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燾急吼吼地出了分公司,到路邊攔了一輛的士,讓師傅以最快的速度趕往機場。


    他問公司人事要到了李柔的手機號碼,心情平複下來後,他掏出手機,這才看到有三個未接來電,都是蘇繼銘打的,還有兩條他的微信留言:燾子,我先迴去了,我爺爺病了。


    李建安的事直接上報集團,你自己不要輕舉妄動,不要一個人去工地。看到迴電。


    張燾看了一眼留言時間是16:04,這會兒已經17:20了。


    天空灰沉沉的,好像要下雨。看吧,老天才是最會的氣氛組擔當,離別愁緒渲染得格外到位,壓抑沉悶煩躁!


    蘇繼銘和肉肉會在機場遇到吧?他們也許搭乘同一班航班?他們是不是已經相認了?


    張燾攥緊了拳頭,指關節捏得嘎吱響,唿吸也越發沉重。他自己都沒察覺自己的想法有多自私,這個時候竟然沒有關心自己哥們兒一分一毫,蘇繼銘隻有爺爺,如果爺爺出什麽事,他就跟真正的舉目無親沒區別了,可蘇繼銘卻在這節骨眼還關心著他的安危。


    司機抬眼看著後視鏡,八卦地問道:“小哥兒這是怎麽了?”老婆跟人跑了?


    張燾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開你的車。”


    司機尷尬地笑了笑,沒再自討沒趣。


    張燾無視蘇繼銘的留言,直接撥了李柔的號碼,一直到響鈴結束對方也沒接,他不禁更加煩躁,狠狠捶了一下座椅,司機偷瞄著後視鏡,心裏頭篤定:這小哥兒的老婆跟和尚跑了!默默掬一把同情淚。


    蘇繼銘原先滿心歡喜地等著李柔下班,就算不去確認,他心裏都有把握沒認錯人,哪怕張燾一大早就沒在,他都沒把他往壞處想,心裏認定他是去分公司調查李建安的事,他沒叫他一起,一定是想磨練自己,人總是要學會獨立成長的。


    況且自己還沒去驗證樓下女孩的身份,張燾也不會輕舉妄動的,畢竟他們是好友。


    蘇繼銘對感情也不是很懂,有些天真,總覺得自己比張燾更喜歡李柔,張燾就會主動退出。


    下午他也沒什麽事,就想小憩片刻,沒成想會接到爺爺生病的消息,他二話不說就收拾行李趕往了機場,途中才打電話給助理,讓他訂機票。


    助理告訴他今天迴魔都的飛機隻剩20:55的了,他再著急也隻能接受,至於私人飛機他並不考慮,爺爺教導他,人不要過度貪圖享受,不要過度浪費資源。


    蘇繼銘又交代助理去他家取他的護照送到魔都的pvg機場,並幫他訂淩晨兩點pvg機場飛舊金山的機票,他要連夜趕去看爺爺。


    沒能與李柔相認,蘇繼銘的心情又沉到了穀底,可是以他現在的財勢和人力資源,以後想找她易如反掌,而爺爺如果有什麽事,他隻有追去黃泉才能再相見,這根本不是選擇題!


    他這會兒已經到了機場航站樓,值機取票後,時間還很早,便尋了個咖啡店,買了杯咖啡,在休息區用筆記本電腦處理一些公務。


    他剛上大二的時候,蘇銘便讓他接手了一些集團的事,經過幾年的磨練,在工作上早就遊刃有餘,不論大小事都處理得得心應手。蘇銘老懷欣慰,覺得自己早點退休,每天除了思念亡妻並等死,其他什麽也不用幹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蘇銘老爺子年少喪妻,幾十年來過得痛不欲生,精神內耗了半輩子,身體早就油盡燈枯,卻因為蘇繼銘的降生給他帶來了一絲安慰,把蘇繼銘拉扯大,又把他培養成才,他就可以徹底安心了,最多再拖著殘軀幫他掃清一些障礙,他就能放心等著與亡妻團聚。


    蘇繼銘處理完一些緊急的公務後,又開始頻繁地看手機,他期待張燾的迴複,很擔心他衝動,一個人去工地,到時候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對那些人來說,張燾就是隻繼承產業的大肥羊,宰了他可以爆金幣。広廈一旦沒有世襲繼承人,那所有的利益劃分,隻要敢做夢,誰都有機會。而讓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消失方法何其多!就算被懷疑,大家統一口徑,那就是無頭懸案,沒在怕的。


    人性在巨大的利益麵前真的可以忽略不計。


    與此同時,李柔正從公寓趕往機場,先前她化完妝後看時間還早,想睡一會兒,沒想到睡過了頭,司機小曾給她打了十幾個電話,她手機靜音沒聽到,直到小曾上來敲門她才醒。


    “對不住啊小曾,我睡太死了,讓你費心了!”李柔坐在副駕,雙手捏著裙角,歉意滿滿。


    現在快下午六點了,又是下班高峰,趕去機場怎麽也得一小時吧!


