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


    此刻他覺得自己錯得離譜,去年他還是原告的時候,看到李柔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長相又驚為天人,光看一眼就令人心潮澎湃,一開口,聲音甜美空靈宛如天籟,他還生出幾分憐愛來。


    原先他讓律師私下調解,是存著一樣好處都不落的心思的,得到20萬的賠償,他再找個機會私下尋李柔表達一下此舉屬實無奈,畢竟法律麵前人人平等,如果真的要官司打到底,最後她可能需要賠償更多,這是為她著想。


    這樣李柔一定會對他感恩戴德,他再溫言溫語幾句,他就不信以他的品貌,得不到李柔青眼相看。到時候抱得美人歸指日可待!光想想就激動呢!


    不過他的律師冷冷地打破了他的白日夢,對方鄙夷地說:“真相是什麽,你自己一清二楚。”


    他這才如夢初醒,對!驚春的確是李柔設計的,他竟然把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妄想真正的被害人對他感恩戴德,所以那點小心思就不了了之。


    而現在,他雙眼呆滯地看著李柔當著他的麵,在他前未婚妻麵前對他進行了慘無人道地侮辱,他卻一個字都不敢反駁,原因顯而易見,李柔不是表麵那樣柔弱,甚至他覺得她要是生氣了可能會一巴掌唿死他,另外,她的“腰杆子”們個個人高馬大,他不是對手。


    “你杵這兒幹啥?長得好看啊?”李柔輕蔑地掃了他一眼,寒著臉威脅道,“還不快滾!你信不信我鬆開她,讓她捅漏你個癟犢子?”


    卓然恍然迴神,也不敢多說什麽,趕忙拉開車門鑽了進去,還沒坐穩就啟動車子,一腳油門竄出去老遠,逃命似的一個大拐彎就不見了。


    張錦華脫力地滑到地上,她得到了應有的賠償,可是太遲了,她母親迴不來了,因為思緒混亂,她的表情反而死水一般平靜,李柔也緩緩蹲下身,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我知道你一下子走不出來,那你不如先給自己設定一個小目標?”


    張錦華扭頭看著她,眼神一半哀傷一半好奇:“什麽小目標?”


    她答應出庭前,了解過李柔的事情,最初的印象是覺得她軟弱好欺,對她還有幾分看不上眼。可看她在庭上的表現,不卑不亢,大氣坦蕩又幹脆,控製不住小脾氣的時候還會以無傷大雅的方式表達出來,反正自己不能委屈吃虧,現在又為了攔阻她做蠢事,也是毫不在意形象地辱罵卓然,屬實是個妙人!


    她不禁為自己對她最初的偏見感到不好意思,耳尖也紅了幾分。


    李柔並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動,抬頭望了一眼法院大樓上的鍾,說:“現在是2015年7月20號,中午12:25,從此刻開始一直到7月22號中午12:25,三天時間,你就用來發泄情緒好啦!”


    “這三天你可以哭,可以因為不值得的付出,可以因為自己的愚蠢,甚至可以為了那個人渣,反正別摟著,想怎麽發泄就怎麽發泄,誰的青春還沒點遺憾呐?”李柔說話並不客氣,“不用不好意思,發生過的事情,遇到過的人都不能抹除,那就花點時間風化這些記憶,再把這些爛人爛事當成你成長的踏腳石好啦!”


    張錦華神色平靜地看著李柔,隻見她漂亮的微笑唇一張一翕的,輕鬆又殘忍地開解著自己,她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還是願意聽下去的,畢竟這姑娘是真的好心,而她也真的需要救贖。


    “三天過後,就不要再被以前的經曆絆住你了,一切朝前看,想想你光明的未來,我看過你的作品,以你的才華,不論追求什麽都如探囊取物!”李柔勾著她的脖子,畫起了大餅,“我俗人一個,精神世界比較貧瘠,我不知道你們才女喜歡追求什麽,但我個人的話肯定是財富啦!如果是姐姐你的話,秒變富婆不是夢,加油!姐姐雄起!”


    張錦華被她認真的表情,俏皮的語氣逗得噗嗤一樂,認真地點了點頭:“謝謝你!”


