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鹹陽傳來的行文遞給蒙恬,黃品輕歎一聲陷入了沉思。


    月氏的反應,或者說是月底氏人的強硬出乎了他的預料。


    那個什麽畢勒葛氣急敗壞沒什麽意外。


    但塔米稚可是見過秦軍的戰力。


    可在鹹陽宮卻依舊表現出於月氏成為大秦屬國的抗拒。


    這意味著作為誘餌的一係列援助,不能輕易地給出去。


    如果還按原來的謀劃那樣去做,完全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迴。


    真便宜了月氏人不說,大秦還會被月氏人罵成傻子。


    政哥顯然是看出了這個問題。


    而采取的解決辦法也十分幹脆,直接將人給支到了他這來。


    黃品對政哥的這個決定倒是沒什麽不滿或是抗拒。


    畢竟謀劃月氏的構想是他提出來的,具體的一些手段也是他給的。


    現在事情卡殼,讓他處理或是收尾是應有之義。


    但問題是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


    蒙恬的突然到來就已經打亂了他的計劃。


    不然這個時候他跟王昂已經都轉悠到卑移山以西去了。


    而眼下不但說服售賣搪瓷的問題沒解決,又要接手解決月氏人不上鉤這個棘手問題。


    不但很多事情又要往後拖延,眼前的兩樁事如果仔細琢磨琢磨,其實可以合並為一件事。


    想讓月氏心甘情願的吞下帶鉤餌料,勢必要先抽一巴掌過去。


    雖說這一巴掌未必就一定要抽在月氏人的臉上,可以選擇殺雞儆猴抽在卑移山的某個胡部臉上。


    可不管抽誰,終歸是要揮巴掌抽出去。


    而抽巴掌也是個力氣活。


    而動力氣就意味著有損耗。


    而靠戰陣繳獲彌補損耗,又永遠都是個未知數。


    並且還很容易使其他的胡部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最為穩妥的就是打完巴掌,立刻給那些胡部嘴裏塞進去一顆甜棗。


    而最適合做甜棗的,又沒什麽比得上搪瓷盆。


    所以問題繞了了一圈,又一次迴到了原點。


    這讓黃品第一次生出分身乏術之感的同時也極為鬱悶。


    目光下意識的就挪到持拒絕態度的李信身上。


    “你看我作甚,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方才想說什麽。”


    李信在蒙恬詢問出那番話,黃品的臉上露出若有若無的笑意,就猜到黃品打算要幹什麽。


    因此李信沒在意鹹陽給黃品的傳信。


    而是一直盯著黃品,準備隨時揭穿黃品的真正意圖。


    看到黃品投過來的目光,李信立刻瞪著眼睛先嚷了一句。


    頓了頓,李信又指著案幾上的搪瓷缸子,極為不滿的撇著大嘴道:“你小子現在真是越來越行。


    為了達到目的,都開始給我下套子了,你就不覺得虧心?”


    “我可是第一個想到商議的人就是您。”


    朝著搪瓷缸子同樣指了指,黃品十分無語道:“沒等我往外掏完您就把我拉到了營帳,這能說是我給您下套子?再者上將軍能是輕易被蠱惑之人?”


    蒙恬被兩人的對話搞得十分疑惑,放下鹹陽來的行文,在兩人的身上掃了掃道:“你們兩個到底在說些什麽。”


    李信剛想張嘴講出緣由,卻又猛得將話咽了迴去,並且露出遲疑的神色,目光掃向在一眾將領。


    “營帳裏的都是自家人,沒什麽可避諱的。”


    李信這副樣子,黃品當然能看出是因為什麽。


    不過再怎麽感動,李信最終的態度還是拒絕。


    時間本就不夠用,再這樣溫溫吞吞下去,對今後的局勢將愈發不利。


    而且想要把九原經營起來,唯一的手段就是經商。


    經商的拳頭產品,又肯定是瓷器與搪瓷製品。


    尤其往後大秦的隱患,他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這不是講私人情誼的時候。


    做事必要硬氣,甚至要帶著點匪氣。


    不然今後做什麽都要束手束腳。


    因此黃品不打算再征求誰的意見,而是決定必須如此。


    既然選擇攤牌,就沒必要再遮遮掩掩。


    先是主動接了話茬,黃品將手指向搪瓷盆繼續道:“我準備對卑移山歸附的胡人部族售賣搪瓷。


    隴西侯對此有異議,認為這樣做是在通敵。”


