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繼銘皺了皺眉,跟李柔對視一眼,後者竟然看明白了他的意思,二人沒搭話,木著臉一左一右從中年男人身側走了過去,又匯合到一起。


    中年男人麵色一僵,現在的小孩兒這麽沒禮貌了嗎?他趕忙轉身伸出爾康手追了上去,邊追邊喊:“等等!二位等等!”


    蘇繼銘冷著一張臉,仗著腿長,走路不用很快,中年男人也追不上,但李柔就不行了,小胖腿倒騰出殘影,也追不上他一點,很快就被中年男人攔住了。


    “你這小姑娘,怎麽這麽強呢!”中年男人氣喘籲籲。


    李柔抬頭打量著他,見他一身老款的確良的衣裳,還破破爛爛的打著補丁,人瘦得跟麻杆一樣,她吹口氣都能把他吹倒,顴骨凸出,兩頰凹陷,麵色蠟黃,眼白渾濁,活脫脫像個癮君子,她厭惡地揪了揪鼻子,清澈的大眼睛一閃一閃亮晶晶,一副看破他企圖的“精明”樣,小嘴一張,殘忍道:“叔叔,你要是乞丐,我一定會給錢你的,但你要騙人,我一分錢都不會給的,騙人不好!”


    她現在最恨騙子了!她的六塊錢不是錢啊?她都黑化了!


    盡管現在的乞丐大多數就是騙子,但誰叫人家裝得像呢!


    見李柔被攔下了,蘇繼銘也隻好轉身來到她身邊,一臉戒備地盯著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也不惱,氣定神閑地看著他們說:“你們遇到我,也算是機緣,我不給你們算上一卦,了卻不了因果,沒有我的助力,你們會抱憾終身的。”


    “你怎麽還詛咒人呢?叔叔,你這樣做生意會被打的,我老家的神棍都隻說好話,管它準不準的,老頭老太就愛聽那一套。”李柔不滿地搖了搖頭,唉聲歎氣,一臉老成地說,“說吧,我倆誰印堂發黑,誰有血光之災,怎麽個破解法。”


    “先說好啊,我沒錢,到時候你算完我也沒錢給你了卻因果哦!”她可太了解這裏頭的門道了,爸爸以前就這樣的!小胖妞在線驕傲。


    “嘿!你這小姑娘!”中年男人本來就對她的麵相很感興趣,現在更感興趣了,摸著下巴,眯著眼睛來迴看他倆,小姑娘沒錢不要緊,這小帥哥一看就貴氣,腕上的手表可值錢了!


    蘇繼銘被他看得很不舒服,側頭對李柔說:“我們走吧。”


    李柔點點頭,卻沒動,聖母心犯了,心裏想著,叔叔快攔著我,說你幾天沒吃飯,餓了,我就會給錢的,唉~非得整這出!


    中年男人早就看出來了,小丫頭心善,他毫無心理負擔地說:“那就一道走走吧!”


    蘇繼銘:……


    少男少女並排走著,中年男人在他們麵前倒退著走,嘴裏一直“嘖嘖嘖,嘖嘖嘖”的,李柔都被他嘖煩了,學著萬年老六無賴的樣子說:“我不給錢,你就不了卻你的因果嗎?你不是說遇見就是機緣嗎?你算給我們聽吧,你了卻你的因果,我吃‘霸王餐’是我的錯,後果我自己承擔行嗎?”


    給錢算什麽勞什子的命是萬萬不可能的!她才不當這冤大頭!


    蘇繼銘都被她逗樂了,想笑卻騰不出手掩唇。


    中年男人想了想,說:“行吧,我就幫你們算一卦,不準不要錢。”說著轉過身,退到二人身邊,一起並排走著,邊走邊說道,“小姑娘你是富貴命……”


    啥?她?富貴?這可不是個好開頭啊!小胖妞剛錯過逆天改命的2500萬,馬上打斷他,認真地說:“叔叔,你算得不準,下次別算了,你會被人打的。”


    中年男人一噎,他雖然不像他師父那樣可以堪破天機,但看個麵相不準就沒道理,隻是想有個好的切入點,這小姑娘性子真急。


    李柔眼睛骨碌碌一轉,臉上浮現出人畜無害的笑意,說:“叔叔,要麽還是我給你算一卦吧?”


    “喲!你還會算命呢?”中年男人壓根兒不信。


    李柔點點頭,根本看不出他眼神裏的不以為然,謙虛地說:“會點皮毛,準不準都不要錢,我也不幹這一行,不沾因果。”


    “叔叔,你的命比較慘,五弊沾鰥、孤、獨,三缺齊沾,狗見了都搖頭。”李柔搖了搖頭,氣歎了一半頓住了,胖臉一紅,她剛才搖頭了?


    五弊指的是鰥、寡、孤、獨、殘。三缺指的是財、命、權。


    蘇繼銘不太懂這些,但聽起來有點惡毒,肉肉不是這樣的人,難不成她真的會?忍不住側頭看了一眼滿臉認真的小姑娘,心裏難得升起好奇。


    中年男人腳步一頓,目露震驚,小姑娘說得一點沒錯,他是孤兒,父母早逝,被師父收養的,是孤。師父很窮,把他養大也費心費力,沒上過學,他自然也沒有生財門道,是缺財。他自己好不容易在40歲的門檻兒上娶到一個腦子不大清楚的媳婦兒,沒幾個月媳婦兒揣著崽在河裏淹死了,是鰥和獨。他身體也不是很好,看外表就知道是拖著殘軀勉強度日,是缺命。


    權更不用說了,這是他不可能接觸到的東西。寡指的年老無夫或喪偶的女子,跟他不沾邊,殘疾他倒沒有,可也不值得高興吧?