    在李柔插科打諢下,她竟然連哭都找不到節奏了,索性就算了,仿佛看開了一樣。她慢慢站起身,目光掃了一圈圍著的幾人,有些羞赧地微微鞠了一躬:“不好意思,讓各位見笑了。”


    在場的人都不愛麵子工程,也沒客套什麽,這事就當翻篇了。


    葉凝春眼睛亮亮地看著李柔,真的越看越喜歡,她的話雖然沒什麽技術含量,但她的聲音有安定人心的能力,畫的大餅聽起來都比別人的圓,好想每天跟她在一起!


    “都這麽晚了,大家都餓了,我已經訂好了餐廳,咱要不先填飽肚子再說別的?”葉凝春笑著招唿道,“張小姐,不介意的話一起吧?我正好有事情想跟您商量。”


    張錦華不明所以,但看這個女孩雖然腿腳不便,但氣度不凡,加上今天在場的這些人,看著可全是人中龍鳳的樣子,再聯想到李柔的話,她心頭一蕩,難道機遇這就來了?於是欣然同意。


    李柔很早之前就想嚐嚐帝都的菜,立刻上前挽住葉凝春的手臂,扶著她走,毫不見外地問:“都有什麽好吃噠?”


    葉凝春一臉認真地說菜名:“有蒸羊羔兒、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鹵豬、鹵鴨、醬雞、臘肉、鬆花小肚兒……”


    謔!貫口相聲!李柔笑彎了眼睛,也沒當真,“這麽牛的嗎?”


    “沒有沒有,家常便飯而已。”葉凝春謙虛道。


    李柔是萬萬沒想到,葉凝春真的那麽喪心病狂。


    饒是在吃食上見多識廣的幾個男人此刻也紛紛呆愣當場,倒也不是食材多難得,隻是這規模看著有點恐怖。


    他們現在所在的餐廳是正經國宴餐廳,包廂就一張圓桌,但桌子麵積巨大,李柔覺得在上頭建個兩室一廳的房子都沒問題。


    而這張桌上現在真的擺放了葉凝春說的那些菜,除了熊掌是用其他東西代替的外,什麽都不缺,大大小小,一百零八道。


    李柔看看餐桌,又看看葉凝春,小心翼翼地問:“凝凝,咱就是說,你說的家常便飯一向都是這種規格嗎?”


    葉凝春點頭,理所當然道:“請客的家常便飯就是這種啊!”


    “你們可是我的貴客,更不能怠慢了!”


    她家裏平時吃得倒是簡單,一般也就十二菜一湯,食材也是常見的東西,她覺得常見。


    李柔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多話了,反正點都點了,又不能退掉,於是便欣然落座,在葉凝春的招唿下,大快朵頤起來。


    席間,葉凝春一臉敬佩地對張錦華說:“張小姐,您老城區規劃設計圖,我發給我堂哥看過了,他說您當得一聲張先生的稱謂,說您是林徽因第二也不為過!”


    張錦華一臉愕然,隨即表情又變得苦澀,她從沒正視過自己的才華,傻乎乎地依附一個不值得的男人,如果說卓然冷漠自私,害了她媽媽的性命,那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幫兇,甚至比卓然更可惡!


    如果她把心思早點從男女之情上轉移,努力施展自己的才華和抱負,想必她母親就不會失救而死,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葉凝春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她嫉惡如仇沒錯,也看不上戀愛腦沒錯,可誰的人生是從出生就清醒自持的?人總有犯錯的時候,隻是代價大小罷了。張錦華能迷途知返已經很了不起了,而她又因此結識了他們這幫人,這就是她的造化。


    “張小姐,我堂哥在規劃wěi工作,也能說得上話,到時候我引薦你們認識一下。”


    張錦華震驚地張大了嘴巴,最終斂下一切情緒,鄭重地表達了感謝。


    張燾也聽到了,他抬頭看了看葉凝春,心思便活絡起來了。広廈雖然在全國都很出名,但歸根結底,隻有在長三角地區才能做到沒有任何競爭對手,其他地方還是需要一一打點各種關係,挺費勁的。


