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雲霧繚繞的不周山在百姓眼中,那就是仙山一般的存在,仙山上有仙府,仙府中有仙人,一把劍一張符,就可以誅滅世間所有的妖邪。


    此時晚膳時辰剛剛過去,晚課也尚未開始,白鶴書院乃至整個不周山都在夜色的籠罩下顯的格外幽寂。


    燕洵一個人走在石板路上,神色懨懨。


    他拜木鋒長老為師已經有數日了,學到了不少東西,他資質不算高,但極有悟性,也極為刻苦,木長老很喜歡他。


    他一路走來,見廊橋亭閣裏盡是三五成群的弟子,閑逛了一圈兒,便去了明心院。


    雖然他很想去找姬千凜,但他知道她應當不想聽他廢話,他更不想平白無故就惹了她的厭惡。


    他來明心院隻是因為這裏有一塊非常神奇的石頭,這塊石頭在這裏佇立了上千年,快要修成了精,隻要有人朝它輸入靈力,它就可以迴答那人一個問題。


    燕洵也是慕名而來,他到的時候,上一撥弟子剛剛離開。


    那塊石頭就佇立在庭院中,院子四周的廊柱上都貼有符籙。


    還未近前,燕洵就聽那石頭精開始自我宣傳。


    “隻需一盞靈力,便可發泄你心中的怨氣,可以幫你向暗戀的弟子表白,可以傾聽你修煉中的趣事,可以當做你討厭的人被罵,也可以跟你做知心朋友,你想幹嘛本石基本都可以。別太過分就行,你是老板,你說了算。”


    燕洵驚呆了:“……好、好厲害。”


    這塊石頭被白鶴書院的弟子們傳的神乎其神的,燕洵起初也不信,待真的見到了這塊能說話的巨石,驚訝的嘴都快合不上了。


    巨石見有客上門,立刻散發出淡淡的輝光。


    燕洵嚐試著朝那石頭中注入了一股靈力,果然將它點亮了。


    “本石學識淵博,可知千年前之事。”巨石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道:“小友,想問什麽不妨直說?”


    燕洵當然有問題想問。


    事實上他心中有無數個問題想問,但他靈力有限,今日隻能問一個問題,於是他道:“石先生,我想問,一個男子明明很強,為何要裝作柔順恭敬的樣子留在一個女子身邊?”


    石先生沉吟片刻:“何意?”


    燕洵補充道:“不管是人族還是妖族,皆是慕強的,做一個強者,想要的自然可以手到擒來,為何還要費這等功夫?”


    “這不是費功夫。”


    石先生道:“那凡間府邸中有女子奉承男子,男子就如何不能捧著些女子?隻要放下身段,撒撒嬌,做那溫柔小意狀,對一些吃軟不吃硬的女子來說,相當有效果。”


    燕洵聽了有些鬱悶。


    放下身段,撒撒嬌,做溫柔小意狀?


    那就不是虞景那隻狐狸精的做派嗎?


    原來阿凜喜歡這樣的,難怪被他吃的死死的。


    在燕洵心中,姬千凜就是一個傻白甜,純潔柔軟的不像凡人。


    但是,越聖潔的神女越容易引來惡魔的覬覦。


    他如今束手無策,既不能保護神女又不能打敗惡魔。


    他從小當姬千凜是最好的哥們,他也以為他們會是一輩子的好兄弟,他們之間永遠不會有男女之情。


    可是後來全變了。


    十六歲那年,他的狐朋狗友說是帶他去慶祝生辰,實際上卻是喝花酒。


    他沒碰過女人,也是第一次看見女人在他麵前寬衣解帶,他當場就逃了,後來被哥們兒幾個笑話了好幾年。


    他從來都不敢說,他被灌了酒後,想到的第一個姑娘就是姬千凜。


    但姬千凜是周帝的掌上明珠,他這樣的身份怎麽敢奢想稱為她的駙馬呢?


    燕洵正如此想著,忽聽有人問道:“你心悅之人是誰?”


