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銘集團出發,抵達申家莊園也不過半小時的車程。


    申如鳳停好車,悠哉悠哉地晃進別墅大廳的時候,後腳出發的蘇繼銘也趕到了申家大門外。


    “不好意思,蘇先生,您沒有邀請函不能進去。”


    蘇繼銘被保安攔在門外。他也不急,掏出手機給李柔發了個消息:我到了,不讓進。


    李柔正準備迴複,就聽到申如鳳的低音炮響起:“李小姐,久等了。”


    聲音裏帶著十足的暖意,隻是下一秒就被一聲蒼老卻暴躁的聲音阻斷。


    “槍斃子兒!你給老子跪下!”申傑蘭一見到小兒子就氣炸了,都飆出幾十年不用的蘇省方言,意思類似“該死的東西”。


    八十多的老人家硬生生從沙發上蹦了起來,舉著拐杖作勢要揍他。


    申如鳳警惕地後退一步,一臉不解:“爸,你幹什麽?”


    他又不是第一次帶女人迴家,至於嗎?他目光移向老母親,一臉求解。


    鄺悠悠滿臉晦澀地低下頭假裝沒看見,手上忙亂地攪拌著早就涼透的果茶。


    他隻好又看向自己老爸。


    申傑蘭表情凝肅,抬手指著李柔,氣得胸口起伏不定,喉嚨裏發出噅兒噅兒的聲音,跟破風箱似的,顯然氣得不輕。


    “你個畜生!她是你表侄女,嫡嫡親親的表侄女!你想幹什麽?老子問你,你想幹什麽?啊?”


    啊?


    什麽玩意兒?


    申如鳳怔愣一瞬,腦子一團漿糊,不等他反應,李柔笑眯眯地衝他揮手:“嗨~五表叔~”


    一聲銷魂的五表叔,令申如鳳石化當場,脊骨一緊,臉皮子和嘴角直抽抽。


    神踏馬五表叔!咋亂攀親戚呢?


    “怎……怎麽個意思?”申如鳳訥訥地問道。


    申傑蘭正準備解釋,李柔搶話道:“舅老爺,我老公在外麵,要不讓他進來,正好讓他也重新認識一下家裏長輩。”


    語氣端得誠懇,要不是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申如鳳可就信了她的邪了。


    片刻後,蘇繼銘表麵一派風輕雲淡地跨進了屋,如果不是兩條大長腿都快擦出火星子了就更完美了。隻有給他帶路的申家保鏢知道他在進門前是走路帶風的,差點飛起來。


    “老公!”李柔一見到蘇繼銘就從沙發上彈了起來,不等她跑過去紮他懷裏,後者先一步跑過去抱住了她。


    “肉肉,沒事吧?”他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李柔,見人真的完好無損,才輕輕鬆了口氣,轉而換上了淩厲的眼神瞪著申如鳳,“申總,這就是你求人辦事的態度?”


    怕生意談不攏,就綁架別人妻兒?卑鄙!無恥!下三濫!


    “哎呀!誤會了,誤會了!都是一家人,咱有話坐下慢慢兒說。”鄺悠悠趕忙起身周旋,拍拍兒子的胸口,眼神示意他別鬧事,又轉身捋捋蘇繼銘的手臂,一臉討好。


    她容易嗎?她都78歲的老人家了!


    李柔也趕忙拉著蘇繼銘的手臂,笑嘻嘻地說:“老公,我知道你生氣,但是你先別氣。”扭頭看向申如鳳,“還有五表叔,你也別鬧,趕緊坐下,咱要宣布一件事。”


    五……表叔?這個稱唿直接讓蘇繼銘麻了一下,老婆的意思是就這一會兒工夫,他在“敵人”麵前超級減輩了?


    所有人都落座後,申傑蘭作為全場年紀最大的長輩,發表了重要講話,語氣頗為激動:“我也沒想到啊!我都到了黃土埋脖子的年紀還能見到親人。


    柔柔~是我親妹妹的孫女,我屬實沒想到啊!”


    老爺子感慨萬千,說著就開始抹眼淚,幾度哽咽,鄺悠悠在一旁捋著他的心口,勸他不要太激動,別嘎過去了。


    “我們申家當年在地方上也算富裕,我小妹在家裏沒吃過苦,雖然她才四歲爹媽就去了,可我們當兄姐的照樣把她嬌寵著長大了。


    臨了臨了因為種種原因家道中落,兄弟姐妹們就被迫分散了,我和愛人逃難來了這兒,其他的大多逃去了徽州和贛州。


    當時我們當中隻有七弟沒結婚,沒有拖家帶口的問題,所以15歲的小妹便跟了他。


    那時候啊大家窮得噠噠滴,我們十幾年都沒聯係上。等我安定下來,聯係到七弟的時候,我們都是中年人了,他告訴我,當年小妹18歲,為了口吃的就被李三貴那個老匹夫騙走了!”


