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射在草人上以及掉落在地上的箭矢收攏起來,黃品迴到射箭的位置上用腳撥弄了幾下地上的積雪。


    邊再次拿箭搭弓射出去,邊感慨後世時說得‘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一切都是曆史的輪迴’這話簡直再正確不過。


    根本王昂的講述,白起早晚都會性命不保。


    即便是能得以善終,他的後人也將遭殃,還他善終的債。


    白起代表的是從秦國創始人秦非子給周王室放馬時就跟隨左右的那些人。


    在那個時候能夠跟著秦非子的,除了有親緣關係的族人,還能有誰。


    可以說這部分老秦人都是嬴姓宗親。


    對於宗親,且十分賣力又賣命的宗親,秦王自然信任又給予特權。


    當三家分晉帶來再沒人在乎周王室製定的禮儀規則這個惡果後。


    各國開始進入了真正你死我活的階段。


    再不是之前那樣隻爭奪帶頭大哥,而是以徹底吞並對方為目的。


    秦國想要生存,自然就要讓自身變得更為強大。


    但是之前分出去的權力,卻成了國家發展的阻礙。


    王室自然就要收迴給出去的特權。


    而權力永遠與利益掛鉤。


    並且得到特權的那些人,也認為這是他們應該得的。


    自然不會心甘情願的把特權還迴去。


    這就產生了矛盾。


    而最要命的是,兩邊其實都算不上有錯。


    可有些爭鬥往往也正因為誰都沒錯而更為慘烈。


    爭鬥第一次是以變法的商鞅獲勝。


    很多朝堂上持有特權的人被清洗了一波。


    原來的武人世家,紮堆在郿縣的孟、西、白三家更是被殺得血流成河。


    等支持商鞅的秦孝公掛了以後,這波老秦人得以反撲。


    弄得商鞅得了個車裂的下場。


    但商鞅死了又能如何,隻不過是解解恨罷了,死的那些老秦人也不能複活。


    後邊的秦王更是都堅持以法治國,以法強國的國策。


    而且秦國也因為國策得以崛起,傲視其餘六國。


    這讓得了甜頭的秦王室弄了個不成文的規矩。


    用收了特權的那波老秦人去拚命打天下,再用關東士卿去治國。


    這樣一來王室是得利,可老秦人又不傻。


    他們玩命,外人坐享其成,這特麽上哪說理去。


    可耍手段又耍不過那些關東士卿,打嘴仗更是十個不頂人家一個。


    隻能咬牙捱下去,等待收拾關東士卿的最佳時機。


    還真別說,這口窩囊氣沒白捱,到了昭襄王的時候真等到了一個機會。


    昭襄王是個長壽的君王,在位時間長達五十六年。


    可他命長不代表太子也命長。


    在昭襄王六十歲的時候,長子也是太子興國君就掛了。


    按順序本應該排到嫡次子安國君為太子。


    但是安國君娶得夫人是宣太後也就是羋月傳裏原型那位的侄孫女。


    昭襄王雖然與羋月是親娘倆,可羋月是楚人又是政治強人。


    昭襄王早就受夠他娘把持朝政以及楚國外戚那幫人的氣與苦。


    怎麽可能今後讓大秦還被外戚所折磨。


    而且安國君自己也不爭氣,遲遲與夫人沒有子嗣,反倒是庶子庫庫生了二十多個。


    如果將來安國君真繼位,還是一直生不出嫡子。


    那二十多個庶子將都有機會繼承王位。


    到時候非得打得雞飛狗跳,大秦亂成一片不可。


    因此昭襄王遲遲不願立安國君為太子,並且還將目光投向了隔輩親的嫡長孫公子弘身上。


    而公子弘的母親,已經掛掉的前太子興國君的夫人是名將司馬錯的女兒。


    最最最重要,也是需要劃重點的是,公子弘的夫人是白起的女兒。


    加之公子弘本身又是十三歲就上陣,極為善武且性子敦厚願意親近老秦人的公子。


    司馬錯與白起都是老秦人,又先後都擔任過大秦的上將軍。


    可以說大秦軍方將領幾乎清一色出自他們的帳下。


