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天下,牡丹廳。


    張燾垂著眼眸,抓著酒杯的手骨節捏得發青,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其他人已經對他無語了,紛紛安靜地坐在位置上,個個一臉艱難,誰都沒有說話。


    氣氛冷凝。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卑鄙,可是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一點不爭取,直接把肉肉拱手讓人,他說服不了自己的心。


    盧澄他們勸了他好久,嘴皮子都磨薄了,他還是一臉不服氣,好一個梗脖青年!


    “燾子,人殷半仙都說了你倆不合適!”趙鑫決定再努力一下,趁著蘇繼銘還沒來,別到時候兄弟之間弄得難看,讓人女孩兒也下不來台,“你看,前年肉肉的遭遇不就說明了一切嗎?”


    “阿鑫,這話你自己都不信,為什麽拿來糊弄我?”張燾眯著眼睛盯著他,臉色微沉,都是巧合罷了,肉肉那麽漂亮,遇不到危險才奇怪吧?他都沒察覺自己的想法有多禽獸,這就是妥妥的共情罪犯。


    新時代新青年,對自己有益的話就是傳統文化,對自己不利的話就是封建糟粕,大家都懂,提著一口氣的趙鑫抿了抿唇,像個氣球似的癟了下去,算了,愛咋咋地吧!


    見趙鑫“陣亡”,周邵辰前仆後繼,剛準備說話,張燾立刻出聲製止:“行了!你們要是一直拉偏架大可以不說,我不愛聽。”


    眾人無言以對,惆悵地看著他,心裏直犯難,這兄弟還能不能當下去,隻能聽天由命了。


    張燾也不想為了女人跟兄弟反目,可奈何這個女人是肉肉,他根本控製不住心底的占有欲。他一想到李柔和蘇繼銘會牽手、擁抱、接吻,做一切情侶之間會做的事,他就忍不住紅了眼睛,如果可以,他寧願大家還都是朋友,就像跟薑禾的關係一樣,這樣大家都自在。


    其他人也這麽想的,甚至希望大家永遠都長不大就好了。唯一不同的是,張燾的潛意識他得不到的,希望其他人也不要得到,至少肉肉的男人可以是任何人,但不能是他身邊的人。


    盧澄決定劍走偏鋒,把他父母抬出來,雖然老生常談,但管用,“燾子,你爸媽能接受一個低學曆小門小戶的兒媳婦嗎?”


    張燾一聽就火了,這幫狗東西每次都說這個!盧澄趕緊伸出書記手阻止他發言:“你別迴避啊!咱們攤開來掰扯掰扯!”


    張燾不說話,就看著他,其他人沒有跟著附和,同樣的事由一個人提出就行,大家一起說就有排擠和數落的嫌疑。


    “你也別嫌哥們兒說話難聽,你今年26,肉肉24,你們都還年輕,你心裏一點都不慌,認為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磋磨父母,不怕他們最後不鬆口。”


    “可你有沒有替肉肉想過?如果你需要花5年時間,她就29了,如果你要花10年,她就34了,她是女孩子,沒那麽多青春陪你蹉跎,而且你能保證自己一直保持初心不辜負她?萬一最後沒有說服父母,你自己也因為各種各樣的事覺得累了,那你打算把她置於何地?當個外室養?還是當件破衣服扔了?”


    “你別瞪我!雖然我也不想承認,男人從出生起就注定比女人輕鬆,這個社會本來就是為男人製定的規則,對女人隻有規訓,如果你父母為了不讓你們在一起,長時間打壓你,你處處不順,日子艱難,擺在你麵前的路是你父母提供的更多更優的選擇,而你的女人隻會妨礙你的事業,讓你辛苦也得不到相應的迴報,你還會去選最艱難的那條路嗎?還會覺得你選的女人甜嗎?”


    “你不會!這裏誰都不能保證自己會,不要貿然挑戰自己的人性,別太把自己當個好玩意兒!到最後自己都無法直視自己。”頓了頓,“嗷!再為了自己好過,一推四五六,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罪責都推給女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別隻看眼前,用你那核桃仁兒大的腦子設想一下10年後20年後的日子,肉肉到底還是不是你優先級的選項!”


