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柳一昂一如往常,帶著短刀和弓箭,來到深山裏那個崖洞。


    長輩們決定的事情他無力改變什麽,好在他有充足的時間做準備工作,與紅狼辭行就是不得不做的事情之一。


    一人一獸的情感很純粹,沒有爾虞我詐,沒有各懷鬼胎,比大多數人類之間的感情還要穩固。


    根據村中長輩的安排,孩童們將於三天後啟程,由柳一昂的父親等村裏最得力的一群大人護送下山。


    據那個李長青說,他們下山後第一件事就是去什麽所辦什麽證,後續還會有專人過來,為村裏的每家每戶登記個什麽本。


    這些莫名其妙的話語,別說是柳一昂了,就連大人們都聽不大懂。


    不管怎樣,事情已經定下來了,柳一昂要做的就是隨波逐流,並且在此之前再次進山,與紅狼辭行。


    此時紅狼不在洞裏,但柳一昂一點也不意外。


    如果他所料不錯,紅狼定是獨自外出狩獵去了,以便與他匯合時可以更快的吃上鮮美的烤肉。


    不過他多少還是有些失望,因為今日一別後,也許就沒有再見之日了。


    這時天剛亮,太陽從東邊天際緩緩升起,柳一昂閑來無事,便坐在崖洞口觀看日出。


    忽然,他的眼角餘光瞥見遠處山林有些異常。


    隻見一根根筆直矗立的大樹像是被什麽利器攔腰斬斷,紛紛倒下,而觀其規律,卻是毫無規律可言,忽而東倒一根,忽而西倒一根。


    “這是……”


    柳一昂茫然,不知那片山林發生了什麽變故。


    如果不是因為他視力較好,隔著這麽遠的距離他未必能發現這奇觀。


    又過了一刻,他終於發現端倪,那不斷倒下的樹木,竟是由遠及近,朝他所在的方向而來!


    倒下的樹木周遭,殘枝斷木橫飛,泥土砂石四濺,就像是有什麽絕頂強者在彼此搏命拚鬥,波及了這些沿途草木似的!


    漸漸地,離得近些了,柳一昂終於看清楚前方是何物。


    竟是一名手持拂塵的道姑踏風而行,施展著五花八門的手段,追打著兩頭小獸。


    不,準確地說,道姑是追打著其中一頭紅色小獸,而另一頭通體烏黑的小獸則是為了救援紅色小獸,不得不迂迴攔截道姑。


    道姑每揮動一次拂塵,拂塵上都會散發出一道道氣浪,向抽打的方向席卷而去,烏黑小獸則口中噴吐出烏芒,與氣浪撞擊在一起。


    周遭那些殘枝斷木,便是被這氣浪與烏芒撞擊後溢散的餘威波及所致!


    什麽樣的勁道,竟然隻是餘威便有此等破壞力?


    柳一昂頭腦發暈,簡直不敢想象。


    但他此時也顧不得細想了,因為被道姑追打的那頭紅色小獸,正是這大半年間與他朝夕相處的紅狼!


    經過短暫分析,柳一昂就看清了形勢。


    紅狼不知何故被道姑追殺,而烏黑小獸為了救紅狼,主動與道姑纏鬥。


    本來紅狼可以挑選地勢有利的方向逃走,卻偏偏朝著固定的方向,致使道姑輕易便能抓住機會,不斷對紅狼出手,烏黑小獸則有些疲於奔命,不斷因此受傷。


    柳一昂看得熱血沸騰,急怒攻心。


    他與紅狼的感情,可與村裏的小夥伴們並列,親密夥伴被人追殺,他卻無力相幫,這叫他如何不氣?如何不急?


    “紅狼!走開!”


    “別到這裏來!”


    “走開!走開啊!”


    柳一昂奮力打著手勢,用盡全力嘶吼,希望紅狼可以聽見,從而作出明智的選擇,改道向深山逃跑。


    不知紅狼是慌亂之中沒聽見還是故意不聽,依然穿過道道氣浪,朝崖洞奔來。


    觀其口中,竟還叼著一隻野兔!


