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撫著車上碼放整齊的焦炭,黃品第一次樂得合不攏嘴。


    生鐵硬而脆,熟鐵軟而韌,隻有鋼是又硬又韌,兼顧了生鐵和熟鐵的優勢。


    而不管哪種煉鋼的方法都離不開焦炭,說焦炭是大煉鋼鐵的基石都不誇張。


    裝滿焦炭的大車,足足不下二十輛。


    按每輛千斤算,就是兩萬斤。


    顯然是爐窯法比簡單的挖坑要靠譜,並且西橫已經掌握了煉焦的方法。


    “你這是挖了多少窯,燒了這麽多的烏炭。”收了笑意碰碰西橫的胳膊,黃品詢問道:“這才過去半個月,還不夠燒上兩次,別以後還是燒不出。”


    西橫不認識李信,但從衣著上能看出這是個貴人,先是拱手行了一禮,才對黃品咧嘴笑道:“你走後我發了狠。


    就是挖些淺窯而已,小百人做點活計不是難事。


    一口氣挖了二十個窯爐。


    有五個是與你所講絲毫不差的,其他的我都略微改動了一下。


    惡祛他們這兩千刑徒過來,采烏薪更是容易。


    一天挖個兩萬斤都算少的,現在窯邊都堆滿了烏薪。”


    說到這,西橫目光複雜的看了看黃品,輕歎一聲繼續道:“二十個窯,就按你所言挖砌的過了半數。


    我改動的那些,最多的出了四成,最少的隻有兩成。


    隻要按你的法子來,沒什麽燒不出的。”


    掃了掃臉龐變得黝黑的西橫,黃品滿意的點點頭,“既然你這樣說,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


    頓了頓,黃品略微不好意思的繼續道:“你知道時間緊迫。


    燒出烏炭隻是第一步,接下來還要去有鐵石的山中壘爐冶鐵。


    今日先入營歇息,明日就要去山洞那邊。”


    西橫咧嘴一笑,“有了烏炭你還怕我會累?


    我現在都恨不得飛到冶鐵的山洞那邊,比你還急呢。”


    一直默不作聲打量著焦炭的李信聽到是與冶鐵有關,猛得抬起頭道:“烏薪燒出的炭,冶鐵比木炭用著要好?”


    煉焦的法子黃品沒想留在手裏,沒必要藏著掖著,對李信用力點點頭道:“火頭硬的不止一籌。


    再有強風助力,於冶鐵上可以說是事半功倍。


    而冶鐵出來的廢渣也另有大用。


    待天暖築路時就會派上大用場。”


    李信疑惑的摸了摸短須,“利於冶鐵我多少懂些,可這怎麽和築路又牽扯上了。”


    聞言,黃品先與西橫相視一笑,隨後拉著李信往營帳內邊走邊道:“在我營帳裏待的工夫不短,您就沒看出我的爐灶與平常的有些不同?”


    “不是半土半石的嗎?”李信應了一聲,更加疑惑道:“就是樣子怪了些,可卻極為好用,況且這怎麽又說到爐灶上了。”


    黃品沒給李信做出迴答,畢竟說得再多也不如親眼所見。


    扭頭對西橫一擺手,黃品大笑道:“拿錘子,那邊的爐壁也由你來砸。”


    “那都是小事。”西橫跟上來,語氣點的凝重道:“有件大事還沒與你說,六日前曠野上出現了胡人馬隊的身影。”


    聽了西橫的話,黃品與李信同時停下了腳步。


    “來了多少胡人?


    你是如何應對的?


    有沒有折損人手?”


    一千的更卒看守一萬多的刑徒與胡人俘虜本就有些吃力。


    聽到胡人再次出沒,黃品心中立刻一緊,急忙詢問山北的狀況。


    西橫搖搖頭道:“胡人並未靠前,談不上什麽應對,更沒有傷亡。


    不過千餘的胡人駐足觀望,卻極為不尋常。


    這一次沒動手,不意味著下一次不會動手。


    另外還有一個不好的消息。


    來的這些胡人雖不似踩著你馬上的鐵鐙,兩腳下卻鬥踩著繩套。


    可見馬鐙之法已經去胡人學了去。”


    馬鐙那玩意兒太簡單,看上一眼就能琢磨明白是怎麽迴事。


    對於胡人做了繩套當馬鐙黃品並不感到震驚與憂心。


    真正讓他震驚的是之前的大戰,被弄死的胡人不下十萬。


    這才過了兩月,胡人居然又有卷土重來的意思。


    長城軍團隻在陰山一線留了萬餘左右的兵力,其餘的都撤迴了上郡。


    而且留下的這一萬人馬還極為分散。


    頭曼那貨要是真發瘋,不按曆史走向的再次組兵過來。


    在馬鐙的加持下,肯定不會如上次那樣打得輕鬆,甚至可以說他絕對要涼。


    想到這,黃品將眉頭擰成了一團,想要再詢問的仔細一些,猛得又將要說得話咽了迴去。


    頭曼吞並了一些部族是不假,可被蒙恬和涉間殺得也狠。


    並且不光是族人死傷慘重,牛羊馬匹基本上也都成了長城軍團的戰利品。


    頭曼那邊該琢磨的是怎麽不被餓死,根本不可能再次發動一場大戰。


    另外想到長城軍團撤走頭曼也根本沒處去打聽,黃品更加篤定了胡人不可能再次發動大戰的判斷。


    這千餘胡人估摸著就是過來探探情況,或是投奔卑移山那邊的胡人部落而途經這裏。


    絕對不可能出現動輒過萬的胡人南下這種狀況。


    不過也保不齊有實在熬不下去的胡人鋌而走險,認為反正都是個死還不如過來搶一波。


    怎麽也要安排些人手在山北煤礦那邊來迴巡邏巡邏。


    發現胡人過來也不用硬拚,帶著挖煤的人能夠快速退迴山穀就可以。


    他這邊米糧緊巴,胡人那邊更是就要餓死,幹耗都能讓胡人受不了。


    想到這,黃品將眉頭緩緩舒展開,對西橫詢問道:“你迴來的時候怎麽做的安排。”


    “百將寶鼎從刑徒裏挑了五百,臨時充當戍卒,並且將營地遷到了山腰。”


    從兜囊裏拿出一片木牘遞給黃品,西橫繼續道:“這是寶鼎的傳信,不過所言與我說得相差不大。


    到底該怎麽應對,還是得由你做主。”


    黃品對寶鼎的做法很滿意。


    派到山北的刑徒都是表現極佳,並且還是都想留在邊地的。


    加之對陣的是胡人,根本不會存在反水的可能,完全可以放心的去用。


    不過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這個戍卒完全就是對刑徒換個叫法而已。


    手裏沒有武器,身上也沒有甲胄,起不到什麽作用。


    低垂下目光沉吟了一陣,黃品抬頭看向李信,“上將軍給的巡邊地界太長。


    我手裏又隻有一千更卒,想要守住山北的烏薪,恐怕真要從中抽些刑徒。


    您覺得這樣安排如何。”


    “我現在隻是隴西侯,沒有半分官職在身。


    你是備塞都尉,改如何安排是你的事。”


    李信停下腳步一直沒作聲,就是在留意黃品的表情變化。


    將黃品由最初的無比凝重,到眼下的放鬆看個清清楚楚。


    而通過表情的轉變,李信多少能猜出些黃品都琢磨了什麽。


    對黃品這麽快就穩住了心神,且能夠把事情想得通透。


    李信更是極為滿意,自然不會對如何安排指手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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