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爐與火牆其實依舊在散發著熱量,帳內也依舊溫暖如春,但黃品就是止不住的感覺身上發冷。


    因為突然進賬的人是王離。


    入帳後更是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的做出與蒙恬相悖逆的安排。


    雖說但凡有組織團體的地方就會有不公,有紛爭。


    可爭法也是有講究的。


    王離讓王昂與他一同趕往北假地,這根本就不是在爭而是直接與蒙恬撕破臉。


    政哥或許有讓王離看著點蒙恬的意思,可因為爭功或是太急功近利而產生矛盾。


    政哥肯定要維護蒙恬這個主將的權威。


    王離不但磨光了上兩輩在政哥那得來的恩寵,不再被看重。


    他與王昂甚至是白玉都要被牽扯進去成了因違抗主將軍令的炮灰。


    “可是覺得我的安排不好?不然怎麽都不言語。”


    王離好似沒察覺出他的安排有多駭人一樣,目光在連王昂都變得沉默的三人身上掃了掃。


    輕笑著詢問了一句後,王離將目光定格在黃品的身上,“難道你不願王昂與你做搭子?”


    王離的話看起來好像問的很直白,很不客氣。


    黃品聽了心中卻長舒一口氣。


    並且最終確定了王離急匆匆過來的真正原因是什麽。


    王離與王昂所想的雖然不同,但相差卻並不大。


    同樣都認為蒙恬對他的安排,


    在某些方麵想問題的方向是一樣的。


    王離也認為蒙恬對他的安排是有收為己用的意思。


    做出的應對是故意讓人看到他們之間的關係依舊。


    對他則是軟硬兼施,必須步調與王家一致。


    沒有真明目張膽的與蒙恬對著幹的意思。


    詢問的這話就是在讓他表忠心。


    對王離這樣的手段,黃品雖然不喜,但卻也並不覺得惡毒或是有多過分。


    這隻不過是領導的常規手段罷了。


    不過能接受不代表著就不擔心。


    逆向思考的話,王離把他看得這麽重要,意味著王離在軍中的勢力是真不行。


    估計除了王昂,就屬他在軍中混得最好。


    而且白玉的身份如此敏感,王離不但沒有讓她離開,更是當著她的麵做出那個安排。


    證明王離打算真正開始拉攏老秦人,甚至主要的目標是與白家有世交的涉間,想要抱團對抗蒙恬。


    這種做法在黃品看來不但沒有必要,也極其危險。


    政哥要看到的是製衡,而不是內部相互間你死我活的爭鬥。


    王離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可依舊還是這樣做,可見也是個膽大包天並且賭性很大的主。


    這樣的人,很難猜到使用手段的上限在哪裏。


    一旦碰觸到政哥設置的高壓線,都得跟著一起玩完。


    即便根據史記上的記載,王離並沒有做出惹怒過政哥的事。


    甚至通過他受二世之命去平叛,涉間也與他站到了同一個戰壕來看,最終將涉間拉攏了過去。


    可這都是在蒙恬死後的事。


    可見蒙恬掌握長城軍團一天,王離就爭不過人家一天。


    王離進行長期的內耗,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與其將精力放到這上,不如想辦法通過正常途徑獲取威望。


    不說做到與蒙恬雙贏,假如真到了蒙恬被害的那一天,王離至少能將長城軍團的軍心給凝聚起來。


    另外,他雖然陰差陽錯的打上王家的標簽,但涉及到性命的事並不能事事都聽王離的安排。


    況且王離如今又很看重他,更不能隻做個點頭蟲。


    考慮到這,黃品對著絲毫沒有等得不耐煩的王離笑了笑,道:“我與他患難與共,當然不願分開。


    可將軍有所不知,幕府那邊已經下了正式的調令。


    再怎麽想做搭子,也隻能等到以後。”


    打著哈哈將不能違抗蒙恬軍令的意思表達出來後,黃品輕輕歎息一聲繼續道:“其實做個縣尉都是勉強,不知為何又給升為了備塞都尉。


    對旁人而言這是好事,但對我而言,這卻是強人所難。


    再與王昂分開,更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微微頓了頓,黃品起身對王離拱拱手,做出一副不太好意思的樣子道:“將軍來的正是時候。


    王家乃軍中翹楚,族中熟知行伍之事的子弟比比皆是。


    懇請念在我與王昂共經生死情同手足,調撥些人後為我的短兵。”


    王離笑了。


    這是他自率領五萬人馬進攻乞伏山充當偏師以來第一次帶著真正笑意的大笑。


    黃品比他想象中的要重情義,更比想象中的要聰慧。


    “你,很不錯。”


    收了笑聲目光炯炯的盯著黃品誇讚了一句,王離從兜囊裏拿出一塊兩個拇指大小的玉章拋給了黃品,“今後需要什麽助力,隻管傳信。


    不管軍內軍外,但凡王家人能做到的,都會有求必應。”


    抬手指向王昂,王離微微一笑,“今後你要多照拂他,時常給指點一下。”


    起身給黃品鄭重還了一禮,王離歉然道:“手段使得烈了些,不要往心裏去。”


    見黃品要再次行禮,王離不容置疑道:“這禮你受得起。


    道不輕傳,法不賤售。


    騎士戰法既然涉將軍得了,王昂你自不會落下。


    隻是行禮,已經有輕慢之嫌。”


    王離說得這番話,很明顯是進帳之前打問過屯兵,已經知道了戰法的事。


    雖然有硬拿話將彼此捆綁在一起的嫌隙,但能承情就好。


    而且王離不提這茬,黃品都沒想起來這事。


    這可不是什麽小事。


    不是戰法對黃品來說有多重要,而是涉及到對王離秉性的判斷。


    之前忽略了兩千多年的時光鴻溝,他與王離所看重的必然不一樣。


    他能給出騎士的新戰法,保不齊就還會有其他的戰法。


    王離之所以急迫,很有可能是因為戰法,而並非他備塞都尉這個職位。


    道不可輕傳,法不可賤售這話很有可能也是在點撥他。


    而這個緣由就比之前讓人舒服的多。


    不過不管到底是不是這個原因,眼下都不是仔細琢磨的時候。


    不敢真受王離的作揖,黃品偏過身體趕忙應道:“都是自家人,何況我又出身胡地,可沒這麽多規矩。”


    王離見狀也沒再繼續堅持,改為拱手道:“聽聞你忙了一整日,早些歇著吧。


    明日再仔細看給你帶來的禮品。


    你所需的短兵也一並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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