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致遠抬眸看著帝王,輕咳著笑了笑,道:“生前我也念著她的好的,隻是我終究沒能愛上她罷了。你若記恨我,也是應當。”


    帝王扭頭去看旁邊的花瓶,聲音冷冷清清地道:“朕記恨你做什麽?墨丞相,既然迴來了就好生養著身子罷。國家正處危亂,朕沒有閑心照顧老臣。”


    涼月瞥他一眼,嘴角帶了淡淡的笑意。這人慣常的口是心非,習慣了反倒覺得他有些溫柔呢。


    “臣明白。”墨丞相點了點頭,看向涼月道:“國家動蕩,老臣們都老了,也是該換代讓年輕人展現身手的時候了,陛下運籌帷幄的本事,已經遠在先皇之上。朝中的新臣們出眾者也甚多。臣以為,先皇和太後在天之靈都可以安息了。”


    軒轅子離迴過頭來看著墨丞相,挑眉道:“你這是放權的意思麽?”


    墨致遠的“黨羽”也算是眾多,以他為首的兩朝重臣在朝廷裏占的分量很足。隻是人老了,難免頑固不化倚老賣老,也頗為讓人頭疼。


    “臣覺得,陛下可以獨掌這江山了,臣也自然該辭官隱退。”墨致遠撚了撚胡須,臉上有著慈祥而欣慰的表情:“況且臣這身子也拖不了幾天了,能最後為君分憂,也是臣的榮幸。”


    帝王拳頭一緊,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拉了涼月就往外走:“朕準了。”


    “哎…”涼月皺眉,被帝王拉著走出去,忍不住迴頭看了墨丞相一眼。


    他靠在床頭,臉色有些蒼白,卻仍舊是笑著。隻是笑著笑著還是落了淚。


    麵對了二十年的親生兒子,如今已經是獨當一麵的帝王。墨致遠的心裏,應該是感到高興的。雖然上一代關係那樣複雜,但是,帝王現在做的不錯,不是麽?


    “跑那麽快,是害怕了麽?”涼月撇嘴,停下腳步站在了庭院裏。


    軒轅子離別過頭來,抿唇道:“誰會害怕?”


    他有什麽好怕的,隻是不想多待而已。他是君,那人是臣,現在隻有這個關係,其餘的都不必多說。


    “若不是害怕,你怎麽連看也不敢多看他,還急忙就退出來了?”涼月歪著頭打量帝王的神色,笑道。


    軒轅子離一惱,冷哼道:“朕親自來看他,已經是天大的恩澤了,還要我一直守著不成?”


    涼月撇嘴,迴頭看了看剛剛墨丞相說的旁邊的那間屋子,拉著帝王走過去。


    她知道他定然是想去看的,隻是開不了口放不下麵子。那便她給他台階下好了。


    軒轅子離黑著臉跟著涼月走進去,眼神裏微微有些鬆動,看著那扇門緩緩打開,心裏竟有些異樣的感覺。


    這是他母親的屋子?


    涼月走進去,四處看了看。很普通的一間暖閣,四處的東西好像都沒人動過,還是原來的樣子。桌上放著一套潔白的瓷杯,梨木的櫃子光滑而簡潔,繡床上垂著青色的絲帳,攏了白玉的鉤環。


    “看起來是一個喜歡寧靜的人呢。”涼月推了推帝王的手臂,微笑道:“不看看麽?”


    明軒帝沉默,僵硬著身子道:“我在這裏等你就好。”


    涼月:“……”這個人坦誠一點會死麽?


    無奈,涼月小心地四處看了看,然後打開了一旁的梨木櫃。


    如墨丞相所說,當真有很多嬰兒用的小衣服小鞋子。涼月一時好奇,便拿了一些出來看。


    繡得很精細,比皇宮裏的繡娘手藝更好。丞相夫人是一個內心很溫柔的女子吧,所以才會將這些花鳥繡得栩栩如生,布料也選了極軟的,不會傷到孩子幼嫩的肌膚。


    “你看,多好看。”涼月把一雙虎頭鞋遞給帝王,眼神亮晶晶地道:“我就繡不了這樣好,上次繡一個香囊都被攬月說教了很久。”


    白皙的手托著一雙小繡鞋,帝王看著,眼神動了動,道:“嗯,很好看。”


    “雖然她不在了,可是看得出來,她也是很愛你的啊。”涼月小心地將鞋子放迴去,抱著雙臂道:“您該感覺幸福的,陛下。”


    軒轅子離輕哼了一聲,算是應了。頓了頓,又道:“你剛剛說你繡了香囊?”


