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隱入雲層,黃昏的光線變得柔和,仿佛給天邊橙黃和深紫色的晚霞滾了一圈金邊,看著頗有些壯麗。


    李家院子依然熱鬧非凡,年輕人在鬧騰,老年人在暢談。


    “奶奶——在家嗎?”清亮甜美的嗓音很有穿透力,人還沒到,聲先至,嗓音裏含著喜意,仿佛摻了一噸蜜糖:“我姐是不是迴來了?”


    申美菊原先和申傑蘭頭抵著頭聊家常,懷念過去,聞聲抬起頭,應了一聲:“哎!悅兒啊?”


    眾人循聲望去,一個穿著淺黃碎花洋裙的甜美女孩闖進了眾人視線,清麗幹淨的容顏似乎驅散了空氣中最後一絲暑意,帶來一陣清涼。


    看著女孩與李柔有四五成相似的容貌,眾人對她的身份有了相應的猜測,多少和李家有一些血緣關係的。


    申美菊笑眯眯地說:“找你姐啊?她在樓上。吃過飯了嗎?再加點?”


    李棠悅視線不經意地掃過一大桌人,微微頓了一下,隨即又揚起笑容:“吃過啦!謝謝奶奶,吃不下了。咦?鈞哥,欽姐,你們都在呀?奶奶今天請客嗎?”


    申美菊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挽著六哥的手臂,介紹道:“嗯呐!這是我六哥和六嫂,叫人呀,叫舅老爺、舅奶奶。”


    李棠悅乖巧地和兩位老人家打了招唿,兩位老人也慈祥地迴應了。


    申美菊又指著蘇繼銘說:“這是你姐夫。”


    李棠悅視線移向蘇繼銘,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簡直驚為天人,聲音也隨之帶著驚喜:“姐夫好!”


    蘇繼銘嘴角勾起淺淡的笑意,微微點了下頭,“你好。”


    “那~奶奶,舅老爺,姐夫,大家慢慢吃,我上去找我姐了。”李棠悅笑著道。


    得到申美菊的首肯,眾人隻感覺一陣香風刮過,李棠悅就不見了蹤影,沒一會兒就到了二樓。


    見大家好奇,申美菊主動道:“悅兒呢,是李三貴他二哥的大孫女,她和柔柔從小就在一起玩,感情好著咧!”


    自己丈夫說得仿佛陌生人一樣,眾人已經見怪不怪了。


    盧澄雙眼晶亮地看著申美菊,八卦地問:“奶奶,那妹妹她有男朋友沒?”


    “喲~這就妹妹了?還真是自來熟呢!”薑禾翻了個白眼,語氣陰陽怪氣,“幹什麽?你想追她呀?”


    盧澄努努嘴,甕聲甕氣道:“亂講,這裏又不是我一個單身狗,我替哥兒幾個問問不行啊?”


    趙鑫:“謝邀,不約。”


    周邵辰:“……”已有心上人。


    盧澄決定禍水東引,一把勾住趙鑫的脖子,齜牙道:“怎麽?妹妹那麽好看,你還看不上?”


    趙鑫抬手推他的下巴,怒道:“死開!她才幾歲?你個變態!”他可不喜歡別人說他老牛吃嫩草。


    一群人齊齊歎了口氣,兩個幼稚鬼!


    申美菊嗬嗬笑:“她呀,年底就要結婚了。”


    打鬧的倆人動作一頓,齊齊鬆開了對方,鬧劇終結。


    盧澄不死心地問:“怎麽結婚這麽早?她才多大?”


    申美菊開明地說:“比柔柔小兩歲多,也不小了,和現在人比起來是早了點兒,不過早結晚結都一樣,看兩個年輕人自己的想法。”


    似是打開了話匣子,申美菊東一句西一句的,也拚湊完了李棠悅的事。


    “悅兒這丫頭也算苦盡甘來,小時候日子苦嗷~內向得見到人就躲。”


    “長大了做了幼師,開朗了很多咧!”


    “又會跳舞,經常去婚禮上跳舞賺點外快,就認識了她男朋友。”


    “她男朋友開高鐵的。別看他忙,還挺疼人的。年底婚一結,雙方父母心就定了。”


    蘇繼銘垂著眼眸,他在想,既然堂妹和肉肉感情很好,那她年底結婚應該會邀請他們夫婦,到時候肉肉雖然出月子了,但怎麽經得起舟車勞頓?


    似乎是迴應他的想法一樣,申美菊嘟噥一句:“也不知道柔柔願不願意參加他們婚禮。”


    蘇繼銘抬頭望向她,有些疑惑,“奶奶,您為什麽這麽說?”


    申美菊放下筷子,幽幽歎了口氣:“悅兒現在不是幼師麽?她有個同事,以前是柔柔上幼兒園時候的老師,說來也四十好幾了,還沒退休呢。”


    顧毓欽恍然大悟,插話道:“奶奶,你是說王梅紅嗎?”


    申美菊點點頭,“是她。”


    顧毓欽眉心微擰,“才四十多是沒退休,她就是個變態,不過小時候的事,柔柔還記仇啊?”