    兩人又一個是公子弘的老爺,一個是老丈人。


    如果把公子弘頂到太子位置上,將來一旦繼承王位,老秦人的春天自然也就來了。


    昭襄王其實也知道這些,但是能繼承王位的也就次子和長孫。


    並且次子安國君的體格也不咋地。


    如果他先死了,王位就傳給次子安國君。


    如果次子要是運氣不好,在他之前掛掉,那就傳位給長孫。


    這樣多公平公正,那些耿耿於懷的老秦人挑不出理。


    但問題是以文臣為主的關東係士卿們不同意。


    他們可不想這樣去賭。


    一旦安國君先掛了,往大裏說,大秦的國策要變。


    往小裏了,他們這些關東士卿全都要跟著倒黴。


    平時他們可沒少對老秦人唿來喝去,被趕出秦國算是好的,很有可能遭到報複。


    兩邊自然而然就再次開始爭鬥,並且一上來就進行的白熱化。


    範雎直接說服昭襄王讓剛剛結束長平之戰的白起撤兵。


    而這個時候是乘勝殺入邯鄲的最佳時機。


    白起氣得直接撕破臉,公開發誓要把範雎趕出秦國。


    或許是昭襄王迴過味來了。


    長平之戰大秦勝是勝了,可打得也極為吃力,就這麽撤兵迴來太彪了。


    過了沒多久就下令發動攻打邯鄲的命令。


    但此時已經過了時機,白起拒絕出戰。


    沒有白起,秦軍士氣低落攻擊不利,連換兩人統兵也毫無進展。


    到了魏、楚兩國的援軍趕至, 更是將秦軍包圍。


    但範雎卻從中看出是產出白起的最佳時機。


    派出鄭安平和王稽分別擔任統兵大將與管理輜重。


    打算扭轉戰局的同時,將手伸進軍中。


    但兩人的才能不足以扭轉局麵,甚至還讓兩萬大軍被俘虜。


    老秦人自然要拿這個來說事。


    可是昭襄王卻並不理會。


    並且還在範雎的鼓動下將白起流放。


    自此大秦曆史上最大的一場風暴,或者說是悲劇就此爆發。


    武人集團與昭襄王,或者準確一些說是與範雎發生公開對抗。


    不過最終白起還是沒能捱得過範雎。


    到底是被昭襄王給賜死。


    而白起一死,作戰的大軍士氣低落到頂點,被三國聯軍打得兵敗如山倒。


    對於兵敗,昭襄王認為是老秦人背叛了他,故意造成這樣的局麵。


    出奇的憤怒之下,罷免了國尉司馬梗,殺死了為白起鳴冤的司馬靳。


    將郿縣孟、西、白以及夏陽司馬氏的族中子弟、親信全部趕出了軍中。


    而原本無意王位的公子弘,這次終於坐不住了。


    老丈人先死,那些與他曾經一起浴血奮戰的將領又被趕出軍中。


    這在公子弘看來,實在有些做得太過。


    他沒法指責祖父昭襄王,隻能也該把怒火發到相國範雎與關東士卿身上。


    不過公子弘性子敦厚,同樣也是個武人,根本鬥不過人家。


    並且不但沒鬥過,還把白氏與司馬氏也給牽連進來。


    使得這兩家再一次遭受到血洗。


    被欺負到家的老秦人,終於忍不住怒火與怨氣。


    如果昭襄王不給個說法,那就藍田大營幾十萬的將士自己去討說法。


    最終的結局是範雎先被罷免,隨後因舉薦的王稽投降受到連坐被處死。


    並且驅逐了一些關東的士卿。


    但同時也流放了公子弘,禁錮了白家與司馬家。


    可以說將、相、王三方沒一個落著好。


    其中老秦人與王室也徹底有了嫌隙。


    這樣的博弈,或許在王昂看來已經是了不得或是極為駭人。


    可在知道曆朝曆代一些曆史的黃品看來,這樣博弈並不新鮮。


    哪個朝代沒有鬥爭。


    皇帝與大臣相爭,派係之間相爭,文人與武人相爭,宦官與朝臣相爭。


    但凡涉及到權力與利益就沒有不爭的。


    並且使用的爭鬥手段在本質上就從來沒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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