日沉西山,燥熱的天兒終於有了一絲絲涼意,徐言其抱著趙時桉坐在院前的石塊兒上,和李桂棠等著趙雲程迴家,元寶趴在院門前眯著眼,黃昏正是一天中最讓人舒服的時候。


    “你看誰迴來了?”徐言其瞧著趙雲程走近,起身晃蕩著趙時桉的小手,和他打著招唿。


    在外麵兒幹了一天的活兒,趙雲程自知自己身上一股子汗味兒,他沒有靠徐言其太近,從懷裏掏出了一個撥浪晃蕩起來,清脆的聲響逗的趙時桉直笑。


    “我迴去洗洗再抱孩子。”趙雲程把撥浪鼓遞給徐言其拿著,匆忙去了灶房舀水洗漱。


    李桂棠樂著,拄著拐杖起了身,和徐言其抱著孩子進了院子,見人都迴去了,元寶也緩緩踱步進院,趴在了窩裏。


    把趙時桉放進搖床裏,有李桂棠和趙雲程照看著,徐言其放心的去灶房張羅著做飯。


    小菜園裏不少瓜菜都熟了,徐言其摘了三個茄子,打算涼拌燒茄子吃,這天兒熱,人們往往更中意涼菜。


    夜裏,徐言其烙了幾張薄餅,綠豆湯是早就熬好的,趙雲程累了一天,喝上一碗最解暑氣。


    “雲程,咱啥時候去衙裏給桉哥兒上戶籍?”徐言其在飯桌上問道,李桂棠好不容易將趙時桉給哄睡,三人這才能安生的吃個飯。


    趙雲程夾了一筷子茄子卷到餅裏,聞言道:“還得等桉哥兒再大些,到時要抱著他,搭驢車去鎮上衙門一趟。”


    “你當初和趙家斷親,戶籍已經另立出來了嗎?”徐言其突然想了起來,當初他們隻簽了斷親書,沒有管戶籍這迴事兒。


    趙雲程看了一眼李桂棠,給趙文德留了幾分情麵:“爹娘賣房賣地的時候,就把我的戶籍分出來了。我身為兒子,若是拿著斷親書去衙門另起戶籍會很麻煩。”


    徐言其了然的點了點頭,不管在何時何地,兒子要想與父母斷親都是極其不易的,但若是反過來,情況就要另當別論了。


    這兩年趙雲程的名下又是添房又是添地,去衙門起地契的時候並沒有碰到麻煩,且去年趙文德一家淪為奴籍時,也沒有牽扯到他們,想來戶籍是早就另開。


    如今的李桂棠在聽到趙文德的名字時,依然會心悸,當娘的永遠放不下兒子。


    翌日,鄰村程家給田家遞了消息,田榆替程強添了一子,知道趙雲竹需要照顧,榆哥兒囑咐程強遞話,不用張芝特意過去看顧他。


    趙雲竹如何能不感激榆哥兒,現下他身子好受了很多,隔了幾日後,他和張芝結伴去了程家一趟,這等大事,娘家人哪有不來人的道理。


    李桂棠在村裏過日子,趙文河得空就要趕驢車來探望一番,每次都會順帶著給趙時桉買些小玩意兒,桉哥兒對這個叔爺很是喜愛,趙文河抱他時從來都不哭鬧。


    那日趙雲程做工迴來時,便覺著徐言其的神色不對,對自己也是愛搭不理,他過去問了李桂棠,卻依舊沒有得知其中緣由,按李桂棠來說,徐言其白日裏沒什麽異樣。


    夜裏睡下後,趙雲程實在忍不住摸索著,將背對著他睡著的徐言其扳過身來。


    “其哥兒,我到底咋了嘛,你和我明說,我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難猜別人家的心思。”趙雲程語氣中滿是誠懇。


    徐言其抿了抿唇,支支吾吾的開口:“自打有了桉哥兒,你沒覺得我越來越胖了嗎?”


    趙雲程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兒:“確實胖了不少。”


    “你……”雖然是實話,但是從趙雲程口中道出來,卻莫名的讓徐言其惱怒,他顧及一旁的趙時桉,朝他低聲質問道,“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趙雲程著實沒想到徐言其的反應會這般大,連忙表明道:“我怎麽會嫌棄你呢?做了阿麽阿娘的人都會胖些,我沒覺得這有哪裏不對,不管你是胖還是瘦,都是我趙雲程的夫郎,我一直會稀罕你,即便過了萬年都不會變。”


    “倒是說了句人話。”徐言其消了脾氣,嘟囔道。


    趙雲程往懷裏攬了攬徐言其,揣度著開口:“村裏有人說閑話了?他們的話你可別當真,都是些閑來無事的碎語。”


    兩人打開了話匣子,索性多說了些話,不由得聊到了他們的以後。


    “其哥兒,若是今年冬日裏,咱真能做成這墨條的生意,往後我們的墨條能不能也賣出這臨湘鄉,大昭那麽大,定然是門賺大錢的買賣。”


    聞言,徐言其失笑出聲:“怎麽還沒睡著就開始做夢了?就咱們兩個人能做多少墨條?”


    “人還不能有個誌向嗎?”趙雲程思忖著,就算自家的墨條傳不了那麽遠,能賣出四方鎮也是好的。


    況且趙雲竹的夫兄是在鏢局裏做事兒的,這關係不就搭上了嗎?自己舍不得夫郎孩子,就把這事兒推給別人,隻要是有利可圖,自會有人爭著來做。


    見趙雲程愣著出神,徐言其就知道這人是在臆想,他歎了口氣,拍了拍趙雲程的肩膀:“睡吧,夢裏啥都有。”


    “你又打趣我!”趙雲程嗔怪了一句。


    徐言其見趙雲程這般認真的考慮,語重心長的出言道:“不是我打趣你,是咱這批墨條到底如何,現在還沒個結果呢,若是琛哥兒對墨條的品質不滿意,咱還要費心另尋出路,先顧及眼下,不要想太遠的事兒。”


    言罷,徐言其困倦的打了個哈欠兒,慢慢闔眼睡去。


    趙雲程心思倒是被說的活泛起來,他覺著就以那高竟遙親自出具的比例配方,做出的墨條便不會差到哪兒去,且等著十月份墨條陰幹好了,再和徐言其打算其他,最主要的一點兒,還是他現在的銀錢有限,總得想個辦法才行。


    亢奮了大半夜的趙雲程,清晨無疑是起晚了,他著急忙慌的收拾了家務事,抹了把臉就匆匆出門去尋田文和王大剛,連晨食都顧不上吃。


    徐言其怕他忍饑挨餓,給他帶了個煮好的雞蛋和烙餅,今年他脫不開身去鎮上叫賣,十隻雞每日下的雞蛋足夠給家裏人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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