    “說普通話,聽不懂。”盧澄適時打斷她們對話,帥氣的臉帶著鬱悶,瞧著並不討厭。


    顧毓欽掩嘴笑了笑,“好。我們小時候都是和柔柔一起上學的,隻不過我和我哥比她大一屆。


    柔柔入園的時候,王梅紅也剛到幼兒園做教師,碰巧就給柔柔遇到了。”


    “雖然我們大一屆的人沒經曆過王梅紅的變態,但我們都親眼看到過。柔柔小時候沒少被她體罰。”


    蘇繼銘眉心一跳,瞬間擰成了川字,抬頭盯著顧毓欽,示意她繼續。


    “我記憶中沒有哪一天柔柔是準時放學的,她每天都被罰站,手臂不是前平舉就是側平舉,一整天不準放下來,部隊都不這麽訓練的。”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震驚地麵麵相覷。


    薑禾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好,目光投向了蘇繼銘。


    “靠!太殘忍了吧!那時候肉肉才幾歲啊!”盧澄義憤填膺。


    “神經!”趙鑫猛地灌下一口酒,狠狠頓下杯子。


    葉凝春想了想那個場景,眼底一下子漫上了眼淚,心疼得眼眶通紅,“天呐~那她真的一整天都那樣罰站嗎?能偷偷休息嗎?”


    張燾攬著她的肩安撫著,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所有人都齊齊望向蘇繼銘,好家夥,他要吃人了!


    顧毓欽喝了口飲料,繼續道:“那個女人不在的時候,柔柔會偷偷放下手臂,但被逮到就會被她揪著耳朵拉到講台上,然後用儀仗隊的鼓槌敲她的手。”


    眾人:……麻了,掀桌吧!


    “為什麽呀?她為什麽要這樣對待一個小朋友啊?多大仇啊?”葉凝春急聲問道。


    顧毓欽歎氣:“也不止柔柔一個人,王梅紅就是個變態,不過她虐待的都是家裏沒權沒勢,沒給她送過禮的,柔柔被欺負的最多,具體什麽原因我不知道。”


    “不過,最嚴重的一次是她掰著柔柔的腦袋,給柔柔灌了10杯水。”


    末了,嘟囔一句,“是10杯吧?沒記錯吧?”


    十杯水?!多大的杯子?!


    大家驚愕地望著顧毓欽,企圖從她臉上看出她在開玩笑。


    蘇繼銘像被雷劈了一樣,怔愣在原地。


    “小時候的事情我記得的不多,不過這些事太駭人聽聞了,所以我印象深刻,因為那天放學,是我牽著柔柔迴家的。”顧毓欽的表情似乎是陷入了迴憶。


    她和李柔小時候關係並不好,她很強勢,李柔有點怕她,平時二人不怎麽一起玩,除非顧毓鈞也在。


    但是那天的李柔實在太可憐了,像隻落水淹得半死的小胖貓,卻一副笑嘻嘻的樣子,好像什麽新奇體驗一樣,滿不在乎地告訴她,自己被老師灌了10杯水,都從鼻子裏噴出來了。


    說得好像別人的事一樣。


    而那天,朱虹破天荒來接李柔放學,卻因為看到李柔全身濕透,覺得她頑皮,不懂體貼大人,所以對她大失所望,也不聽她解釋,直接騎自行車走了,沒帶她。


    李柔隻是站在路邊看著媽媽騎遠的背影訕訕地笑,顧毓欽覺得她傻乎乎的,可憐爆了,就牽著她一直走迴家。


    二人關係也是從那時候好轉的。


    顧毓欽將這些都說了。


    聽完,蘇繼銘非常失態地拍了下桌子,整個人都坐不住了,謔地起身,目眥欲裂地看著顧毓欽,聲音有些嘶啞:“為什麽?”


    顧毓欽知道他問的什麽,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可以問問柔柔,王梅紅為什麽要灌她水。”


    眾人聽得痛心疾首,怎的這姑娘從小就這麽慘呢?


    申如鳳閉著雙眼,佛珠又默默掐出了一排指甲印。


    蘇繼銘道了聲“失陪”,便轉身上了樓。


    葉凝春著急地起身,卻被張燾一把扯了迴來,“你幹嘛去?這事過去這麽久了,她不一定想得起來,倒是你們一個兩個的,去和她說這個幹什麽?”


    “哦~”葉凝春又默默坐了下來,想想也對,明明隻是閑聊,是過去式。但她好難過。


    張燾瞧著她為姐妹的事蔫頭耷腦的樣子,隻能一個勁兒安慰,別無他法。


    蘇繼銘進屋的時候,李棠悅已經和李柔笑鬧成一片。


    “姐,你怎麽知道是我?我還想悄悄給你個驚喜來著。”李棠悅雙手環抱著李柔,二人肩抵著肩來迴晃悠。


    先前她來到李柔臥室門口,放輕了唿吸,故作神秘地不出聲,隻敲門,嘴角噙著控製不住的竊笑,心裏想著一會兒姐姐看到她會是怎樣的場景,一定像小時候那樣高興。


    而李柔早就聽到她的聲音了,也配合著不出聲,在她敲門的時候突然拉開門,嚇了她一跳。


    “當然知道是你啦!你從小敲門都是連著敲兩下,停一下,再敲兩下,你自己不知道吧?”