    野兔已沒有了生機,鮮血從紅狼的嘴角滴落,也不知道是它自己的還是口中野兔的。


    不久後,紅狼終於奔跑到了崖洞近處的山坡。


    它早已看到站在崖洞外的柳一昂,看到了柳一昂奮力揮舞的手臂,也聽到了柳一昂的嘶吼。


    它極通人性,明白柳一昂的意思,但它不願意就此離去,因為它跟柳一昂約好了今天要在崖洞見麵。


    就算是離去,也要先跟柳一昂道別,這是它的執念。


    很快,紅狼高高躍起,落在崖洞口,而身後不遠處的道姑也腳踏七星步,避過身前烏黑小獸的攻擊,輕巧地落在崖洞外的一塊巨石上,打量著紅狼身側的柳一昂。


    道姑靜靜站在巨石上,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但其全身散發出強大氣勢,就連山風吹到近前都要繞過她的身體一般。


    柳一昂見紅狼安然歸來,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他顧不得與紅狼寒暄,一步攔在紅狼身前,衝道姑怒目而視。


    直到這時,他才看清道姑的麵貌:三十多歲的模樣,眉清目秀,發髻盤於腦後,一身灰布衣衫,看著氣質不凡,頗為和善。


    但在柳一昂的心中,和善沒有任何參考標準,隻要是對自己和紅狼不利的,都是惡人!


    於是他默默地將黑不溜秋的短刀橫在胸前,兩腳與持刀的手臂暗暗蓄力,擺出一言不合就要揮刀砍人的架勢。


    紅狼鬆開口中野兔,嗚嗚輕哼幾聲,用隻有柳一昂才能聽懂的語言訴說著什麽。


    柳一昂聽到紅狼的訴說,頓時眼中寒芒更勝,握住短刀的手青筋爆起。


    原來,紅狼一早外出覓食,正捕到一隻野兔,準備迴崖洞等柳一昂,便遇見了眼前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道姑。


    這道姑什麽也不說,揚起拂塵就向紅狼抽來,並且她像是會某種法術,拂塵一抽之下簡直能劈山鑿石,威力之大不可想象。


    紅狼見勢不妙,叼起野兔拔腿就跑。


    幸好逃跑途中不知又從哪裏冒出來一隻烏黑小獸幫助紅狼糾纏道姑,否則紅狼多半是跑不了多遠就會被道姑活活打死。


    “奇怪了,竟然是個普通人。”


    道姑口中喃喃,有些驚訝於柳一昂持刀攔在紅狼前麵的奇怪舉動。


    更令她奇怪的是,那一人一獸竟然在……無障礙交流?


    不過,奇怪歸奇怪,她卻一點也不傻。


    那個紅色小獸不惜以身犯險來這裏,看樣子是為了跟這個其貌不揚的人會合,再結合雙方的親昵舉動以及此人見到自己時的敵意,不難猜出這一人一獸的關係。


    烏黑小獸似乎早已知道柳一昂的存在,見道姑沒有繼續攻擊,便閃身來到紅狼身旁,與柳一昂一道,跟道姑對峙起來。


    看其氣喘籲籲的模樣,顯然消耗不低。


    柳一昂下意識瞥了一眼烏黑小獸,心中奇怪為什麽對方會如此賣力幫助紅狼。


    “小朋友,你可知道你身邊的兩個畜生是什麽?”


    柳一昂不答,轉眼死死盯著道姑。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除村裏人以外的人,所以在他的概念裏根本沒有什麽同族和異族之分,隻有敵友之別。


    紅狼是他的朋友,而眼前這個道姑無故追打紅狼,自然是他的敵人。


    “看你的樣子,應該是住在附近山村,沒有見識也正常。你聽說過妖獸嗎?妖獸的妖術古怪稀奇,有的喜歡攝人精魂,有的喜歡吞人腦漿,有的甚至假扮人類四處作惡。”


    “時不時地,它們還會煽動智力低下的野獸,對人類棲息的世界發起進攻與屠戮,塗炭生靈。”


    “而你身旁的兩位,就是妖獸。”


    柳一昂仍然不答,神色沒有一絲波動。


    “唉……”


    道姑長歎一聲,頗為自嘲。


    她突然想到,這些邊遠山村的小孩,論見識遠遠不及城裏人,連城裏人都罕有人知道妖獸的存在,更何況是這個山村的小孩?