    震驚過後,他快步追上李柔,好奇道:“看不出來,小姑娘還真懂點東西,誰教你的?”


    男人的態度印證了蘇繼銘的想法,他也不禁認真地打量起李柔來,他不信這些,但人的麵相真的會跟遭遇和心態有關,其實也算科學。


    “自學的。”李柔擺擺手,“我爸學過,他給人看相的時候,我在旁邊看的。”


    “小姑娘可以啊!你這麽有天賦,要不要拜我為師?”中年男人一副惜才的樣子。


    李柔烏溜溜的大眼珠奮力一翻,露出一點下眼白來,板著小胖臉說:“我知道有些東西不是完全的封建迷信,但我不想學,我將來是要當包租婆的。”


    這是她前幾天剛確定下來的理想,又是被某些港劇規劃的人生,小胖妞認為當包租婆沒有技術含量,不用理科很好,哪怕沒有學曆也能幹,主打一個財大氣粗,卷著頭發,叼著卷煙,滿臉橫肉和兇相,在自家樓底下一吼:“都出來給老娘交房租!”


    房客個個瑟瑟發抖,顫顫巍巍求她:“老板娘,再寬限幾天吧,等我有了錢馬上就給您!”


    她就會故意刁難幾句,罵他們死腔樣子沒出息,罵完又說:“那就再給你三天,三天一到,沒錢就卷鋪蓋滾!”


    酷斃了!善良還不會被人欺負!


    蘇繼銘聽到她的理想,嘴角抽了抽,當包租婆首先要有錢,才買得起樓,這孩子是不是想得太簡單了?


    中年男人憋了半天,大拇指一豎,“由衷”誇道:“有誌氣!”


    “但小姑娘,你真的是富貴命,你爸沒告訴你嗎?”


    李柔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怎麽還不死心呢?她要是富貴命,她就該生在富豪家庭,或者旺她爹媽,這不,來人間十幾年了,爹媽還是在苦哈哈地打工呀!


    “你本來會帶一大筆財富投胎,但你跑得太急,寶箱的鑰匙跑丟了。”


    李柔一愣,這話耳熟,小時候也聽李郡說過,而且她的確是因為朱虹摔了一跤,比預產期提前十幾天出生的,原本屬羊,早產屬馬了,她忍不住就話多起來:“那誰撿走了我的鑰匙?我堂弟嗎?他比我小四歲,我叔叔家開工廠的。”是他撿到她就不難受了,她跟堂弟感情很好。


    男人搖搖頭,眼神瞥向蘇繼銘,李柔順著他的目光扭頭看去,直接否決:“不可能!老大比我大兩歲,而且還不在一個省。”


    男人神秘一笑,說:“小姑娘,你先別急,我慢慢跟你說。”


    李柔眯著眼狐疑地“哦”了一聲,指了指蘇繼銘,對男人道:“那你怎麽不幫他算。”


    男人看著蘇繼銘的臉,慢慢道:“給他算命沒有意義,也說不出花兒來,不懂相學也看得出他命裏富貴,且不是一般的富貴,稍微一打聽就知道他的身份,隻要他自己不故意往錯路走,就沒人動得了他的富貴。至於他的姻緣,”男人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著李柔問,“你身上有胎記嗎?”


    李柔懵了,訥訥地點了點頭,說:“有。”


    男人說:“給我看看。”


    李柔立刻雙手背到身後,捂著胖腿,瞪大眼睛搖頭,“不行!在大腿根!”這叔叔怎麽這樣!不要臉!


    男人一噎,咳嗽一聲,問:“咳~那胎記形狀特別嗎?”


    “我媽媽說是樹葉形的。”李柔自己看不到。


    “樹葉?嗯~很特別。”男人摸著下巴一臉高深莫測,沉吟片刻,他問道,“可以告訴我你們的生辰八字嗎?”


    李柔剛張口,蘇繼銘趕緊將菜都騰到同一隻手,騰出另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臂,說:“好了,肉肉,你爸爸還在等你迴去,走吧。”他越聽越覺得眼前的中年男人在套話。


    李柔看了他一眼,又屬實很好奇中年男人接下來要說的話,左右為難。


    蘇繼銘平靜道:“算命要付錢。”


    好家夥!差點被神棍繞進去了!李柔瞬間迴神,捂著小挎包說:“叔叔,我們該迴去了,我爸爸等我的菜做飯呢!”


    中年男人歎了口氣,也不強求了,再一再二不再三,他說:“那好,小姑娘,有緣再見。”


    “對了,小姑娘,你的鑰匙不是比你年歲小的人撿走的,你的正緣既在眼前又在天邊,25歲前不要輕易結婚,容易惹上孽緣。”男人沒說的是,她的鑰匙還在她自己的人生路上,最後她自己會撿迴來,之所以這麽說,是怕她的孽緣比她年紀小,提醒她別輕易結婚。


    “哦,曉得啦!周歲還是虛歲啊?”李柔擺了擺手不以為意,她心大的都沒發現自己的手為什麽那麽空。


    蘇繼銘也不介意,提著一大堆食材,埋著頭若有所思,既在眼前又在天邊?是他嗎?可是一般人不是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嗎?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虛歲!”男人衝著李柔走遠的背影喊道,有些話不能直說,這倆孩子造孽喲!明明有很深的姻緣線,卻要活生生錯過那麽多年,女孩子身上還有一條孽緣線,一個不小心,就會跟這個少年二婚,眼前人就是對的人,但要錯過好些年,所以他才說“既在眼前又在天邊”,想著他就忍不住搖頭歎息,希望他的話能讓小姑娘長個心眼兒,別輕易就把自己嫁出去了。


    又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一天,男人雙手一背,哼著小曲兒重新進了菜市場,看看今天能撿到漏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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