    他下意識迴答:“阿凜。”


    待迴答完畢,隻聽頭頂一陣風聲,似有什麽東西簌簌飛過。


    燕洵定睛一瞧四周,駭然失色。


    他明明在明心院中,不知為何來到了這處漆黑山林之中,他身前不遠處,佇立著三個高大的男子,一身黑衣,蒙著麵,根本就看不出來人是誰。


    燕洵握緊了身側的劍,問:“你們是誰?竟敢擅闖不周山?”


    他已做好了戰鬥的準備,誰知,黑衣人一笑,道:“燕二公子,主上有請。”


    -


    傍晚,凜凜果然在後山瀑布見到了等待她的虞景。


    他正在練習符籙,前方是奔騰而下的瀑布,眼前是無數漂浮在空中的符紙和光輝流轉的符文。


    少年的長發綁成了馬尾,站在風中衣衫獵獵,黑發不時掃過他的脖頸。


    他手中拿著一支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不時停下來思考,很是認真專注。


    看到他的第一眼,凜凜很難不去想起那晚發生的一幕。


    羞恥感爬上心頭,她閉了閉眼睛,慢慢走過去。


    為了完成任務,拚了。


    虞景察覺到她如約而至,很是開心。


    “師姐,你的臉怎麽這麽紅?是不是發燒了?”


    他說著,就要用手去貼凜凜的額頭。


    “沒有。”


    凜凜躲開他的觸碰,刻意與他保持距離,“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少年垂下睫毛:“嗯。”


    凜凜指了指旁邊的一張符,道:“這裏,炙火符這個法印畫的不對,正確的畫法是……”


    她說著,就以指尖牽起靈流,在空中畫出了一張全新的炙火符。


    少女指尖纖細,十指翩飛如蝶,結出的法印非常漂亮。


    她邊畫邊講解,一邊講一邊為他做示範,可虞景的目光卻一直落在她臉上。


    凜凜瞪了他一眼:“看我做什麽?我臉上有符文嗎?”


    虞景一愣,剛才的旖旎心思立刻收了迴來。


    “等你學會了隔空寫符,就不必借用黃紙之力了。”


    虞景慚愧一笑,“我於符籙一道上不如殿下多矣。”


    凜凜見他果真是奔著補習來的,心中也放鬆下來:“你已經很有天分了,比我當初學的快很多。”


    虞景沒說話,隻是像變戲法一樣從懷裏拿出來一盒玫瑰乳糕。


    其實最近自打凜凜給他送了那盒提子小餅幹起,虞景就開始送她很多東西。


    有時是一套上好的筆墨紙硯;有時是失傳已久的孤本;有時是她喜歡的衣衫和首飾;有時是一些精巧的防身法器。


    但更多的時候,還是一些他親手做的糕點。


    凜凜不知他何時學會了這個,不過他確實做的很好吃,特別是這種玫瑰乳糕,柔軟的牛乳糕中夾雜著紅色的花瓣,賞心悅目又好吃。


    但凜凜今晚吃過東西了,還不餓。


    她伸手捏過蛋糕上用來裝飾的一片紅色薔薇花瓣放在口中咀嚼。


    花瓣沾了牛乳,很甜。


    她還喜歡吃這玫瑰乳糕上的奶油,細密綿軟,入口生香。


    手指不可避免地沾上了白色的奶油,如果放在平日裏,她必定要舔掉免得浪費,可是在虞景麵前,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正當她準備起身去一旁洗手,手腕卻被虞景輕輕抓住。


    少年握著她的手湊到嘴邊。


    輕言慢語:“殿下,我幫你弄幹淨吧。”


    凜凜羞恥的腳趾都要蜷縮起來了。


    該不該拒絕?


    可今天還一點好感度都沒有刷到。


    隻是舔一下手指而已,比這個更過分的他都已經做過了。


    她在心中默念:為了任務!為了任務!為了任務!


    “虞景。”


    她警告他:“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對你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你可別怪我沒有提前警告你。”


    虞景低下頭,溫柔繾綣地在她布滿奶油指尖落下一吻。


    “沒關係殿下。”


    他虔誠地望著她,緩緩道:“我願意把自己獻祭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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