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品想到過政哥會給個將軍與侯爵的封號,但沒想到會給的這樣高。


    大秦除了大將軍、上將軍,就是前後左右四個名號的將軍。


    安國將軍等同於後將軍,這意味著他跟王離已經平級。


    若單按名號來算,更意味著他已經躋身大秦領兵將領的前十。


    好在政哥沒直接給弄個等同於上將軍。


    不然真跟蒙恬一個級別,在軍中得罪的人隻會更多。


    畢竟他的軍功隻是滅了半個月氏。


    像是趙奢的孫子武安侯馬興、還有跟楊端和一同滅趙的定安侯羌瘣,以及後世名聲不顯,此時卻聲譽極高的關內侯辛勝都還活著。


    這些人全都有滅國的功勳,並且在政哥手底下打生打死三十多年。


    即便是滅月氏的含金量要比海內的六國高一些,也極為容易引起這些人的不滿。


    安國侯雖然屬於關內侯一級,可食邑卻等同於侯爵的天花板徹侯。


    而這個仇恨拉的更大,連那些文職的重臣心中都會有所不滿。


    估計唯一能讓文職重臣心裏平衡些的就是安國侯這個封號有著極為明顯的武人風格。


    或許會把他徹底歸到武人的行列,稍稍能降低些不滿。


    再加上政哥領著一眾上卿給他卸甲,直接給他推到寵臣的天花板。


    入殿後黃品便打算隻要沒人問他,他就徹底當個啞巴。


    坐在班位後就低著頭一副鴕鳥樣。


    而大朝會之所以不常開,有一個重要的緣由就是太耗時與麻煩。


    問策的時候,殿外站著的朝臣要通過謁者傳達。


    有人想要獻策的時候,又需要通過謁者先入殿稟告,隨後再入大殿內對奏。


    嬴政開大朝會的目的自然不是為了光給黃品冊封。


    打下月氏就需要治理。


    如何治理就需要群策群力與各抒己見。


    不過這隻是明麵上的目的。


    月氏對大秦而言屬於生地。


    極大的利益背後,也需要極大的付出。


    想要切下一塊肉塞進嘴裏,得能吃得先期的苦才行。


    分配利益以及隱晦的立軍令狀才是嬴政開大朝會的深層含義。


    不過或許是嬴政對黃品的寵信太盛,一眾朝臣不願被黃品誤會為搶功。


    也或許是嬴政敲打那些上卿引起的震懾太大,讓一眾朝臣有些縮手縮腳。


    議事與對奏上極為沉悶,都是些中規中矩的說辭。


    沉悶的氣氛讓本就疲憊的黃品有些昏昏欲睡。


    而沒有一點營養的說辭如同催眠曲一樣。


    強打著精神聽了幾個朝臣的發言,黃品終是忍不住閉上了眼睛打起盹來。


    燃燒起鬥誌的李斯,聽了獻策的說辭同樣感覺無聊,甚至是生出些不滿。


    嬴政先是冊封黃品,緊接著就開始商議如何治理河西,目的再明顯不過。


    就是拿河西的官職與得利來平衡對黃品的厚賜。


    這個時候選擇退步或是認為會得罪黃品,不但極蠢還會讓嬴政不滿。


    在一個朝臣又一次說了一堆廢話後,李斯終是忍不住不耐與不滿,起身稟奏道:“臣以為……”


    “唿……嗬……”


    李斯剛說了臣以為這三個字,耳中就從從不遠處傳來鼾聲。


    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的李斯猛得收聲看過去。


    目光掃了掃,確定鼾聲是黃品所發,李斯臉色飛快地來迴變了變,最終恢複成了常色,並且還露出笑意。


    “臣以為河西之地不但有半數是安國侯攻下,安國侯之能更不僅僅於兵事。”


    扭迴頭笑吟吟的搶在謁者叫醒黃品之前改口對嬴政說了一句,李斯將目光再次看向黃品,繼續道:“如何治理河西,還是該聽安國侯所言才是。”


    嬴政看了看正被謁者扒拉醒的黃品,又看了看笑吟吟的李斯。


    他有些拿不準在傳舍與黃品的提醒是白說了,鐵了心要和李斯較勁,還是黃品真因疲憊而在殿內打起瞌睡。


    但是想到之前的幾個朝臣議事時沒一點動靜,偏偏到了李斯這就發出鼾聲。


    嬴政覺得黃品就是故意的。


    眼角抽動了一下的同時,嬴政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不提李斯左相的身份,單是年歲上就該給予尊重。


    這小子使得手段有些太拙劣,也確實有些過。


    想到這,嬴政故意板起臉,對抬手頭有些茫然的黃品沉聲道:“安國侯怕是大秦第一個在朝會上打盹的。


    不管有何緣由,也是殿內失儀。


    罰俸三年,以儆效尤。”


    殿內的重臣聽了嬴政的懲罰,心中不約而同的唏噓一聲,甚至有些人隱晦的撇了撇嘴。


    這叫治殿內失儀的罪?