    不不不!這還沒跟人姑娘有什麽關係,就想著利用對方了,實在太小人了!張燾晃晃腦袋,把亂七八糟的思緒壓了下去。


    李柔此刻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對付燒雞,她最愛吃雞了,各種意義上的吃雞。蘇繼銘拿她都有些無奈,因為她說了,這一大桌子吃是吃不完的,但是能少浪費一點是一點,所以他也不敢打擾她。


    “哥,我隻請了兩天假,下午我們趕緊去看看該看的景點,然後明天晚上迴去,後天我還要上班。”李柔撕下一塊雞肉,吃得滿嘴油光,眯著眼睛笑著。


    蘇繼銘抬手將她一縷鬢發別到耳後,一臉寵溺地說:“好。”


    葉凝春扭頭看著她,有些委屈:“柔柔,我本來還想帶你到處走走的~”


    李柔一擺手,大氣地說:“沒事,你好好休養,下次我來,你再當我導遊唄!”


    葉凝春搖搖頭:“我讓良叔幫我弄來了輪椅,不能走,但我可以用輪椅代步。”


    額……身殘誌堅!


    李柔看著她灼灼的目光,沒好意思拒絕,也就遂了她的意。


    飯後,眾人出了包廂,李柔歡脫地走在最前麵,而葉凝春坐在輪椅上由良叔推著,略微落後一步,因為走廊比較窄,他們說說笑笑,迎麵就遇到了一群年輕人,浩浩蕩蕩地攔在了路中央,李柔本欲側身讓開,但她往哪邊讓,那為首的人也攔到哪一邊,看著就像是故意的。


    李柔抬頭一看,為首的是個雌雄莫辯的男生,一頭髒辮束在腦後,臉型柔和,眉眼精致水靈,他倨傲地看她,嚼著口香糖,吊兒郎當地說:“你就是李柔?”


    語氣極盡輕蔑,李柔身後的幾個男人馬上劍拔弩張起來,蘇繼銘也走到了她身側,麵色不善地盯著眼前的人。


    這群年輕人一看就不是善茬兒。


    “喲!帥哥兒,這麽緊張幹什麽?我們不過是找妹妹說幾句話而已。”髒辮男翹起蘭花指戳了一下蘇繼銘的胸口,顯然也沒把蘇繼銘這幫男的放在眼裏,畢竟他們人更多。


    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幹什麽!蘇繼銘膈應壞了,比吃了翔還難受。


    李柔安撫地撣了撣蘇繼銘的胸口,又輕輕拍了拍說:“哥,別生氣別生氣,我們先聽聽他們要說什麽。”


    她這麽做倒也不是故意挑釁,隻是心裏明白對方是找茬兒的,她也沒必要裝得多溫良,她轉而麵向髒辮男,滿眼警惕地問:“我不認識你們,你們找我有什麽話要說?”


    髒辮男繼續嚼著口香糖,上上下下打量著李柔,眼神分明帶著妒忌,卻裝得不屑,嘖嘖半天,仿佛看到了什麽髒東西似的,“我姐們兒在卓燃人形社買了20個驚春……”


    “接!是接!”後麵有人打斷他,提醒道。


    “啊接了20個驚春用來送禮,就是你沒事瞎打什麽官司,害得她現在變成圈中的笑柄了,你說這事兒怎麽了吧!”


    李柔三觀都要碎了,直接掩著唇笑出了聲:“大姐,你沒事兒吧?卓然那個人渣抄襲我的作品,拿去賺錢,你們不找他,來找我?這是什麽道理?”


    “我維護自己的權益有什麽錯?”


    大姐?髒辮男額角青筋直跳。


    “你當然錯了,不就是一個設計稿嗎?專利誰先注冊了就是誰的,這是江湖規矩,你破壞規矩可別想這麽輕易揭過,總要付出代價的!”髒辮男說著就開始擼袖子了,嘴裏還在吧唧吧唧嚼著口香糖。


    “你這什麽土匪邏輯?要照你這麽說,我現在比你早到你家,是不是你家房子就是我的?”李柔叉著腰瞪著她,潑婦樣擺得十足。


    髒辮男白了她一眼,吧唧兩下吐出一個泡泡,“誰跟你扯這些有的沒的!老子現在給你兩條路,要麽賠錢,賠三倍,公開向我姐們兒道歉,要麽就公開承認你自己財迷心竅,故意抹黑卓然,你選一個吧!”


