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玖的話深沉又悲愴,徹底問住了劉芋,他心中打好的腹稿——你要一往無前,你要披荊斬棘,你要勇敢地跨越困難為愛向前……是那樣的蒼白無力,劉芋一個字也說不出。


    這個時代,陸玖父親不是一個人,跟他一樣遭遇的還有上百數千人。


    雖然,劉芋不曾參與其中,但報紙上仍舊能看得到消息。


    別說陸大將即便是元帥,也都毫無尊嚴被踐踏到塵埃,報紙的內容他甚至不敢看第二遍。


    是大學這座象牙塔,是三線這個充滿激情與鬥誌的烏托邦,讓他完全忘記了外頭的風雲。


    然而他不曾經曆,陸玖卻在旋渦之中啊。


    劉芋突然明白了陸玖的無力。


    喜歡,卻不可以喜歡……


    怨嗎?自然是怨的,否則又怎麽會有怒?


    可除了怒還能做什麽?


    陸玖一個人無法對抗時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遠離旋渦不讓他的父親有後顧之憂。


    至於其他……陸玖能多求什麽?


    劉芋歎氣:“是我過於片麵了。”


    他隻考慮到兩人喜不喜歡,卻忘了大局時事。


    如果陸玖和宋薇在一起,且不說能不能為世人所容,說不定會連累宋薇,還會連累遠在首都的宋叔叔……


    劉芋也露出了苦色。


    仿佛看出劉芋內心所想,陸玖扯了扯嘴角沒再多說,隻是從口袋摸出煙絲,掐出些許,熟門熟路卷著。


    “你不是戒煙了嗎?”其實劉芋此時的神魂已經虛無了,他也隻是看到陸玖動作條件反射的發問,並沒什麽實質意思。


    陸玖倒是頗有耐心地勾唇,漫不經心地迴答:“嗯,失敗了,不要告訴她。”


    說完快速卷好煙,放進嘴裏,不一會煙頭就亮起明明滅滅的光。


    看著那煙一明一滅,劉芋仿佛看到了宋薇和陸玖。


    他們仿佛這一明一滅的光,一個在暗,一個在明,看似相近永不相逢。


    為什麽要一明一滅?一直明或者一直滅不可以嗎?


    那麽難才互相喜歡卻不能往前,不荒唐嗎?


    然而他再替二人不值又有什麽用?陸玖尚且幫不到他父親,自己又能做什麽?


    再多的安慰對陸玖來說也隻是隔靴搔癢罷了。


    思及此劉芋忍不住伸手把陸玖的煙搶過來自己抽了一口,結果狠狠咳了起來。


    喉嚨,肺部都火辣辣的,然而卻有種痛徹心扉的後的爽感。


    陸玖皺眉把煙捎迴來,又忍不住給了他一記爆栗子。


    “幹嘛呢,不想當醫生了?”


    劉芋沉默。


    陸玖笑了:“幹嘛這副表情,肉麻死了,老子還用你同情啊?”


    劉芋仍舊不語,陸玖無聲地勾了勾唇,沒再說話,本想繼續抽煙,但看到煙頭濕漉漉的,疑似劉芋的口水。


    陸玖頓了頓,最終還是受不了,掐滅,重新卷了一支。


    兩人就這麽沉默著,陸玖抽完一根煙再次鑽進車底認真修車。


    劉芋仍舊不說話,隻在旁邊靜靜地看著,看著看著又想起陸玖背後的傷,那時候他隻覺得有些觸目驚心,而今再迴想,更覺陸玖可憐了。


    ……


    燕妮新妮不知道劉芋這邊深聊的內容,卻知道他和陸玖待了很久,不由得感慨。


    “劉醫生和陸隊什麽時候關係這麽好了?”


    “什麽時候不好?興許劉醫生最好的女性朋友是宋醫生,最好的男性朋友是陸隊呢?”


    “也有道理,畢竟他們一個大院的,而且陸隊雖然冷冰冰的但人好,保障處就沒有不喜歡他不崇拜他的人。”


    “畢竟有能力有擔當,若不是宋醫生過於優秀,我肯定得搶上一搶的。”


    兩個姑娘在房間裏肆無忌憚地聊著天,自由自在又暢快。


    ……


    這一晚,有人歡喜有人愁,反倒是主角之一的宋薇沒管外頭的風風雨雨,一心收拾著明天要補貨的藥品清單。


    保障處所有藥品物資都由野戰醫院統一配發,他們這次進山消耗了許多藥材,宋薇本就有出去領藥的打算,明天正好總部召見,幹脆順便把東西給弄迴來,也省得再額外出去一趟了。


    第二天一早,宋薇終於領到了夢寐以求的車子,這趟行程由她一個人開車到錦官城。


    總指揮給她派的是陸玖的車,本來還要派陸玖給她打下手的,宋薇婉拒了。


    主要是去錦官城的路她已經記下來,而且這趟出去本就要帶藥,多一個人就少許多空間,她擔心不夠地方放置藥品。


    換做平時劉芋肯定不同意,高低得帶上陸玖,但現在劉芋改變了態度,笑著跟宋薇統一戰線,婉拒了總指揮塞人。


    當然,劉芋的目的也很簡單,既然他們倆沒有可能,那就不要再有過多的牽扯,免得兩人都傷心。


    然而這一切看在總指揮眼裏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劉醫生明顯不想讓陸玖和宋醫生有過多交集,是吃醋了嗎?還是看出了兩人感情不一般所以想阻撓?


    總指揮內心微微歎息,劉醫生出手了,阿玖更沒可能了。


    雖然總指揮內心波瀾起伏,但表麵仍舊平靜淡定。


    他笑容可掬地望著二人。


    “行,你們慢些開,這車昨天我也讓陸玖檢修過了,油也加滿了放心啊。”


    宋薇有些驚訝,總指揮這話的意思不就是早就預料到她會提出自己去錦官城了?


    總指揮笑了:“我可沒那麽神啊,本來車子每過一段時間就要檢修的,正好阿玖昨天在檢修車子,所以就便宜了你。”


    言下之意,如果是冬子檢修車子,又或者阿池檢修車子,總指揮就會把他們檢修的車子給宋薇。


    出門在外還是安全第一,尤其是女娃子上路當然要給她全保障處最好最安全的車子。


    知道總指揮不是故意為之宋薇就放心了,她感激地衝總指揮點頭:“多謝您了。”


    “客氣什麽傻丫頭,早去早迴。”


    “好。”宋薇發動車子走了。


    陸玖的車她不是第一次開,再者入山這段時間她隔三差五就從冬子手上搶方向盤,對於這老式手動擋宋薇已經找迴了手感。


    宋薇很快就出了保障處。


    陸玖在二樓靜靜地望著駛離的車子,眉目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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