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義歌這次沒有說話,他在秋遲的麵前蹲了下來,然後用指腹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他的每個動作都溫柔到了極致,就像是在嗬護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注視著對方無奈又溫柔的舉動,秋遲感覺自己的心痛得快要被撕碎了,她把臉埋在對方的肩膀上低聲抽泣。


    聽著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抽噎聲,陳義歌心裏苦澀得厲害。由於沒有安慰人的經驗,於是他按照哄小孩的辦法,不知所措的用手輕拍著對方的後背。


    “沒事的,哭出來就舒服了。”


    此話一出,秋遲再也繃不住了,豆大的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不受控的往下流。


    淚水很快就浸濕了陳義歌的肩膀,襯衫濕噠噠的粘在皮膚上,可即便是有潔癖的他,此時卻也無暇顧及。


    他知道秋遲現在很難過……


    因為,她的身體在發抖。


    但他不知道的是,這樣一個要強又隨性的姑娘到底是受了多少委屈,才會如此不顧形象的哭成淚人……


    半個小時後。


    秋遲才把臉從陳義歌的肩膀上移開,她低著頭不敢去看對方,並低聲說了一句抱歉。


    說這話時,她帶著濃重的鼻音,而且因為先前哭得太厲害,還有一點抽噎的顫音。


    聽到這話,陳義歌不悅的皺起了眉,他從地上起身,然後一把將人拉了起來,接著沒好氣的說道:“聒噪,不是說餓了嗎?還不趕緊去吃飯?”


    “……”


    “還愣著幹嘛?真傻了?”


    “我的腳好像麻了。”


    “……”


    ……


    此時,庭院內。


    陳靈允倚靠在屋後走廊的欄杆上,她抬眼望向天空時,整個人看上去格外恬靜。不過由於常年在外考察的緣故,她的臉上多少還是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望著滿天的繁星,她的眼裏的思緒變得很複雜。


    因為剛才,她說了一個謊。


    ……


    燕都。


    秋山公館。


    “她讓你迴來,你就真的迴來了?”秋霆恨一臉鐵不成鋼的瞪著麵前的人,看他惱怒的樣子,毫不懷疑他接下來會把手中的雪茄朝著那張臉扔過去。


    顧欽聽著對方的斥責,低著頭不敢放一個屁。


    然而見到某人一聲不吭的模樣,秋霆頓時更來氣了。


    他坐在太師椅上狠狠抽了一口煙,對眼前的人可謂是越看越不順眼,於是煩躁的嗬斥道:“混賬,還不趕緊迴去跟著!”


    聽到對方的要求,顧欽想起那個與他格格不入的地方,以及他們的態度,他陷入了沉思。


    見其依舊一言不發,秋霆不滿的皺起眉,說道:“你還愣著幹嘛?”


    眼看對方的情緒就要進一步激化,顧欽深唿吸一口氣,說道:“我覺得沒有必要再過去。”


    幾十年來,這是顧欽第一次反對秋霆的要求,以至於他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


    如果說沉默不語讓秋霆不滿,那麽這一句反對的話則無疑是踩中了他的雷區。


    果不其然,此話一出,他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隻不過,還沒等他開口,就聽到顧欽的聲音再次傳來:


    “秋遲很聰明,自主意識很強,她也很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如果隻是一昧的束縛她,結果隻會適得其反。”


    說到這裏,顧欽頓了頓,他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下一刻他抬眼直視著對方的目光。


    片刻後,他一字一句的繼續說道:“秋遲不是一個沒有擔當的人,您或許可以試著相信她一次,而不是把責任強加過去。”


    說完這番話後,他強忍著下意識就要低頭逃避的衝動,選擇去直麵對方的怒火。


    然而等了好一會兒,預想中暴怒的情況卻遲遲沒有出現。相反,在這段話之後,秋霆的情緒相較於一開始,還平靜了不少。


    隻見秋霆坐在太師椅上狠狠抽了一口雪茄,他直直的盯著麵前的人,濃白的煙霧裏看不清他眼底的思緒。


    兩人各懷心思,他們接下來誰都沒有再說話,就這樣僵持了許久。


    最後還是管家走過來提醒用餐,才堪堪打破了僵局。


    秋霆沒有立即過去餐廳那邊,而隨著顧欽和管家離開,偌大的客廳裏隻剩下他自己一個人。


    往後倚靠在太師椅上,他一口接一口的抽著煙,仿佛隻有大量的尼古丁能讓他得到片刻的放鬆。


    剛才的話仿佛還在耳邊縈繞,幾年前的記憶畫麵開始在腦海中浮現,那時候那個孩子大鬧了一場,那張倔強又執拗的臉至今還記憶猶新。


    顧欽說的情況,他又怎麽可能會想不到?


    越想抓住的東西,就越是容易流逝,這個道理適用於絕大部分的人和事,卻唯獨不適用於那個孩子。


    有一點顧欽說的很對,秋遲很聰明,自主意識很強,清楚自己想要的東西是什麽。可這樣的她從小就生活在一個壓抑的環境中,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的孩子,性格往往偏執,甚至在人格上也會存在一定的缺陷。


    再怎麽說也是他們老秋家唯一的孩子,以前因為疏忽導致的錯誤已然沒辦法挽迴;現在既然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他又怎麽敢再放手?兩腳一蹬的時候,他又該怎麽向他們老秋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至此,他就不由得想起秋傅遠的所作所為。


    想到這裏,秋霆頓時覺得腦子更疼了。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一個好好的人,怎麽突然間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思想迂腐,花天酒地,婚內出軌還家暴,甚至連自己親生的孩子都能視若無物,上次竟然還敢把所謂的私生子帶迴來……


    因為這件事,老太爺還被氣病了。


    嘖,他當初怎麽就生了這麽個孽障!


    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也更堅定了他要把秋遲帶迴來的決心。


    以及找個機會敲打一下秋傅遠才行,不為別的,隻是單純不想看到這個孽障一天天在外麵惹是生非,敗壞門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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