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涼月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在龍輦之上了。臉有點僵,估摸是人皮麵具比平時的厚一些。身子的活動也不太方便,但適應了一會兒,也能不那麽僵硬。


    “待會兒奴才會說您傷寒導致嗓子不好,您不用開口,保重龍體就是。”四熹走在龍輦旁邊,小聲道。


    涼月點了點頭,看著這晨光熹微之中的宮道,慢慢地,往朝堂延伸而去。頭上的紫金冠,不知為何就有些重得壓人。


    這就是每天軒轅子離必然會做的事情罷。涼月輕輕歎了口氣,捏了捏這明黃色袍子上的騰雲龍紋,眼裏的神色溫柔了許多。


    “皇上駕到——”四熹的聲音還是同往常一樣洪亮而綿長,朗朗地在大殿裏迴響。群臣叩首,朝著座上的人跪了下去,山唿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涼月坐於龍座之上,看著下麵分跪兩旁的文武百官,心裏莫名地有些緊張。還好今天墨丞相來上朝了,獨孤臣和軒轅衝雨也在,應該不會出什麽大問題。


    “平身——”今日這兩字是四熹公公喊的,眾人一愣,接著又謝恩起身,忍不住打量座上的君王。


    明軒帝看起來還是平常的樣子,麵如寒霜,周身都是淡淡的冷意。黑曜的眸子往下麵一掃,便想知道了眾人的心思一般。


    群臣趕緊低頭,四熹公公清了清嗓子,道:“皇上龍體欠安,不宜開口說話。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墨致遠微微奇怪,抬頭看了帝王一眼,卻好像沒有什麽異樣。但是,不能開口說話?


    “臣有本奏。”墨致遠站了出去,行禮道:“自司徒家謀反一戰之後,皇上勵精圖治,使我天啟國泰民安。眼看著國都繁華更勝往日,陛下當初所言免稅一年便沒有太大的必要了。臣以為,逐漸恢複稅收為好,以免百姓驕縱,忘記了納稅是國民之本。”


    墨丞相一說,下麵便有人附和:“國都免稅而其他地方照樣征稅,難免導致其他城池不滿,無利於天啟的統治。”


    軒轅衝雨看了看座上眉頭緊皺的帝王,立刻站出來道:“皇上,臣弟以為墨丞相所說有理,臣弟所管之雕心城,百姓也有非議國都之過於繁華而其他城池未能及之十一,當及時調整政策才是。”


    涼月眉頭不展,下麵的人已經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辯起來。不過大部分的人都是讚成恢複國都稅收,隻有極少的人擔心百姓不滿。


    “皇上,您…”新晉的左大學士看著座上的帝王,剛想問他的看法,卻發現陛下不能開口說話。


    群臣靜默,這可怎麽辦呢?若是帝王嗓子一直不好,那這早朝可怎麽上啊?


    “不如皇上用紙筆寫下想說之言,也便讓臣等知道您的想法。”戶部尚書站出來,提了個主意。


    獨孤臣嘴角一抽,忍不住瞪了那人一眼。這可是好主意,一寫筆跡不對就露餡了,到時候不僅涼月遭殃,四熹也被連累,軒轅子離的真實情況也會暴露的!


    墨致遠什麽也不知道,隻是點頭道:“李大人好主意,煩請四熹公公準備筆墨罷。”


    四熹一愣,下意識地迴頭看了涼月一眼。這可怎麽辦?


    “筆墨太費事了,皇上表態即可。”軒轅衝雨連忙道。


    墨丞相看向座上的人,眼裏有些微的疑惑之色。恐怕再過一會兒她沒動靜,墨致遠就會懷疑她的身份了!


    涼月心裏微緊,看著下麵的人,突然站了起來,像是想費力說話一樣捏住自己的嗓子,然後道:“君無戲言。”


    沙啞的四個字,不響亮,但卻震住了群臣。獨孤臣心都被提了起來,忍不住打量眾人的反應。


    涼月的聲音壓得很低,加上沙啞的效果,倒是聽不出什麽。眾人臉上神色各異,隻不過是因為帝王這句話罷了。君無戲言,允諾了百姓一年無稅,就絕不再加稅是麽?


    可是不加稅,各方麵都得不到平衡,有些不值當。


    涼月眼神微冷,掃了眾人一遍,目光落在墨丞相身上,依舊啞著聲音道:“丞相以為…國之根本為何?”


    墨致遠一愣,彎腰道:“國之根本自然為民。”


    “君之根本呢?”