    李柔得意地挑著眉,斜眼看著她,餘光卻瞥到了站在門邊的蘇繼銘。


    “嗯?老公,晚飯吃完了?”


    蘇繼銘眸色複雜地看著她,點了點頭,“嗯,吃好了。”


    李棠悅聞聲扭過頭,近距離看到蘇繼銘,直觀的感受就是沒有花裏胡哨,唯有硬帥,氣質清冷矜貴,有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感覺。


    腦袋裏不合時宜地閃過一個念頭:姐姐和他在一起不會凍到吧?


    她嘴角忍不住翹了翹,趕忙壓了下去,彎著眼睛再次打了聲招唿。


    蘇繼銘應了一聲,然後在姐倆奇怪的眼光中,淡定地走進屋內,坐到沙發上,一派波瀾不驚地翹起二郎腿。


    盡管他沒什麽表情,李柔卻看出了他的意思:不用管我,你們接著聊。


    這還咋聊?


    閨房悄悄話哎!你不該避嫌?


    姐倆麵麵相覷,李棠悅明白了,趕忙起身說:“姐,我晚點再過來找你玩,你電子琴、二胡啥的還在家吧?我本來就是來借樂器的。”


    李柔恨恨地瞪了蘇繼銘一眼,後者卻“無知無覺”,隻對妹妹說的樂器產生了興趣,難道老婆竟是深藏不露?


    見他眼神灼灼地望著自己,李柔悶悶道:“在家,你要樂器幹啥?”


    李棠悅也不是找借口,她來的主要目的就是和長久不見的姐姐敘舊,然後是借樂器。


    “嗐!幼兒園有幾個小孩家長沒時間,反正也一個村的,我就帶迴來幫忙照看一下。


    帶他們唱唱歌跳跳舞,省得到處亂跑。”


    “哦~行吧,我不太方便,你自己拿,還在老地方。”李柔一手撐著發酸的腰,一手指了指床尾隔簾。


    李棠悅輕車熟路地走了過去,沒一會兒便左手抱著電子琴,腋下夾著兩把二胡,手上還用方便袋裝著幾把口琴和笛子,看起來有些艱難。


    “老公,幫忙送送妹妹吧~”李柔道。


    “嗯。”蘇繼銘本來也沒打算袖手旁觀,起身接過李棠悅手上比較大的幾樣樂器。


    二人一前一後走出門。


    不到五分鍾,蘇繼銘就迴來了。


    李柔眨巴著眼,一臉迷茫:“嗯?這麽快?你把她送到家了嗎?”


    蘇繼銘直接將她攬進懷裏,一想到她小時候受的欺負,心都疼碎了,一時之間不知道從何問起,也不忍心揭開她的傷疤。


    隻好輕輕撫著她的背,輕聲道:“送到了,很近。”


    李棠悅家就在李柔家後麵,在顧毓鈞家前麵,他大長腿邁幾步就到了。


    隻是李棠悅跟在後頭,雙腿差點跑出殘影,累點不要緊,心裏甜呀!


    姐姐、姐夫好好嗑呀!分開這麽會兒都不行,嘻嘻嘻~~


    “啊對啦!告訴你個事。”李柔忽然興奮地仰起臉,雙手順勢環著蘇繼銘的腰,眼睛亮閃閃的。


    蘇繼銘望著她開心的模樣,嘴角挽起,眼裏是無盡的縱容,“嗯,什麽事?”


    “我馬上要有工作啦!嘻嘻~”李柔擺了擺身子,聲音裏盡是得意,“我遲早是富婆的我跟你講!”


    蘇繼銘嘴角平了,低頭蹙眉看著她,“你身體吃得消嗎?”


    “吃得消啊,多大點事。”李柔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不用東奔西走,在家就能操作,我以前的老客戶執意要找我做旅遊,我能咋辦?唉~當然是接呀!”


    “哦!不不不~”李柔鬆開了蘇繼銘,一臉凝重,“早晚都是富婆,不夠嚴謹,還有個中午呢!”


    蘇繼銘順勢攬著她坐到沙發上,微微挑了下眉。


    “嗯,所以呢?早中晚都是富婆?”


    李柔扭頭看著他,語氣嚴肅:“不!還有下午和傍晚!深夜和淩晨!”


    “嗯,很嚴謹。”蘇繼銘非常配合,笑著摸了摸她的發頂,“那二十四小時富婆?”


    李柔噗嗤笑出聲,抬手搡了他一下,“小同誌,挺幽默的嘛!”


    話鋒一轉,“我可以叫‘全日製富婆’!”


    李柔非常滿意,馬上掏出手機,改了微信名。


    蘇繼銘:……你高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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