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佗與淋雨的屯軍不同,被安排在了一座營帳之內。


    不過這樣的待遇並未能減少趙佗心中的恐懼。


    反叛是什麽罪責與麵臨的後果,趙佗知道的一清二楚。


    即便他最終下令繳械,也難抵首逆之罪。


    而明知如此,最後還是下了這個決斷。


    除卻事不可為外,打算見了那個他痛恨萬分的半胡兒後,當場爭辯而博取同情。


    若是不成,最不濟也能故意將其激怒而將他當場斬殺。


    這樣既避免押迴鹹陽當眾被腰斬,也能使三族不受牽連。


    但是那個半胡兒根本就沒給他機會,離著老遠就下令給他押起來。


    被押進營帳後,更是連尋常審問之人都沒見一個。


    這讓趙佗從驚懼逐漸變為了絕望。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直到雨聲停歇,且一瞬不瞬盯著他的銳士在帳內掌了燈,依舊沒有人過來審問。


    趙佗除卻絕望,心底也再次湧出反叛之前的那股茫然。


    下意識的將一樁樁事情在腦海裏過了數十遍。


    趙那越想越是感覺一切都不那麽真實,好似身處夢中一樣。


    在一個月之前,他還是受人敬仰的嶺南副將。


    眼下就這樣稀裏糊塗淪為叛國的賊人。


    難道真的全怪那個半胡兒?


    假若當初接了詔書便趕迴鹹陽,一切就不會……


    當心頭下意識的生出這股念頭,趙佗猛得從茫然與後悔中掙脫出來。


    不但雙手緊緊攥成拳頭,眼底也像是染上了血色一樣變得通紅。


    神色從木然變得滿是戾氣與痛苦。


    他沒有錯。


    落得這個下場,就是那個半胡兒逼迫的。


    在接詔令之時他在林塵,還在為領南的安穩而殫精竭慮。


    再次迴想了一下在嶺南十年間吃的那些苦,趙佗的心中又燃起熊熊怒火。


    而怒火越盛,也讓恨意愈發濃烈。


    恨意愈發濃烈,心底的怨氣也翻湧而出。


    片刻過後,怨恨讓趙佗失去了理智,猛得起身衝向帳門,“同是為大秦立下勞苦之人,為何要如此待我!


    背刺的半胡兒,敢不敢滾過來見我!


    你為何要如此逼我,為何要使下作手段陷害於我!


    該死的半胡兒,快滾過來見我!


    不然化作厲鬼我也要食你肉,飲你血,讓你不得好死!”


    “砰!”


    “砰…砰…”


    盯著趙佗的是寶鼎帶來的五名短兵。


    趙佗剛一起身的時候,幾人就撲過來給趙佗按下。


    本想著隻是按住隻要不跑出去就好。


    沒想到趙佗居然破口大罵起來。


    幾人都是在河南地修築新城的時候就跟著黃品出來的。


    哪能容人咒罵黃品。


    或是掄起拳頭,或是抬起腳往趙佗身上招唿了過去。


    “停手!”


    幾人剛招唿了沒幾下,拎著食盒子的黃品邁步進來。


    趕忙喊了一聲後,將食盒遞給跟在後邊的王元,黃品走到了近處將人拉開,隻留兩人按著趙佗。


    “公子,這國賊就該打,不但想衝出去,還敢咒罵公子!”


    不等黃品對說話的短兵應聲,被按在地上的趙佗猛得抬起頭,目光中滿是恨意的大喝道:“卑鄙之徒!為何要逼迫與陷害於我!


    同為大秦立下勞功之人,又為何要如此待我!


    你這等奸佞,陛下定會識破,你定然不得好死!”


    痛罵到這,趙佗身體猛得發力打算掙脫按壓的兩人。


    但按壓的兩人身形同樣壯碩,且一直防備著趙佗爆起,按壓的力道極大。


    趙佗並沒能掙來。


    接連又試了幾下還是如此,趙佗狀若瘋魔般再次怒吼,“卑鄙小人,你必遭天譴!


