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太陽西墜隱沒於地平線後,刺骨的北風再次唿嘯。


    地上的積雪被大風卷起拍打在帳篷上,發出大風的嗚咽以及劈劈啪啪的敲打聲。


    相較於外邊的冷冽,類似東北地窨子的半地下式營帳內卻溫暖如春。


    不但厚厚的土層鎖住了熱量的流失。


    外邊狂嘯的北風對帳內升溫更是一大助力。


    刮過煙囪時產生的強大的吸力讓土爐裏的煤燒得極為旺盛。


    而燃燒帶來的熱量不但向四周擴散,煙氣更是順著灶口飛快地湧入火牆。


    持續的熱量湧入,又讓狹長的火牆變相成了一組超大的暖氣片,向四周散發著多餘的熱量。


    這使得靠近土爐的半邊營帳,該說是溫暖如夏才對。


    而這樣的溫度,不但讓人厚厚的皮袍穿不得身,就連秋日的深衣穿在身上也是熱汗直流。


    這讓靠坐在火牆上,半眯著眼睛抬手對著俏臉唿扇的白玉,絲毫沒有感覺到任何涼爽之意。


    無奈的坐直身體瞥了一眼偶爾發生劈啪聲響的土爐一眼,白玉起身將深衣長袍脫了下來。


    上身隻留一件半臂的夾衣,以及裏邊的一件小衣。


    而沒了長袍罩在身上,白玉瞬間感覺涼快了許多。


    滿意的點點頭後,略帶慵懶的抻了個腰,隨後躺在了火牆上。


    “脫了袍子就往火牆上趴?你到底是熱還是冷。”


    正在灶火旁翻動竹簍,查看蒸煮的豆子有沒有發酵好的黃品,用餘光看到白玉的舉動後,有些哭笑不得。


    將薄布將竹子再次蓋好,黃品一屁股坐在氈墊上,悄悄打量了幾眼白玉曲誘人的身軀,輕歎一聲繼續道:“你再是不拘小節,我也是個身高九尺的男子,能不能避諱一些。”


    “餡餅吃的多了些,身子有些困頓。


    這樣身下暖和,身上涼快才最是舒爽。”


    抬起眼眸看了一眼黃品,白玉抬起比俏臉白皙不知道多少的手臂晃了晃,聲音懶散的繼續道:“夏日時不都是這麽穿,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況且,有裏衣和半臂,你又能看到些什麽?!”


    頓了頓,白玉合上眼睛補充道:“你不是九尺,而是八尺三寸。


    還有,總感覺你這裏的火牆好似比我那的要好。”


    “能不能不這麽歪,平時跟我一樣舍得燒烏薪,你那帳裏也同樣暖和。”


    起身看了眼水甕裏的水,黃品聞了聞身上的氣味,對白玉拍了拍手道:“身上的味估計連狗都能被熏走,我得燒水沐浴。


    我先去把你帳裏的火引起來,省著你迴冷冰冰的。”


    白玉嘴角向下搭了搭,依舊閉著眼睛道:“不是說現在身子困頓嗎。


    再歇一歇就迴去。


    你願沐浴,現在就燒水,沒人稀罕看你。


    再說也不是沒見過你不著寸縷的樣子。”


    白玉突然間變得言語這樣奔放,讓黃品極為不適應,抬手用力揉搓了幾下臉頰,十分無語道:“你這到底是鬧哪樣。


    之前還不理人,現在卻又這樣毫無顧忌。


    不能王昂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白玉輕輕哼了一聲,“軍中袍澤,哪裏有那麽多避諱。


    隻有你心思琢磨的齷齪,才會覺得我說的沒有顧忌。


    至於王昂說什麽是什麽,你都知道是他說的,這與我有什麽幹係。”


    黃品沒想到白玉還是個杠精,頓時腦瓜子嗡嗡的。


    低著頭琢磨了一陣,他決定直接將話挑明。


    王昂這個大嘴叉子,弄得他既尷尬,又跟白玉的關係弄得界定不清。


    總這樣下去,相處起來太累。


    “都是大秦兒女,且又都是大人。


    加之你我都未婚配,沒必要那麽扭捏。


    若你看我還不錯,那就按婚配的方向發展。


    當然這確實有些快,為了本著你我都好去著想。


    需要再相處一段時間才能最終確定你我適合不適合結了姻緣。


    若是沒看我,你就別擺出這副勾人的樣子。


    你既然自己都知道多少人饞你的身子。


    就更該知道男子於交合上,可並非一定與有情意的女子才行。”


    “你是真聒噪。”白玉坐起身子,美眸剜了一眼黃品道:“就是吃的困乏多歇上一會兒而已,盡說那些有的沒的。”


    黃品咧了咧嘴。


    他發現之前小瞧白玉了。


    這話迴答的不但花不溜秋,更是讓人充滿無限遐想。


    剛想開口直接詢問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白玉卻搶先開口道:“你是不是有販烏薪的打算。”


    黃品眉頭一挑,“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白玉秀眉蹙了蹙,“你不是迎合我說的吧。”


    黃品無語道:“我方才都把話說到那份上了,還至於這樣?”