    這叫以儆效尤?


    現今誰不知道黃品這個半胡兒的家資豐厚。


    即便不提家資,光是平了半個月氏得的虜獲就不知道有多少財帛。


    罰三年的年俸,簡直是在撓癢癢。


    這厚愛,真是比真公子還真公子。


    黃品雖然被叫醒了,卻還是有些發懵。


    而且並不知道是李斯在稟奏的時候他發出了鼾聲。


    可政哥已經做出了懲罰,隻能起身不好意思的行禮謝罪。


    但是起身後發現李斯也不遠處站著,黃品立刻就明白了怎麽迴事。


    心中頓時一陣無語。


    估計就算是開口解釋,李斯也不會信他不是故意的。


    這仇,算是越結越深了。


    不過轉念一想,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


    跟李斯已經較上勁兒。


    就算是給人賠禮道歉,人家也不會領情。


    甚至心裏還得罵他幼稚與愚蠢。


    當做什麽都不知道挺好。


    嬴政擔心黃品多說什麽,從而引發與李斯在殿內生出更大的矛盾,趕忙擺了擺手示意黃品坐下。


    隨後看向李斯,沉聲繼續道:“卿繼續說說治理河西之言。”


    李斯對嬴政笑了笑,道:“臣方才之言,就是治理河西之策。


    如何治理河西,還是安國侯所言最為穩妥。”


    迴到鹹陽的態勢雖然有所改變,但如何治理河西卻是一樣不能多嘴。


    聽了李斯的話,黃品趕忙接口道:“一切都由陛下與兩位國相定奪就好。


    不然若是有治理良策,臣也不必匆忙迴來。”


    “安國侯莫要說笑。”


    李斯笑吟吟的接口一聲,看向黃品緩聲繼續道:“若是無良策,安國侯豈能在朝議時打盹。


    若是真憑他人定奪,又怎會發鼾。”


    黃品咂咂嘴。


    這事他不占理,而且也確實有些翹尾巴了。


    估計真要給這個老陰貨當眾賠禮道歉。


    不然真與李斯開撕,最後吃虧的肯定是他。


    “左相莫惱,安國侯就在我旁邊,先前稟奏時就已經合起了眼。


    隻不過是恰巧趕在左相稟奏時發了鼾聲出來。”


    黃品正琢磨著怎麽賠禮的時候,坐在他旁邊的定安侯羌瘣突然起身打起了圓場。


    並且對李斯解釋過後,朝著黃品使了個眼色繼續道:“先前的獻策確實都尋常了些。


    加之一路從河西趕過來本就疲憊。


    有困意也是正常。


    不過再怎麽說這也是在政事殿內。”


    說到這,羌瘣看向嬴政,咧嘴笑道:“不若讓安國侯吟唱一曲無衣,既打起精神也當給左相賠禮。”


    嬴政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無衣乃是大秦軍中常唱之曲,給李斯找補迴來的同時,黃品算不上丟了顏麵。


    剛想點頭應下,李斯卻搶先開口道:“臣沒有惱怒之意。


    不過安國侯確實要打起些精神。


    而無衣確實是好曲,不過卻有些悲涼,此時吟唱並不太合適。


    不若吟唱曲別的,或是當眾舞上一段。


    也算是為河西之地入秦的賀禮。”


    黃品聽了李斯這番看似通情達理的說辭,心中一陣嗬嗬。


    這個老陰貨腦子轉的是真快。


    這個時候唱歌沒那麽多講究,高興了就算是拍著大腿打節奏唱功都不算丟人。


    跳舞則是已經有賤業的趨勢。


    哪怕是舞劍或是當眾角抵都比跳舞強。


    如果真在殿內跳舞,那虧就吃大發了。


    想到這,黃品先是嘿嘿一樂,隨後接口道:“左相不惱就好。


    但失禮就是失禮,賠禮也是應當的。


    而之所以打瞌睡,就是因一路疲憊,舞上一段怕是不成。


    不過唱上一曲在族地時常唱的倒是無妨。”


    說到這,不等李斯再開口,黃品直接唱起了少年中國說。


    當‘少年自有少年狂,身似山河挺脊梁。


    敢將日月再丈量,今朝唯我少年郎。敢問天地試鋒芒,披荊斬棘誰能擋,世人笑我我自強,不負年少’的唱詞入耳。


    李斯不但臉都要綠了,甚至是身子都氣得搖晃了一下。


    曲調雖然怪異,可唱詞實在是太欺負人。


    不但沒讓黃品這個半胡兒丟了顏麵,反而還被赤裸裸的迴擊與嘲笑他的年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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