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火苗上方被寒風卷動著來迴變換形狀的煙氣半晌,黃品輕輕歎了口氣。


    蒙恬謎一樣的操作,他已經琢磨了小半天,還是沒琢磨出個頭緒。


    不說政哥對蒙恬怎麽樣,單憑王離與涉間對蒙恬都比較認可。


    證明蒙恬不是那種感性或者是性子糊塗之人。


    特意留在北假地等著他,又把蒙成塞到他這來,不可能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難道就不怕加劇王離對他的不滿?


    或者說幹脆就是以關東士卿的身份,利用對他這個小人物的安置,直接敲打老秦國出身的一眾將領以及王離。


    不管怎麽樣,現在軍中一切都由他說了算,不要搞什麽幺蛾子。


    可如果真是這樣,那蒙恬就真有些太水了。


    他是長城軍團的主將,就算是心裏這麽想的,嘴上也能說更不能主動搞分裂。


    不可能是這個原因。


    可除了這兩種緣由,黃品又實在琢磨不明白蒙恬還會出於什麽其他的目的會這樣去做。


    而不把真正的目的給搞清楚,接下來不光是對蒙成的態度不好拿捏。


    即便蒙恬答應了他那些請求,有些事情還是不太貿然去做。


    想安心搞搞發展都沒辦法,真是挺愁人。


    “先是良久不作聲,現在又唉聲歎氣,你這心思怎麽這麽重。”


    聽到黃品的歎氣聲,白玉輕笑著調侃一句,將石板上熱好的一個餅子遞了過去,“以你的勞功,擔得起上將軍留在北假地親迎你一程。


    蒙成雖然讓人厭惡了些,可卻是司馬之職,在你的都尉之下。


    該發愁的是他,而不是你。”


    接過餅子在手裏掂了掂,黃品苦笑道:“你心思也是個聰慧的,該知道我真正愁的是什麽。”


    白玉瞄了一眼蒙成駐紮的方向,對黃品挑了挑柳眉道:“就蒙成那個沒深沉的性子,你覺得他是能監視的了你,還是能搶了你的功。”


    “他是蒙家人。”咬了口餅子,黃品有些鬱悶道:“總得搞清楚上將軍的真正目的才行。”


    頓了頓,將嘴裏的餅子咽下去,黃品眉頭微皺的繼續道:“你說我現在算是老秦人嗎?”


    白玉翻了一眼黃品,“有用沒用的,你總是想那麽多。


    不管老秦人還是新秦人都是大秦人。”


    往火堆裏添了幾塊煤,白玉低聲道:“老秦人從不懷疑蒙家的品性,更不懷疑他們統兵之能。


    蒙家也不似其他關東士卿那樣對老秦人那麽苛責。


    尤其上將軍是至忠之臣,不會有什麽私心。”


    黃品摸著下巴琢磨了一陣,隱隱有些摸清了些脈絡。


    老秦人其實並不排斥齊地出身的蒙家,不能忍受的是蒙家在軍中一家獨大。


    而蒙家之所以能在秦國立足,除了自身本事過硬,就是靠著對秦王的絕對忠誠。


    到了蒙恬與蒙毅這一輩更是如此。


    不過對秦王忠誠,並不意味著一定要對老秦人進行打壓。


    如果再將蒙恬最終被害死的結局聯係起來,也可以斷定蒙家與其他關東士卿並不是一條心。


    蒙家走得是一心奉主的孤臣路線。


    可以說這樣的安排是出於蒙恬無私與正直的品性。


    也隻有這樣,才能解釋的通為何會不在意王離的感受。


    想到這個根源,黃品再次輕輕歎息一聲。


    無私與正直的人永遠都值得敬佩。


    可真在這樣人下邊做事,也真是痛並快樂著。


    他給蒙恬的印象是心眼子多,那麽就該配個武力值高超其他都相對差些的副手過來。


    蒙成既然符合這個條件,又是為國效力,在蒙恬看來兩人間的齷齪根本不算事。


    或者說即便算是個事,也得把安排的活計給做好。


    當然實際操作上,蒙恬可不那麽莽,或者強硬的以勢壓人。


    還是講究方法,很會照顧人的情緒的。


    可這對於有私心甚至還想幹點見不得人的黃品而言,實在是太痛苦了。


    除此以外,還引發出另外一個問題。


    蒙恬對他安置的職位,並且不顧天氣嚴寒讓他帶領刑徒急迫地趕往修築備塞之地。


    以及蒙恬特意等在大河,還有交談時說的那番話。


    無一不證明著蒙恬下的那道軍令並非是說笑。


    一年的時間內不但要將塞城築好,還要鋪設一條聯通六座新城近六百裏的大路。


    蒙恬說是個別的地方可以開五尺道。


    但問題這些新城都在河套平原上,哪來的個別險要之地。


    一路全都得是三米多寬的硬路。


    雖說地勢平坦,可架不住裏數長。


    而且聽著給調撥的胡人俘虜數目挺多,有三萬之眾。


    可這些人並不是專門用來鋪路,而是同樣先要用來築新城。


    況且就算是專門用來鋪路,相較於六百裏的裏程數這些人也不算多。


    更要命的是以大秦的驗收標準,想糊弄一點都不成。


    蒙恬給安排的這個活計可謂是地獄難度。


    這真是看他鼓搗了幾個物件,把他當無所不能的神仙使了。


    “又走神。”看到黃品再次陷入沉思,白玉輕輕拍打了一下黃品的手,“餅子一會又涼了。”


    被白玉拍得迴過神,黃品立刻咬了一大口餅子,邊咀嚼邊含糊不清的吐槽道:“我不是畏難,總覺得上將軍有些太看重我了。


    而且給的這道令,總感覺屯軍好似哪方麵無以為繼一樣。”


    白玉眼中滿是自豪的笑了笑,對黃品輕聲道:“把你留在邊地,當然要重用你。


    另外你的感覺沒錯,從去歲開始田稅改為十二稅一,而且耕田也改為了實田。


    每年的軍賦一百二十錢,也依舊沒征收。


    送往邊地所需,自然要較以往少了許多。”


    頓了頓,白玉雙手托著下巴像個小迷妹一樣盯著黃品繼續道:“軍中都是擅長打打殺殺的。


    好不容易出個心思活絡的,怎麽可能不把你給到前邊來。


    上將軍可不是在與你說笑,如果塞城你經略的好了,今後你真會入朝堂的。”


    黃品並不是真的想從白玉那詢問什麽,他知道蒙恬接下來要忙的事不是一般的多。


    隻是變相的感慨一下蒙恬將政哥給的壓力,直接往他這轉了一小部分過來。


    沒想到白玉居然給了這樣一個答案出來,差點驚掉下巴。


    至於什麽步入朝堂可以忽略,那是白玉情人眼裏出西施。


    真正吃驚的是政哥居然開始減稅了,並且還承認了土地的私有化。


    如果再算上從刑徒中放寬選取類似牢頭一樣的司寇。


    可以說政哥已經開始有了輕刑薄賦的意思。


    而在震驚過後,黃品徹底明白了蒙恬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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