    蒼天與陛下都不會容你這等奸佞為禍大秦!


    你不得好死!”


    聽了趙佗的咒罵,黃品邊仔細打量了幾眼,邊不屑的撇撇嘴。


    趙佗身形與樣貌都還不錯,就是罵人的詞匯可真是匱乏,翻來覆去就這麽幾句話。


    不過想到趙佗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最終沒釀成流血事件。


    而且眼下也沒發生真正割據自立的事情。


    另外並非是聖母,趙佗能走到這一步,與他多少有些關係。


    畢竟好端端的嶺南二把手當著,且明麵上做得也讓人挑不出毛病。


    直接就給人家弄走,還要走得那麽急迫,換了誰誰都接受不了。


    收了不屑的神色,黃品揮手讓王元將食盒拿了過來,“一天都沒進食,先吃些。


    有什麽話吃過再細說,哪怕是繼續咒罵也行。”


    “少要惺惺作態!縱是餓死也不會吃你這卑鄙小兒帶來的吃食!”


    又用力掙脫個一下,趙佗咬牙切齒的對黃品繼續大喝道:“殺了我,不然我便一直咒罵於你!快殺了我!”


    見趙佗這個狀態,黃品輕輕歎了口氣,道:“你落得這個下場,與我確實有些幹係。


    但這個幹係並不大。


    與你送吃食,更並非出於愧疚,而是念你最終下了繳械之令。


    沒發生兄弟鬩牆之事。”


    看到趙佗沒有看一眼王元拿出擺好的吃食,瞪著通紅的兩眼想要再次破口大罵,黃品搶先繼續道:“有什麽因,就得什麽果。


    你自己捫心自問,大秦有誰會接了詔令還拖拖拉拉的。


    單是這一點,你落得這個下場就怪不得人。


    更何況我讓王家小子給你帶信又帶話,你自己不接怪得到我?”


    從木榻上起身走到趙佗跟前,與血紅的兩眼相對視,黃品沉聲道:“接了詔令不走,能忍了你。


    硬要去臨海與望海,還輕薄了陽滋,也能忍了你。


    哪怕是接了南海郡的傳信,你能把信交出來同樣能忍了你。


    可你最終的選擇,還有為何會做出這個選擇。


    你自己說,如何能讓人忍了你!”


    說到這,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冰冷,黃品語氣透出些不屑,道:“痛快的迴鹹陽得了封賞不好?


    選九原與河西一地去繼續領兵不好?


    許你那些得利收了不好?


    非盯著嶺南這些蠅頭小利。


    還將嶺南真當了你自己的菜園子。


    不管南北,哪一軍的將士麵對的不是險境,不是吃著邊塞之苦。


    而且能得了嶺南,是全軍上下在用命。


    更有領北源源不斷順水而來的輜重作為支撐。


    可你卻把齊心協力得的結果,全歸於你個人的本事。


    而可笑的結果,就會生出可笑與不切實際的野心。


    你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往死路上走,你不死誰死。”


    蹲下身子,黃品先是抬手在趙佗的肩膀上拍了拍,隨後指了指帳外,語氣從不屑變為了冰冷,繼續道:“你選擇繳械,也並非完全出於不忍袍澤間相互廝殺。


    大多是出於已經事不可為,再拖下去你就容易被下邊人所誅。


    與其被借了人頭邀功,還不如強拉個人情。”


    起身站起,黃品盯著趙佗看了一陣,忽的一笑道:“不過你很幸運,居然與陽滋有些牽扯。


    對外我會宣稱這次兵變是因為兩處海市所得之利如何分配而起了誤會。


    當然,如果你想三族被夷,迴了鹹陽也可以對外說實話。”


    聽到這,趙佗血紅的兩眼瞪得老大。


    喉嚨裏也好似是堵了什麽東西一樣,一直想要開口說的話,再也沒法說出半個字。


    直到徹底緩過來,趙佗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顫抖道:“你真會如此安排?”


    黃品將擺好的幾個盤子端到趙佗的跟前,麵色平靜道:“是真是假有什麽關係,你不都得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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