    小曾淳樸地說:“沒關係,又不是我遲到趕不上飛機。”


    李柔扭頭問他:“小曾,你有女朋友嗎?”


    小曾黝黑的臉上竟然浮現一朵紅暈,他樸實又忸怩地說:“你不要喜歡我,你沒機會的,我有女朋友了。”


    李柔眯著眼睛盯著他的側臉,語調非常職場:“好的。”仿佛千千萬萬次迴答自己上司的吩咐那樣,平靜而冰冷,對於小曾這種老實人中的天花板,她無能為力。


    小曾這才鬆了口氣,肩膀肉眼可見地放鬆下來,“那就好。”


    嗬!說得好像她對他圖謀不軌似的!李柔撇過頭望向窗外,不想說話。


    另一邊,張燾眼見機場近了,他心中突然充滿了煩躁和自責,他知道他應該立刻給蘇繼銘迴電話,安慰他並告訴他自己的情況,但他卻做不到,他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找到李柔,阻止他們相遇。


    他又嚐試給李柔打了個電話,對方還是沒接。


    李柔習慣上班時間手機靜音,忘了調迴來,醒了又急匆匆趕路,一直沒看過手機。


    張燾下車前做了很多心理建設,才給蘇繼銘打去了電話。


    “燾子。”蘇繼銘秒接。


    “嗯,繼銘,你在哪個航站樓?我快到機場了。”張燾說道。


    “t3。”蘇繼銘言簡意賅,他心裏有些驚訝,但他不愛做無用功,有話等會兒可以當麵說。


    片刻後,張燾找到了蘇繼銘所在的咖啡店。


    “繼銘,我跟你一起迴去吧。”他眼神閃爍,抿著咖啡不敢直視蘇繼銘的眼睛。


    蘇繼銘更覺詫異,以自己對他的了解,他這會兒應該上躥下跳滿世界找人幫李建安申冤,這是突然成長了?


    “啊你別誤會,我就是想,我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用,你說得對,這事我自己不能處理,我相信你!”張燾低垂著眼眸,有些言不由衷,“幹脆我倆一起迴去,我已經跟我爸說了,他會派人來調查。”


    誤會?他誤會什麽了?蘇繼銘覺得他很怪異,卻又不知道從何懷疑起,除非他今天在公司確定了樓下女孩就是李柔,自己留在這兒與李柔天天見麵,會讓他這個兄弟不舒服。


    “燾子,謝謝你。”蘇繼銘邏輯自洽了,真心實意感激自己腦內劇場裏的兄弟。


    張燾被謝得莫名其妙,看著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說:“不客氣。”


    他心想,隻要肉肉迴去了,不論哪班飛機都無所謂,迴去還能見麵,隻是這件事他打算瞞著蘇繼銘,瞞不到天荒地老,但至少可以瞞到他追到肉肉。思及比,他更加心虛,一不小心打翻了咖啡,灑了一褲子。


    “燾子,你別擔心,張伯會處理好的。”蘇繼銘安慰他,又問道,“你也是八點五十五的飛機?”


    張燾點點頭,起身說:“我去取票。”


    “好,我等你。”


    李柔一腳跨進航站樓,下一秒身後就砸下一片雨簾,她轉身望著外麵,玻璃門瞬間被雨澆出了圈圈漣漪,唿!運氣真好!


    她朝不遠處停著的車用力揮了揮手,甜甜笑著,用口型說:“小曾,謝謝你!”


    這一整年都是小曾載她去銀行、工地,人嘴笨,但真的是一個不錯的人!


    有著嚴重口音的小曾擰著眉分辨著她的口型,然後一腳油門逃離,竟活生生把個破桑塔納開出了f1的氣質,這小李一看就是貪圖他的美色,臨走都說:小曾,喜歡你!