    “我選抽你丫的!你算個什麽東西!”李柔張牙舞爪地就要撲過去,她這麽憤怒完全是因為對方在吧唧嘴,這是她無論如何都忍不了的破比習慣,可惜才邁開腳就被蘇繼銘一把摟到了身後,他眼神冷冷地看著髒辮男,仿佛在看一個死物。


    李柔嫌棄地看著蘇繼銘的背影,每次都不讓她發揮,可惡!


    髒辮男明顯愣了一下,沒想到李柔這麽不知道死活,他咬牙切齒地點著頭,“行!你行!耍橫是吧?你今天要是不給個說法,就甭想離開這帝都城!”


    李柔還沒來得及罵他,一道輕飄飄帶著冷凝的女聲傳出,瞬間嚇得髒辮男一個激靈,差點跪了。


    “衛丫頭,您現在做事兒可越發乖張了,這帝都城啥時候輪到您說話了?”


    “葉……葉大小姐!您怎麽在這兒!”髒辮男姓衛,外號丫頭,原因肉眼可見。他目光接觸到葉凝春的時候,直接傻眼了,此時嚇得兩股戰戰,表情都糊成了一團,態度秒變謙卑。


    後麵跟著的一群人也立刻乖乖貼著牆角站立,大氣都不敢出。


    盡管他們站著,葉凝春坐著,他們也沒敢表現出居高臨下,個個微微佝著腰,擺出狗腿子的架勢。隻有幾個呆頭呆腦的小子一頭霧水,麵麵相覷。


    而李柔這邊的一群人對葉凝春的身份又有了一個新的認知,就這種震懾力,這後頭的靠山得是什麽人啊!


    “衛哥,不就一個臭丫頭嗎?咱這麽多人還怕她不成?”一個十幾歲的男生不知死活地發言,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分明是想先動手,好邀功。


    衛丫頭反手就給了他一個大逼鬥,“你他媽的不想活了就給老子死!別連累弟兄們!”


    轉而又咧著嘴,笑得一臉諂媚地走到葉凝春麵前,二話不說,撲通一下毫無尊嚴地跪在了她麵前,“大小姐,大小姐,我不知道她是您朋友,我要是知道,就算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來這兒堵她,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把我當個屁放了,嘿~嘿嘿~~”


    他現在腸子都悔青了!那姐們兒簡直害人不淺,她隻說李柔跑這個飯店了,沒說葉凝春也在啊!這分明就是要他來送死!


    “嘿喲~你粗不粗俗啊!”葉凝春厭惡地撇過頭,用眼尾斜睨著他。


    “是是是!”衛丫頭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嘴巴,“都怪我不好,不該來驚擾大小姐,我們這就滾,滾遠遠兒的,省得汙了您的眼!”


    “這就滾了?您還沒向我朋友道歉呢!您現在挺威風啊!照您的意思,如果她不是我朋友,今天指不定被你們欺負成什麽樣子呢!”


    “一個個兒的大老爺們兒,竟然想欺負一個小姑娘,簡直沒臉沒皮,今晚你們別迴家了,都給我去長城根兒下站著去,沒我的命令不準迴來!”


    “是是是!我這就帶著他們去罰站,我會親自監督的,您放心!”


    幾個愣頭小子依然不明所以,在底下竊竊私語打探起來。


    “她誰啊?衛哥怎麽怕成那樣?”


    “就是,依我看不管她是誰,落在咱們手上打一頓就老實了,咱這麽多人,怕個der啊!”


    “你們怕不是瘋了吧?她可是葉家大小姐,你動她一根毫毛,明天你就上頭條。”


    “對對對!頭條上就寫帝都全城均發現人體組織,竟來自於同一男子。”


    “……這麽兇?那她到底是誰?”


    “笨!還能是誰,帝都有幾個姓葉的能把衛哥嚇成這樣!當然是東城那家啊!”


    “你是說,東城葉興國?她是葉家千金?”


    這個名字一出,所有人諱莫如深,個個噤若寒蟬。


    完了,出門沒看黃曆,惹到了京圈小公主,不知道現在寫遺書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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