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至親齊至黃品的府上,在有些人眼裏意味著已經與楊端和達成心照不宣的一種默契。


    府裏留得都不是太重要的族人或是家臣,衛尉軍願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


    甚至是願意折騰多久便折騰多久。


    李斯看似示弱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一手,不但扭轉了局麵,還變相的讓黃品又一次丟了顏麵。


    不需要所有人的吃食都出自於黃品之手,甚至是黃品壓根就沒親自動手也無所謂。


    隻要各家的人入了府,且黃品又表了態就可以。


    畢竟安國侯這個爵位是始皇帝特賜,並且爵位等級又極高。


    行這等隸臣妾所做之事,那是要被天下世人所恥笑的。


    這讓原本怒氣衝天的一眾上卿,火氣消了一幹二淨的同時,也洋洋得意起來。


    而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


    不管是上卿還是家裏的至親,吃起飯食來再不似最初那樣緊張。


    不但有沒吃夠的菜品要求再繼續去烹製,還大剌剌的要黃品拿出最好的酒水。


    更是揚言要吃酒吃到天亮,能入鹹陽宮的相府處理政事的話就直接去。


    若是不能,那就留在黃品的府邸裏歇下。


    反正坐不得堂又怪不得他們,陛下惱火也該去找衛尉軍。


    黃品對名聲根本就不在意。


    而且答應下來本就抱著怎麽吃的以後就怎麽加倍吐出來的打算。


    況且有好菜而不喝點酒,也屬實算是一種欠缺。


    而燒製菜品的大多都是他的短兵,說是烹飪上的親傳弟子都不過分。


    有人願意加菜,也是對短兵們在烹飪上的認可與鍛煉。


    更主要的是,這幫人很頭鐵的將楊端和也給貶損進去。


    雖然有些人得意忘形的樣子很讓他不爽,相府那幫家夥的要求黃品全都一一滿足。


    而黃品跟個跑堂一樣,更助長了這些人的氣焰。


    加之酒水咣咣一通下肚,徹底放浪形骸,甚至可以說是肆無忌憚起來。


    或是吆五喝六的劃起酒令,或是拍著大腿高歌,或是低聲故意區區王乾貶損黃品的事。


    羌瘣等一眾武人見此情景,先是神色極為憤懣。


    相府這幫家夥實在太過分,有人潑糞也罷了,眼下還把黃品的府邸當做了酒肆。


    再想到這幫人能夠如此,有九成的緣由是他們先前的嘲諷。


    一眾武人的神色變為了頹然,甚至臉色都透出些灰敗。


    始皇帝雖不是那種狡兔死走狗烹,鳥飛盡良弓藏那種君主。


    甚至在有些時候可以說是對武人極為仁義的君主。


    可眼下大秦到底是以治天下為主,像他們這些隻知道打仗的武人,到底是比不得相府那幫處理政務的上卿們。


    不但沒能給黃品撐起場麵,反而被趁機又羞辱一次。


    一直喝著茶湯冷眼旁觀的楊端和,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當相府的一眾家夥因吃酒水而愈發肆無忌憚時。


    估算了一下時辰,離著天亮應該已經不遠。


    楊端和起身先是對站在府門的短兵打了個手勢,隨後對羌瘣等人招了招手,“都別哭喪著臉,起身過來跟我到門外說說話。”


    羌瘣等將領對楊端和並不陌生,有些更是說得上極為熟悉。


    隻不過是因為楊端和的脾氣實在不合群,走動的才略微少些。


    雖然搞不清楊端和這個反常舉動到底要做什麽。


    但憑借對楊端和的了解,肯定不是閑扯,一定是又要弄出什麽動靜來。


    因此一眾武人趕忙斂了心神,全都麻利的起身走到了門外。


    “將軍,您接下來可是還有謀劃?”


    “相府這幫家夥太過分,就得還繼續懲治。”


    “武人的顏麵可全靠著將軍撐著了,若真就這麽事了,唉。”


    “不是給將軍拱火,這幫家夥借此不去廨舍坐堂,簡直太不要臉,真不能就此作罷。”


    “沒錯,將軍得想個辦法,不能讓這幫家夥如願。”


    ………


    掃了一眼七嘴八舌的低聲嚷嚷的一眾武人,楊端和撇了撇嘴,“這不叫拱火叫什麽?


    不管坐堂還是在軍中,都是為陛下、為大秦效力的同僚。


    分什麽武人不武人的,以後這些刺耳的話少說。


    況且叫你們出來,可不是為了聽這個的。”


    頓了頓,楊端和抬手挨個指點道:“都是隻顧著自己的假仗義!