    有空多練練普通話好嗎!這空耳得也太離譜了!不,空口!


    李柔奇怪地歪了歪頭,隨即無所謂地轉身去了值機櫃台,取了機票直接安檢進了候機樓,沒多久,就聽到機場廣播提示她乘的航班可以登機了。


    她和蘇繼銘以及張燾都是同一個航班,隻是那哥兒倆在頭等艙,她在經濟艙,又完美的錯過了。


    因為霧天,航班延誤了一小時才起飛,後麵又遇到了嚴重的氣流顛簸,很多乘客擔驚受怕,偶爾還會傳出一兩聲驚叫,隻有李柔睡得迷迷糊糊,飛機一顛一顛的,她還以為自己在乘公交。


    張燾突然變得沉默寡言,蘇繼銘問他:“你怎麽了?”他不覺得張燾會怕氣流顛簸,這很常見。


    張燾在擔心李柔,不知道她這會兒在哪班飛機上,如果在前序航班,她會不會還沒到魔都,現在會不會害怕?


    蘇繼銘對他的關心讓他沒辦法再隱瞞下去了,他看著他低聲道:“繼銘,1601的女孩的確是肉肉。”


    蘇繼銘雖然自己已經十拿九穩,但聽他給予的肯定,一時間狂喜到不能自已:“那她……”


    “繼銘!”張燾打斷了他的話,“她辭職走了,不在海口了。”


    “就是下午才走的。”


    “分公司害怕了。”


    “我沒能跟她敘舊。”


    “她也不知道我是誰。”


    張燾一句一句慢慢說著,就像要把自己倒空那樣,“繼銘,我喜歡現在的肉肉。”


    “你說,我該怎麽辦?”


    張燾轉頭盯著他的眼睛,語氣稀鬆平常,正如千百次詢問他,他工作上遇到的困境該怎麽辦那樣。


    蘇繼銘怔怔地看著他,他在征求他的意見嗎?感情問題需要征求他的同意嗎?還是說他希望他主動退出?


    “燾子,我說過,我不會放棄肉肉。”片刻後,蘇繼銘平靜地宣布了自己要成為他的對手了。


    “是嗎。”張燾語氣也很平靜,仿佛在說“我知道”。


    二人都沒再說話,各懷心思地沉默著,蘇繼銘對李柔的期待和愛意在心中久久奔騰,全身每一個細胞又在咆哮著告訴他,他所念之人就在附近,他想離開座位去找找李柔,也許她也在這班航班。


    張燾看著玻璃窗上映著蘇繼銘起身的影子,他扭頭一把拽迴了他,語氣兇狠:“幹什麽?顛簸不知道?你是小孩兒嗎?”


    就算他們喜歡同一個女孩,那也要看女孩的意願,他們的兄弟情不會變,張燾別別扭扭關心著蘇繼銘,蘇繼銘也不會不領情,一會兒下飛機,還是可以找肉肉,二人重迴沉默,端坐如老狗。


    這架飛機是中型客機,300個座位,上座率不算高。李柔值機的位置靠窗,旁邊的位置沒人,她睜開眼,迷茫地看了看四周,然後解開了安全帶,伸了伸懶腰,便起身走到了過道,也許大家都已經習慣了顛簸,都沒在意李柔在過道走路,甚至空乘人員都沒一個注意到她的動向,也許這就是另一種形式的“完形崩潰”。


    突然一個劇烈顛簸,李柔沒站穩,一個踉蹌栽到了地板上,額頭磕到了座椅扶手,瞬間起了個大包,“哎喲~”


    空姐這才如夢初醒,驚恐地起身去詢問她的情況,這女孩是個傻缺嗎?不是一直廣播讓大家不要隨意離開座位的嗎!


    李柔哭唧唧,特麽也太倒黴了!為啥呀?這是為啥呀!


    早知道正緣的愛這麽沉重,她說啥也不能要啊!


    飛機落地後,所有乘客都鬆了口氣,紛紛給親朋好友發消息報平安。


    蘇繼銘著急去舊金山,便匆匆與張燾告別離開,而張燾則留在出口焦急地等候李柔,一直到最後一個乘客出來,他也沒見到她,中途隻有一個奇怪的客人是被擔架抬出去的,聽說是本次航班唯一一個受傷的旅客,傷看起來不嚴重,但怕腦震蕩,還是送醫去看看為妙。


    張燾也沒多少失望,反正在魔都就不怕,總會相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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