    說到這兒,申老爺子目眥欲裂,拚命用拐杖杵著貴得要死的地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李三貴是李柔的爺爺,比奶奶大6歲。


    她默默擦了擦冷汗,艾瑪~這舅老爺好像對爺爺意見很大啊!


    蘇繼銘瞥了同樣懵逼的申如鳳一眼,所以,不得不承認,申如鳳真的就是李柔的表叔,然後他真的也得跟著喊一聲“五表叔”,蘇繼銘徹底麻了。


    其實在路上的時候,他就已經想過了這個可能,因為肉肉說要介紹自己的舅老爺和舅奶奶給他認識,他盤了一下思路,肉肉的奶奶姓申,名字又占個“菊”字,而申家老爺子名字占個“蘭”,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但他也不會無的放矢,決定還是到了再說。


    “爸,不是我掃興,我就是想知道這事你們是怎麽發現的?”申如鳳在線嘴替,問出了蘇繼銘的心聲。


    說起這個,申傑蘭深深歎了口氣,緩緩道:“柔柔認出了你七叔和七嬸。”


    申如鳳聞言麵色明顯黑沉了下去。


    大概一小時前,李柔坐著有些累了,加上茶水喝多了便提出想去衛生間。


    鄺悠悠尋思李柔身份矜貴,就親自領著她去了主人用的衛生間。


    上完衛生間出來,李柔才有心情掃了一眼走廊上的大幅照片。


    就像學校的名人走廊似的,每隔一步就有一幅校友照,而申家走廊每隔一步就有一位親人或多位親人的合照。


    李柔撐著腰慢慢走著,鄺悠悠也不急,就陪在她身邊,以為她好奇,就一路介紹了過去。


    “這是我大伯哥一家。”


    “這是我大姑子一家。”


    ……


    “這呀!是我們全家福,哦不,應該是全族了!”鄺悠悠指著一幅巨長的照片說道,滿眼高興,“我愛人能找齊兄弟姐妹真的很不容易,他呀,一度以為自己活得太久了,把親人的壽數都活完了。唉~


    也不對,人沒齊,小妹始終杳無音訊。原本老七說有妹妹的消息了,後來……唉~”


    她自顧自嘀咕著,李柔卻被照片上一對老夫妻吸引了注意力,她微微踮起腳想看仔細些,鄺悠悠一抬頭嚇了一跳,趕忙扶著她說:“哦喲~你不能做這麽危險的動作,快站好!”


    李柔聽勸,慢慢站穩,她抬手指了指照片右上角的老夫妻,問:“奶奶,那位爺爺是不是叫申傑竹呀?他旁邊的奶奶叫田阿寶對嗎?”


    鄺悠悠一愣,定定地看著她好半晌,問:“你怎麽認識我小叔子兩口子?”


    李柔先前並不知道申傑蘭夫婦的大名,所以沒有展開過聯想,畢竟很少有長輩向晚輩自我介紹的時候說大名。


    “他是你小叔子?”李柔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那他是申爺爺的親弟弟嗎?”


    “是啊!”鄺悠悠看她這個態度,目光複雜地逡巡著她的臉,企圖從她臉上看出故人的影子來,她心裏猜測李柔可能的身份,會不會是阿竹他老婆那邊的親戚。


    李柔一臉不可思議,雙手攥著鄺悠悠的手臂,激動地說:“奶奶,我是申美菊的孫女,申傑竹是我七舅老爺。申爺爺……申爺爺是不是我奶奶的哥哥?”


    鄺悠悠張了張嘴,忽的就流下淚來,雙眼卻死死盯著李柔,生怕人跑了似的,反握住她的手,大聲叫道:“老頭子!老頭子!你快來!”


    李柔勸她稍安勿躁:“奶奶,哦,不是,應該叫舅奶奶,你別急,我不走,我們先出去吧。”


    申傑蘭遠遠瞅見老妻滿臉喜意,步履生風而來,不禁也露出笑意。


    待人走到跟前,他用下巴指了指李柔對老妻說:“這孩子,你挺喜歡的?”


    鄺悠悠一下子坐到他身旁,笑盈盈地故意賣關子:“我當然喜歡!老頭子,你猜猜柔柔的身份。”


    都叫柔柔了?申傑蘭笑嗬嗬的,抬頭看看李柔,又迴頭看看老妻,“怎麽?她不是蘇家小子的愛人?還有別的身份?”


    李柔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申傑蘭,一副你盡管猜,猜到算我輸的表情。


    “看你們倆這樣子,難道小姑娘的身份我應該知道?”申傑蘭的心髒莫名一陣悸動,他望著李柔,期待地問:“能否給個提示?”