    白玉問這個,其實是在為接下來要說的話做鋪墊。


    可沒想到黃品還真有這個意思。


    抬手在半臂的衣角上捋順幾下,白玉對黃品斬釘截鐵道:“這個你不能做。”


    黃品聳聳肩道:“放心,我不會親自下場,會找些幫手。”


    “你爵位為官大夫,田、宅各七頃,歲俸三百石。


    家臣妾也被多賞賜了一倍,你琢磨行商做什麽。”


    頗為疑惑的嘀咕了一句,白玉低垂下眼眸,低聲道:“不讓你販烏薪,並不是你說的原因。”


    說完這句,白玉將眉頭皺得更緊,一時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看到白玉陷入沉默,黃品抬起胳膊晃了晃,“知不知道說話說一半最遭人恨。”


    抬頭看了看黃品,白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咬牙道:“早晚也是瞞不過你。


    你心思多,真想要財帛,絕不會隻有這一個辦法。


    白日裏王昂該說不該說的都與你說過了。


    你下邊根本塞不進幾個人。


    我打算讓郿縣的老秦人到這邊來販賣烏薪。”


    “你這話不是在說笑?


    我販售烏薪,那是有其他的法子。


    你們老秦人這麽遠販售這玩意兒,能把家底都賠進去。”


    調侃到這,黃品更加疑惑道:“再說商人是賤業,你們老秦人能去做這個?”


    白玉苦笑著搖搖頭,“算不得賤業,隻是因為沒有產出,要被官府看管的厲害些。


    而且老秦人已經有小半數在行商。”


    黃品先是大吃一驚,隨後就隱約猜到了白玉的真正目的。


    “你的意思隻要人能過來就行,博取軍功就是早晚的事?”


    看到白玉點頭,黃品長吸了一口氣。


    他突然發現白玉比他和王昂想得要更加瘋狂。


    不過仔細琢磨琢磨,這也確實是個辦法。


    管他販運了幾塊煤,反正人是能在這邊轉悠。


    至於轉悠多久,那就沒個準數。


    期間遇著些犯邊的胡人,更是能順手收拾掉。


    想到這,黃品咂咂嘴道:“不愧是武安君的傳人。


    這個法子確實不錯。


    唯一的麻煩就是,你怎麽能確定這裏的烏薪就一定會往外售賣。”


    白玉目光略微複雜的看向黃品,“你的心思轉的是真快。


    不過擔心卻是多餘。


    三十萬大軍和那麽多刑徒壓在邊地。


    烏薪怎麽可能不會去采。


    隻要製定的額數夠了,多出的自然會售賣。


    隻要人能過來,上邊又沒有對此特意下令阻止。


    那老秦人就徹底有了希望。”


    捏再次捏了捏衣角,白玉對黃品展顏一笑,“與你相伴這近三月的光景,你確實是個極為聰慧之人。


    如果采出的烏薪真的不讓售賣,那到時候你可想個法子吧。”


    與黃品的目光對視,白玉眼圈泛紅的繼續道:“王家起來的晚,王昂很多事情並不清楚。


    老秦人痛恨商鞅、痛恨變法,不是因為貪圖權柄與利益,更不是不知變通。


    而是製定新法的商鞅卻接受了實封,在封地稱寡坐享民脂民膏。


    老秦人受不了商鞅與關東士卿既享實封之利,又要用新法壓迫老秦人。


    換做是你,你能咽下這口氣嗎?”


    起身走到黃品跟前,白玉故意挺了挺胸脯,將曲線展露的更加充分。


    不顧眼中淚滴滑落而下,硬擠出一絲笑意道:“老秦人之所以是老秦人,就是因為從不服輸。


    你若能助老秦人走出眼下困境,玉願為妾婢侍奉於你。”


    白玉說老秦人是因為商鞅雙標而選擇死磕,他信。


    但是什麽願為婢女丫鬟啥的伺候他,他是一個字都不信。


    能琢磨出讓老秦人化整為零的遷徙到邊地的人,不說有個心眼子也相差不大。


    “就衝你的照拂,我都會竭盡全力幫你。


    用不著裝作這一副以色示人的樣子。


    你若真能這樣,早就假模假樣的以動情為由將我誆到手。”


    目光在白玉故意挺立的身軀上掃了掃,黃品撇嘴繼續道:“真敢有什麽歪心思,我怕第二天身上會缺點什麽。


    再者,就算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拿武安君的重孫女當奴婢使喚。”


    “真不要麵皮,還誆你到手。”翻了一眼黃品,白玉擦掉臉頰的淚珠,輕哼一聲道:“該說的都與你說了,反正你要幫著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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