    想到這裏,她心中已然有所決斷。


    “小朋友,你我相見即是緣,你且過來,貧道送你一場造化。”


    道姑麵目和善,朝柳一昂招了招手,注意力也全然不在紅狼那邊,像是放棄了擊殺紅狼似的。


    柳一昂依然置若罔聞,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任道姑說得天花亂墜,隻要敢越雷池一步,他就敢暴起砍人!


    道姑可不認為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能對她構成什麽威脅,心中打定主意後,右手握著拂塵,左手攤開前伸,朝柳一昂邁步走去。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她的步子邁得很小,甚至收起全身氣勢。


    此時若有旁人看來,這揮揮拂塵便能開山鑿石的道姑與普通人無異,一副想要摸摸小朋友腦袋瓜子的模樣。


    但在她眸中,隱隱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光彩,貫穿虛空,直射人眼。


    柳一昂始終在蓄力,注意力不曾從道姑身上移開分毫,似乎並未發現道姑眸中異樣。


    直到道姑走到離他三步遠時,他終於動了!


    這一瞬間,柳一昂的毛孔全部張開,體表隱隱散發紅光。全身肌肉堅如磐石,雙腳地麵突兀地下沉了一分,印出兩個深深的腳印!


    而柳一昂的身體,卻並沒有隨之下沉,而是一寸寸拔高,一寸寸前移,直到從原地消失不見!


    “噗嗤!”


    原本橫在柳一昂胸前的短刀如瞬移般出現在道姑的頭顱上方,將道姑的身體劈成兩段,鮮血飛灑!


    不!


    這不是道姑的身體,而是她留在原地的一道殘影!


    這道姑的反應速度之快,簡直匪夷所思,竟然比瞬間般的柳一昂還快上一分,堪堪躲過柳一昂這鬼魅無匹的一刀!


    不過道姑的反應速度雖快,卻並沒有完全避開,定住身形後才發現,其整條左臂,竟被此刀齊削而斷!


    道姑尚未覺得痛楚,臉上就已浮現出驚愕之色,刹那間,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若非她作為隱世門派的弟子,修有常人不可測的神通,本能地察覺到危機來臨,橫移開去一步,此時被斬斷的就不是她的左臂了,而是她的半個身體,包括頭顱!


    反觀柳一昂,原本離道姑足有三步遠,此時竟突兀地消失在原地,舉刀立在道姑身前尺許處!


    待道姑反應過來時,其左臂已離體而去,飛向側麵半山腰,鮮血濺了一地。


    “啊!”


    道姑驚愕之餘,驚唿一聲,飄身後退之際,本能地聚力揮動拂塵抽向柳一昂,然後運功止住左肩狂噴的血流。


    這便是柳一昂常掛在嘴邊的絕招,狂化。從有記憶以來,他就擁有了這匪夷所思的怪力。隻要他想,他就可以隨時施為。


    據柳一昂觀察,狂化是激發血脈之力形成的,一旦施展,他的力量、速度以及身體強度可瞬間提高1~100倍,可使實力短暫提升到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


    具體提升多少倍,可由他自行控製,但提升越多,體力消耗也就越大,維持的時間也越短。


    若是提升100倍,雖然可爆發出恐怖的戰力,但由於透支過巨,這種狀態下他基本上也就隻有一擊之力而已。


    這是他的底牌,憑借這張底牌,隻要不是強敵環伺,他都有把握自保。


    為了一擊必殺,柳一昂下意識將自己狂化後的爆發值拉滿。發現自己隻是砍中道姑的手臂,想要補上一刀,卻已經來不及了。


    下一刻,柳一昂被勢大力沉的拂塵抽中。


    幸好此時他全身肌肉堅如磐石,威力絕倫的拂塵抽在他的身上,他的身體並沒有如那些樹枝和岩石一般四分五裂。


    “轟!”


    柳一昂的身體如炮彈一般,猛烈撞擊在崖洞內,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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