    李柔和鄺悠悠對視一眼,嘻嘻一笑:“我奶奶叫申美菊。”


    “什麽?”申傑蘭的身體明顯顫了一下,他站起身,不確定地問:“小姑娘,你說什麽?”


    “舅老爺,你別激動,我奶奶是申美菊,是你妹妹。”李柔覺得賣關子對一位年邁的老人來說太殘忍了,他們的時間過於寶貴。


    一聲舅老爺令申傑蘭激動得唿吸急促,幾乎站立不穩,搖搖欲墜,鄺悠悠趕忙扶住了他,用自身的重量拽著他坐下。


    李柔說:“舅老爺,你先冷靜冷靜,我等下再細說。”


    申傑蘭擺擺手,迫不及待地讓她說,表示自己受得住。


    李柔低頭整理了一下語言:“我剛剛路過走廊看到了你們的全家福,我認得七舅老爺。


    我爸爸是物業水電工,幾年前七舅老爺的大兒子住在我們那個小區,經常找我爸爸上門修理東西。


    有一次七舅老爺夫婦來看兒子,剛好見到了我爸爸,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因為我爸爸跟我奶奶長得特別像。然後他就問我爸爸他媽媽是不是叫申美菊,爸爸是不是叫李三貴,就這樣相認的。”


    申傑蘭聽得老淚縱橫,問了李柔很多關於申美菊的事。


    “爺爺奶奶有三個孩子,我爸爸是老大,哦不,其實是老二,奶奶的第一個孩子兩個月的時候發燒死了。”李柔小心地覷了他一眼。


    申傑蘭痛心地閉了閉眼睛,示意她繼續。


    “然後我還有一個姑姑和一個叔叔。我爸爸最大,姑姑是老二,叔叔最小。


    姑姑嫁得很好,姑父是我們那兒的衛浴大王,整個市的衛浴用品都是他做的,他把姑姑照顧得像個少女,無憂無慮的,他們有個女兒,去年結婚了,女婿是入贅的,因為他們舍不得女兒去別人家受苦。然後叔叔和嬸嬸開的包裝箱工廠,生意很好,他們有個兒子,現在大學快畢業了。


    至於我家,爸媽都是工人,靠雙手勞動吃飯,日子過得也不差。”


    關於你高嫁是一個字不提。


    申傑蘭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眼神裏卻是滿滿的慈愛。


    李柔給自己奶奶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找到了她哥哥,兄妹倆在電話裏互訴衷腸,哭了好幾場,約好過幾天見一麵。


    事情發展到這裏,申傑蘭便給小兒子打電話讓他滾迴家。


    現在的情況是申家兒女和兒媳、女婿都被喊了迴來,一大家子一起招待酥梨夫婦。


    飯桌上推杯換盞,賓客盡歡,除了“綠茶”蘇繼銘,眼裏帶著輕愁外,其他人都很高興,李柔團寵地位又提升了一步。


    好一會兒,李柔才總算發現自家老公有心事,她就直接問了:“老公,你怎麽啦?”


    蘇繼銘抬頭用眼尾睨著申如鳳,意有所指地說:“工作上遇到一點麻煩,沒什麽。”


    申如鳳後背皮一緊,趕緊衝蘇繼銘使眼色,後者卻不接靈子,而李柔則順著蘇繼銘的目光幸災樂禍地瞅他,做作地說:“什麽麻煩呀?假期後第一天工作就遇到麻煩了?可你今天就隻見了五表叔一個人呀!難不成五表叔還能欺負你不成?”


    申傑蘭冷淡的目光投向小兒子,輕輕敲了敲桌子,“你今天找小蘇說什麽了?我警告你我們申家最重視親情,你可別做出什麽丟人的事。”


    “哦,舅老爺,沒事,五表叔隻是希望蘇銘集團再讓利百分之三,不多,我覺得沒問題,隻是需要其他股東一致同意。”蘇繼銘說得非常誠懇,說著歎了口委屈的氣。


    五表叔你倒是喊得從善如流,你真把我當長輩了嗎?申如鳳氣得要死,這個死綠茶!


    申傑蘭一拍桌子,大家長的氣勢馬上就來了:“逆子!你差那點錢兒嗎?你馬上給小蘇道歉!馬上撤迴合同,給老子按原先的條件重新簽訂!”


    “哎哎!好!應該的!”申如鳳能怎麽辦,隻能滿口答應啊!隻是看蘇繼銘的眼神滿是鄙夷。


    蘇繼銘低著頭吃著碗裏堆成山的肉,這可都是來自六舅老爺、舅奶奶以及各位表叔、表姑的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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