    看到蒙恬與一眾將領都陷入驚愕之中,黃品拿起搪瓷盆敲了敲,“這裏雖有鐵料,可搪瓷遠超打碎取鐵製兵的價值。”


    對眾人解釋了一句,黃品沒再繼續糾結是不是通敵上這個話題,而是沉聲繼續道:“帳裏都是經年領兵的好手。


    都該知曉能夠打勝仗的最大底氣從來不是兵力比敵方多出多少。


    更不是隻要有勇氣以及不怕死的決心,就能一定戰勝敵人。


    而是輜重。


    再說得確切些,就是錢財。”


    放下搪瓷盆,黃品先掃了掃帳內的眾人,隨後將目光落到李信身上,沉聲繼續道:“如今大秦已經一統天下,原來的舉國耕戰已經適應不了這樣漫長的邊境線。


    大軍隻要動一動就是要輜重與錢財開路。


    離了錢財,九原如何能夠快速變得穩固。


    離了錢財,北境大軍如何能夠要揮拳砸出去。


    離了錢財,如何能夠把握住稍瞬即逝的戰機。”


    頓了頓,黃品輕歎一聲道:將涉將軍派來駐守九原。


    且我剛從鹹陽迴來,上將軍就帶著諸位將軍從代郡趕過來。


    除了認認我這個後起之輩,旁的緣由在剛過上郡與您相遇後就已經知曉。”


    轉過身看向蒙恬,黃品臉色凝重的繼續道:“任憑匈奴部的再次壯大,就是在將大秦的銳士推向深淵。


    因此對於您的打算我很讚同,對您能有這樣的打算更是由內而外的感到高興。


    所以在理解您的意思後,生出的第一個心思就是無論如何也要想出個法子來。”


    頓了頓,黃品微微搖頭道:“可想把手伸進漠北,把漠北的水給攪渾,沒有充足的準備真的難以成事。


    而想要有充足的準備,單單靠著朝堂上的調撥,根本難以為繼。


    唯一的辦法就是從他處獲取出戰所需。”


    朝著鹹陽傳來的行文努努嘴,黃品長歎一聲道:“對於月氏的謀劃您也清楚。


    看過行文您該知道現在岔子就是出在大軍還需要再揮一次刀子。


    售賣瓷器與搪瓷是勢在必行之事。”


    略微沉默了一下,黃品對蒙恬與王離和李信分別歉然的笑了笑,隨後臉色一正道:“當著諸位將軍的麵說這些,既算是解釋也算是通告,更算是一個見證。


    行商之事不管是誰拒絕都沒有用。


    除非陛下收迴賜予我的天子劍。


    此外,我會傳信鹹陽,若因此而落罪,將由我一人承擔。”


    黃品剛剛還是一副鄰家少年郎的模樣,可轉眼間就變得如此霸道。


    讓一眾將領心頭一顫的同時,看向黃品的目光也多了一抹敬佩。


    售賣這個什麽搪瓷,乍一聽好似是真的在通敵。


    可仔細想想黃品根本沒理由這樣做。


    此外,單憑這個年歲就能猛然間發出這股氣勢和這份擔當,就值得讓人推崇。


    而且黃品被始皇帝如此看重,今後根本不存在與他們爭功的可能。


    反而是他們極有可能與九原這邊相互配合著獲取更多的功勳。


    因此一眾將領雖然沒開口說什麽,但心中或多或少還是讚同黃品所說。


    李信知道黃品一旦真正決定要做什麽,沒人能攔得住。


    臉色難看的來迴變換了一陣,心中罵了句‘真是個糊塗蛋’,用力跺了跺腳道:“真若是吃罪,我一並擔著。


    少要說那些打人顏麵的話,好似大秦就你一個赤心之人一樣。”


    蒙恬罕見地與一直默不作聲的王離對視了一眼。


    見王離眼中隻有驚訝與疑惑,顯然是指望不上開口說些什麽。


    蒙恬皺著眉頭思慮了一下,先下令讓一眾將領退出營帳,隨後目光複雜地看向黃品道:“先不要說什麽吃罪不吃罪,更不要拿陛下的賜劍說事。


    把你售賣瓷器與搪瓷勢在必行的緣由仔細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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