    涼月點頭:“本來打算送你的,但是繡的圖案攬月說難登大雅之堂,所以我便沒給了。”


    帝王心情甚好地拉著涼月往外走:“迴宮給朕看看。”


    “哎等等,還沒給丞相告辭呢!”涼月皺眉道。


    “不用去打擾他了。”帝王說了一句,便將涼月丟上馬車,起駕迴宮。


    雖然臉上還是沒有什麽表情,但是不得不說,軒轅子離的心裏是很愉悅的。墨致遠那老頭子雖然不討喜…但是也不壞,他姑且便承認了吧。然後旁邊那間屋子裏的東西讓他的心軟了下來。


    計較那麽多,人都不在了還計較什麽呢?大家都互不相欠了吧。


    “迴去把香囊給朕。”


    “嗯?”涼月抬頭,看著帝王道:“要那個做什麽,太難看了。”


    “朕要。”


    涼月撇嘴,看著旁邊這人,不禁又笑了起來。


    等這次的事情結束了,她能不能說服他跟她一起迴明月山呢?那樣也許就真的完美了。


    “主子。”青玦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喚迴了涼月遊走的神思。軒轅子離應了一聲,青玦便繼續道:“永元皇宮東側麵被燒,永元的大皇子在他們的朝會上直接指責天啟行為出格,並自請領兵出征,卻反被永元皇帝罰了禁閉思過。”


    涼月一怔,軒轅子離卻是笑了:“借力打力麽?他真是好樣的。這樣算來倒是朕幫了他一個大忙呢。”


    封尋竟然能用這件事拉大皇子下馬,也是他的本事。本以為他毀了永元的皇宮,他會怒呢。結果卻是反被利用了。真不愧是封尋。


    “暗樓的人都撤迴來了,逍遙宮的人也隱藏了蹤跡,屬下覺得是否要將逍遙宮的人找出來,全滅了為好。”青玦低聲道。


    涼月手一緊,軒轅子離便轉了頭看她:“怎麽了?”


    “沒事。”涼月垂了眸子靠在一邊休息,掩飾了自己的失態。帝王也不多問,隻繼續對外麵的青玦道:“現在不用花那麽大的功夫,他們自己會出現的。”


    “是。”青玦應了,不再說話。


    涼月閉著眼睛,總想起那天宮牆被炸毀,看見一片逍遙宮的人的時候。那些臉,有些她應該沒有見過,卻還是覺得很熟悉。腦子裏有關於他們的畫麵,就覺得像是認識已久的朋友一樣。現在卻要聽著帝王下令殺了他們,這感覺真不好。


    “你心裏,是不是還是有些偏袒封尋?”帝王沉默良久,開口道:“月兒,他們現在是敵人。”


    涼月側頭,靜靜地看了帝王一會兒,皺眉道:“敵人是壞人麽?”


    軒轅子離一愣,繼而想了想,道:“不一定。”


    “嗯,敵人隻是立場不同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壞人。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雖然是常事,但是殺戮陷害的不是壞人,總覺得有那麽一點良心不安。”涼月閉著眼睛道:“雖然我一直認為自己已經沒有良心了,殺戮那麽多,手上的人命數也數不清。”


    “但是…那是原來,我覺得全世界隻有我一個人的時候,總也不會幸福,背上再多罪惡也無所謂。而現在…我好像可以觸碰到我想要的幸福,所以開始擔憂,會不會有報應。”


    明軒帝聽著,輕輕將涼月抱過來,摸著她的頭發道:“有報應朕替你承了便是,你不用想那麽多。”


    涼月低笑,她就是怕報應在他身上罷了。就她自己而言沒有什麽要緊。恰恰是身邊的人,最讓人不放心。


    “主子,到了。”青玦喚了一聲。


    帝王微微鬆開涼月,先一步走下了馬車,然後朝馬車上的女子伸出了手。


    涼月抿唇,抓著帝王的手下了車,兩人一起往皇宮走去。


    現在的天啟皇宮已經成了三部分。後宮、淨月宮、前朝。在外人看來,顧涼月已經是天啟最輝煌的女子。霸占了帝王全部的恩寵,幾乎是已經廢了後宮。一枝獨秀,鳳傲九天。


    但是涼月知道,這樣的日子,無法長久下去的。她想任性地永遠留住他,也是不可能的。隻要他還是帝王,隻要他還在乎江山。


    踏進淨月宮,意外地,涼月看見了南卿。


    他還是小小的模樣,穿了一身紅色的袍子,蹙著眉看著進門來的帝後二人。


    “我是來給警告的。”南卿一個人站在門口,沉聲開口道:“天星墜落,國家將亡,天啟可能不會久存於世了。”


    剛剛還想開口問他諾兒是否安好,便被這一句話驚得怔在了原地。涼月下意識地迴頭看著明軒帝,後者眉頭緊皺,看著南卿道:“你這次又是有多少把握?”


    “天算門下的弟子不會出錯。”南卿一臉傲氣地看著帝王道:“依舊是信不信由你們。我隻是看在諾兒日夜哭鬧的份兒上,才下山來告訴你們一聲。至於要怎麽做,我就管不著了。”


    帝王眼神冰冷,看了南卿好一會兒,拉著涼月一言不發地從他身邊穿過,走進宮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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