    盧澄一口氣說完,喉嚨冒煙,一邊灌著茶,一邊斜睨著張燾,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稍稍鬆了口氣,證明他聽進去了,他知道他的野心,不可能放棄唾手可得的事業。


    眾人頻頻點頭,恨鐵不成鋼地盯著張燾,老盧話糙理不糙!


    張燾在腦子裏過了一遍盧澄的話,也設想了一下未來,如果他執意要跟肉肉在一起,等著他的大概率是在什麽公司做著基層,又或者能力不錯混個中高層幹部,頂著很大的壓力,每天如履薄冰,生怕被能力更強的人擠走,拿著幾萬十幾萬的月薪,供著家庭的開銷,過著平淡且一眼望到老死的生活。就算父母最後年老力衰不得已還是把集團交給他,那他也不再是意氣風發的青年了,在不恰當的年紀得到曾經最想要的東西好像也沒什麽意義。


    這麽一想,肉肉忽然變得不那麽重要,他努力打拚隻是換來一個任何女人都能給他的家庭嗎?愛情好像也沒那麽要緊。


    所以再見到李柔,他眼中再無半分驚豔。


    “我們來啦!”好聽到可以洗滌靈魂的聲音在靜默的空間裏炸開,是李柔推門而入,一蹦一蹦的像個小兔子,活潑的身影剛好落入張燾的眼眸,因為他的位置正對大門。


    他冷肅的表情一下子沒能收迴,五官都糊成一團,趕忙撇過頭去,其他人則光速起身迎接,熱情空前高漲,蘇繼銘原本在後麵像個老父親般寵溺地看著李柔,被這幫狗東西擾了興致,他抬頭看了一眼,瞬間就知道怎麽迴事了,他們在替張燾打掩護。


    他看了看張燾,又迅速移開視線,倒沒有什麽心理負擔,肉肉是個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個物件兒讓來讓去的,他們是雙向奔赴,是她選擇了與他相愛。


    眾人寒暄幾句,李柔笑著朝門口揮手:“小融哥,嫂子,快來!”


    眾人循著她的手勢看去,就見一個笑容溫柔的男生和一個明快的女生手挽著手走了進來。


    丁融永遠都是一副笑臉,這是祝蒙教他的,祝蒙說不要向命運低頭,你其實比這世上許多人都棒,你遇到開心的事要笑,遇到不開心的事更要笑,這樣沒人會看輕你,連老天爺都會敬你。所以他一直都在笑,雖然等得有些久,終究還是迎來了屬於自己的好運,這都是蓉妹帶給他的,他內心很喜樂也很安寧,所以他的笑容擁有讓人寧靜的魔力。


    李柔一溜小跑,過去挽起季晴晴的手臂,抬著下巴清了清嗓子介紹道:“這二位就是我哥和我嫂子,丁融、季晴晴。”在這幫大佬麵前,她什麽都不是,但他們給足了她排場,所以她也坦然地接受他們的抬愛,介紹起自己的朋友也一臉驕傲。


    大家自然表現得很給麵子,對他們表達了熱烈歡迎,早就知道丁融腦子受損,所以他們說話語速也不快,但也不那麽刻意,分寸把握得非常到位,沒有同情,因為有些人遭遇再多厄運,那種內心的強大溫柔是他們輕慢不得的,同情就是一種輕慢。


    蘇繼銘將他們安排在李柔的右邊落座,而他自己坐在李柔左邊,因為他是左撇子,這樣方便給她布菜。


    張燾麵無表情地望著對麵的蘇繼銘和李柔,很好,與他真是涇渭分明!他反手用指節叩了叩桌子,立在一旁許久的服務員馬上微微鞠躬退了出去,她是去催廚房上菜了。


    “今天叫大家來的目的,想必都清楚了吧?”他開口說道,眼神卻有意無意掃過丁融的臉。


    是他提議的不錯,真正邀請大家過來的是蘇繼銘,原先他沒打算喊他一起。眾人也隻能點頭附和。


    張燾的視線最終落在李柔臉上:“那我就直說了,龍之夢b1十二號那個鋪子,我想送給丁先生和季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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