    都能出去教授武學,就老夫隻得留在曉陽。


    不過能出去,總比窩在府裏等死強。


    當年平定六國你們都有份,功勳也都得了不少。


    不能隻顧活著的,戰死的那些袍澤也別忘了。


    當年的遺孤,過得不如意的你們都給當做武學學生給帶了去。


    不管是去九原,還是去河西,隻要肯吃苦肯搏命,多少也能搏些軍功。”


    一眾武人麵麵相覷。


    他們以為楊端和還有手段沒使,沒想到居然是交待這件事。


    相互間對視了幾眼,將目光再次挪向楊端和,剛想開口詢問是不是真沒別的了。


    楊端和指望巷子的路口,低聲喝道:“快靠邊站著些,攔住那些群情激奮的黔首們。”


    靠邊站著些?


    攔住那些群情激憤的黔首們?


    這說得什麽迴鬼話?!


    靠邊站,怎麽攔人?


    再者黔首們……


    一眾武人滿頭霧水的剛琢磨到這,耳中突然傳入密集且沉重的腳步聲。


    目光望向巷子的路口,一眾武人的眼角全都開始狂跳起來。


    黑壓壓的人如潮水一樣湧過來。


    借著火把的火光,這些人的穿著倒都是粗麻的褐衣。


    但打頭的那些走起路來挺胸闊步,腳下極為有力。


    一看就不是什麽黔首,明顯就是軍中的健兒。


    再看手裏拿著的,不是爛菜葉就是臭泥巴,甚至手裏還有那些柳條的。


    這要是看不出什麽意思,這些武人那才叫白活。


    “你們做什麽?!一群婦孺不在家裏歇息,跑到城東幹什麽!”


    楊端和的大喝帶著些氣惱。


    雖然是做樣子,可這也太明顯了,讓他們找老幼婦孺過來,這幫家夥打頭做什麽。


    而先前領命的短兵聽到楊端和的大喝,立刻明白是什麽意思。


    不過幾十個短兵並未慌張,三步兩步並做兩排,將身後的老幼婦孺給讓到了前麵。


    並且時不時的邊加塞進去一個兩個,邊口中高喊。


    “安國侯既為黔首掙命,黔首自當以死迴報!


    前邊的將軍若還有良心,便莫要擋著!


    今日要仔細看看都是哪些如天上的神仙般的貴人,給安國侯的府上潑了糞不說,還過來把安國侯當家臣使喚!”


    “對,就是來看看都有哪些不要臉的能幹出這麽下作的事。”


    “沒本事讓咱們過好日子也就罷了,還攔著安國侯舍恩於我等。


    真是無恥至極,哪裏有半分貴人的樣子。”


    “都是不要臉的,不敢跟陛下頂撞,就知道欺負無根無底的安國侯!”


    “今日我等舍了命,也要給安國侯撐了顏麵迴來。


    叫這些不要臉的看看,安國侯到底是不是無根無底的!”


    “對,就是要讓那些不要的臉看看安國侯到底是不是無根無底的。


    另外也沒什麽可怕的,安國侯的諫言,那是陛下都應下的。


    是這幫不要臉的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就是怕他們耽擱了他們的年俸。”


    “無恥!太無恥!動不動就讓我等勞苦之人捱一捱。


    輪到他們,卻連一日都忍不得,拚了命不要也得啐一口這些不要臉的!”


    ………


    那些老幼婦孺雖然大多都是衛尉軍銳士的家裏人。


    可這些人也都是黔首出身,自然明白減免少府賦稅對普通人家意味著什麽。


    與最先故意開口的銳士應了幾句後,都是越喊越氣,越喊越上頭。


    待入了黃品的府邸,看到那些喝的放浪形骸的相府那幫家夥,更是氣得不行。


    手裏的爛菜葉,臭泥巴毫不客氣的都扔了過去。


    扔完之後,也真如方才喊的那樣,直接吐起了口水。


    而相府的那一眾人,包括李斯與馮去疾在內,沒一個躲得掉。


    而且因為吃了酒水的緣故,想躲腳下也不聽使喚。


    片刻功夫,渾身上下全都沾滿了爛菜葉、泥巴,還有口水。


    甚有些人還被柳條給抽了個滿臉花。


    雖然不致命,也要不了命,但那是真疼。


    一時間一眾上卿疑惑且憤懣的叫嚷聲,黔首們的咒罵與吐口水聲,吃痛而發出的哎呦聲匯聚在一起,直衝雲霄的同時,也向遠處傳去。


    而離著黃品正門府邸不遠處的一輛高大車駕上,原本說是要歇下的嬴政,聽了傳入耳中的混亂聲,滿意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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