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


    宮人再次從聖人的坤梧殿裏,拿來了一管玉簫。


    紅綾正襟危坐,豎抱著琵琶,深深吸了口氣。指尖輕輕地撥動著上麵的絲弦,清脆的琵琶聲,頓時在這安靜而肅穆的坤梧殿內迴蕩起來。


    “錚…”


    琴聲悠揚悅耳。


    她這次彈奏的是文人雅士都聽過的曲子,前奏響起,官家和宋羲相視一笑開始合奏。


    古琴和蕭聲的加入,讓這首曲子層次更上一層樓。光是聽著,都難掩心神蕩漾,如癡如醉。


    紅綾眯著眼睛,手法越來越快。


    剛才還低沉悠揚的曲調,忽然變得急促激昂起來,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和緊張。就連那古琴也發出一陣陣嗡鳴聲,仿佛要衝破桎梏,脫離牢籠似的。


    宋羲定定地看著她,與那兩道琴聲不同的是,蕭聲溫柔似水,漸漸讓那兩道亢奮的琴聲柔和下來。


    世人皆知,官家曉暢音律。年少時隨先皇微服出訪,結識了才情出眾的茶莊千金,當即請先皇賜婚。


    那位茶莊千金,也就是如今的聖人。


    傳聞聖人一舞傾天下,所有見過她跳舞的人,無不神魂顛倒。


    就在這時。


    那位母儀天下的聖人,闊步走到幾人中央,翩然起舞。她的身姿曼妙,舞姿優美婉轉。


    紅綾目光所至,聖人裙裾翩躚間,宛若蝴蝶穿梭,五顏六色的彩蝶聞訊而來繞著她的身段不停盤旋。


    她突然來了興致。


    從凳子上下來,接連幾個輕盈的跳躍來到聖人的身側,手中琵琶跟隨著肢體的動作,又彈又舞。


    兩人配合默契,一支華美的舞蹈呈現在眾人麵前。


    一曲終了。


    紅綾照例用反彈收尾,隨著官家和宋羲放下樂器,宣告著這一場精彩絕倫的合樂正式結束了。


    “好,真的是太好了,吾許久沒有這般開心過了。”


    官家哈哈大笑,情緒湧上來那一刻,忍不住輕咳了兩聲。


    聖人驚慌地走到他身邊,伸手撫摸著他的後背,擔憂道:“官家您沒事吧,要不宣禦醫再過來看看。”


    “無礙,都是些老毛病了,看了也沒用。”


    官家難得高興,不想讓太醫院的那群家夥過來掃了自己的興致。他自個的身體,自己清楚。


    紅綾和宋羲低垂著頭,靜靜地聽著一言不發。


    這些事,不是他們能插嘴的。


    紅綾這個世界有錦鯉附你想要什麽?體buff加成,簡簡單單的一首琵琶曲,就輕易地俘獲了王朝最有權勢的男子。


    “你想要什麽?”


    官家問,眼底滿是笑意。


    他看著眼前才華橫溢的年輕女子,就想到自己那位無法無天的小公主。尋思著,那丫頭什麽時候也有這樣的才華就好了。


    紅綾搖了搖頭,眼底紫光流轉,閃爍出瀲灩的波紋:“妾暫時還沒想到,等妾想到了再告訴官家吧。”


    官家莫名感覺到腦袋一片空白,等他迴過神來,脫口而出——


    “那麽吾就予你一個承諾,隻要不太過分,都能來找吾兌現。”


    天子一言九鼎。


    紅綾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微微俯身行禮,“妾謝過官家。”


    今日的主角是紅綾。


    宋羲本就生性靦腆,待在邊上,幾乎沒有怎麽說話。


    離開之前,他將手中的那把玉簫交還給坤梧殿的宮人。聖人卻搖了搖頭,將玉簫贈予了他。


    “吾這宮中最不缺的就是樂器,既然這把玉簫和宋卿有緣,就將其贈予宋卿吧。”


    “名器配能人,才不會辱沒了它。”


    聖人知道太子最近一直在試圖拉攏宋羲,她作為太子的生母,怎麽都該為自己的孩子謀劃。


    如果能交好那自然是最好,不能的話也不能讓朝堂的一位正三品官員,向其他皇子倒戈。


    任務完成,夫妻二人離開了坤梧殿。


    宋羲親昵地牽著紅綾,完全不在意其他宮人的眼光,可惜還沒有走多遠,就遇到了七皇子宣胤瑒。


    他的身後跟著幾名朝中重臣,紅綾看著其中一位稍稍有一點兒熟悉的麵孔,心下了然。


    “原來那天在芳華酒樓,太子殿下出手整治張衙內是因為那人的爹爹,是自己死對頭的門客。”


    怪不得呢。


    她悟了。


    她就說呢,太子殿下那種看起來就深不可測的笑麵虎,怎麽可能那麽輕易地就幫助她。


    是故意要惡心自己的七哥啊。


    紅綾懷著孩子在坤梧殿又蹦又跳的,宋羲擔心她有個三長兩短,恨不得馬上就打道迴府把大夫找來。


    對宣胤瑒行了禮,打算逃之夭夭。


    很可惜。


    宣胤瑒沒有上次的好脾氣,對著兩人的背影出聲道:“宋中書,你考慮清楚了沒,你究竟要選誰?”


    紅綾的腳步頓住了。


    這一刻,她真的特別特別想迴過身去,指著七皇子的腦袋質問他:“你是不是腦子有坑?”


    大庭廣眾之下,問這種容易殺頭的問題。


    宋羲臉色陰鬱。


    他也沒有想到,對方這樣大膽。


    官家還活得好好的,底下的那些個皇子就全都蠢蠢欲動,明爭暗鬥。但是敢那麽明目張膽的在坤梧殿前放肆,七皇子還是第一個。


    宮裏到處都是眼線,還能怎麽辦,隻能裝瘋賣傻。


    如此。


    宋羲迴過頭來,臉上掛著迷茫的表情:“七殿下,恕下官愚鈍,不知殿下是什麽意思。”


    宣胤瑒得到這個迴複並不意外,他越過宋羲,出乎意料地湊到紅綾的耳邊,低低地笑了。


    “宋夫人,可還記得你是怎麽盤下芳華酒樓的~”


    紅綾聞言一驚。


    那時候曲家才剛搬來紫陽帝都不久,為了家裏的營生,她特意走訪了整個帝都做了背調,這才選中了合適的地帶。


    那條寸土寸金的商業街,所有的樓盤攤位都被租滿了。


    就在紅綾一籌莫展之際,一個富商找上門來將自己名下的一棟酒樓,以低價轉讓給了紅綾。


    那位陳員外的說辭是長輩病重,要迴老家休養,舉家聽從老祖宗的提案,遷迴故鄉。


    急於將帝京所有的資產,都一口氣處理掉。並表示,越快越好。


    紅綾當時並沒有覺得什麽不對,眼下聽到七皇子的說辭,心中一顫。


    “是你!”


    她說的是肯定,而不是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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