    大殿裏寂靜無聲,墨丞相想了想,直起身子,看著明軒帝道:“君之根本為信。”


    涼月點頭,不再說話,隻是深深地看著他。墨丞相也便懂了君王的意思,慢慢跪下道:“皇上英明。”


    百官小聲議論起來,獨孤臣和軒轅衝雨看著座上的涼月,已經驚訝地說不出話了。本想讓她隨便應付過去了事,想不到她還能說出這樣的話。轉念一想,國都再繁華也就一年不征稅,其他城池也與國都有貿易往來,平衡還可以在一年之後拉迴來,君王的信譽才是最重要的。朝令夕改之王,不會得多少民心。


    最後,群臣還是都應了這決定。


    接下來便有積攢的急事要涼月處理,涼月都以眼神詢問了墨丞相的意見,墨致遠幫帝王分析了利弊,然後讓他點頭做決定。整個早朝就這樣平穩地度過了。


    出了朝堂,獨孤臣和軒轅衝雨兩人還驚魂未定,都簡直不敢相信涼月竟有這樣敏捷且恰到好處的反應。若不是知道內情,他們也一定會被蒙蔽過去,以為那真的是軒轅子離。


    涼月乘了龍輦往乾元宮走,四熹在她身邊也是目光讚歎地看著她,礙於輦夫,不好多說什麽,隻是道:“陛下今日雖然嗓子不好,但是威嚴猶存。”


    撇了撇嘴,涼月輕點了頭。今天的早朝也算是蒙混過關,似乎她的表現也成功瞞住了眾人,現在隻要迴去催著軒轅子離醒來就好了。


    朝堂上的事情其實也沒有想的那樣複雜,今日她所說的“君王之根本為信”,其實不過就是想著軒轅子離答應了的事情沒有做完,心裏一緊就那麽說了而已。堂堂帝王一言九鼎,絕對不能食言。


    龍輦走到一半,卻不巧地,遇上了穆傾心。


    穆傾心打扮得很是得體大方,遠遠地便屈膝行禮道:“臣妾參見皇上。”


    涼月皺眉,看著眼前這女子,隻揮手示意她起來。


    “穆妃娘娘,皇上今日口不能言,有什麽事情,老奴代皇上轉達。”四熹公公笑眯眯地上前,朝穆妃行禮道。


    穆傾心一愣,看了軒轅子離一眼。龍輦上的人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眼神裏有一絲不耐煩。


    她心裏一驚,連忙道:“也沒有什麽大事,隻是月末了,臣妾整理了後宮的賬目冊子,打算讓皇上過目呢。”


    自月貴妃不在,後宮的暫管之權是在穆傾心手裏的。淑妃良妃雖然恢複了妃位,但卻沒有多少要爭權的意思,隻是偶爾牽製著穆妃,讓她不敢太放肆。


    涼月沉默地看著這位穆妃,隨即揮了揮手。


    四熹頓了頓,轉頭對穆妃道:“陛下的意思是讓娘娘先迴去,等陛下有空了自然會召見娘娘。”


    穆傾心咬唇,卻又不敢抬頭看帝王了。最近他對自己,好像是越來越反感了。是不喜歡她開始有了貪念了麽?


    可是後宮的女子,哪個不會有貪念呢。那金光閃閃的位置、與他能並肩的位置,她怎麽能不動心。


    “臣妾還有一事,請皇上定奪。”穆傾心閉了閉眼,開口道:“前些日子還曾看見過月貴妃,但是臣妾去淨月宮請安,卻又不見了人影。皇上可知道月貴妃的去處?堂堂貴妃,若是迴宮,總該有個交代才是。”


    涼月輕哼了一聲,臉色不太好看地看著穆傾心,沒有說什麽,隻示意四熹趕緊迴乾元宮,她沒空陪這女子多磨嘴皮子。


    四熹尷尬地看了穆妃一眼,低聲道:“娘娘不必問陛下關於月貴妃的事情,估計後宮很快便沒有月貴妃了。娘娘請迴,陛下還要迴乾元宮處理公務。”


    言罷,龍輦緩緩而動,越過穆傾心繼續往前走去。


    後宮很快便沒有月貴妃了?穆傾心眼睛一亮,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帝王遠去的背影,嘴角含笑地行禮道:“恭送陛下。”


    顧涼月是得罪皇上了麽?竟會落個無緣由失蹤的下場。這樣一來,後宮便再沒有人是她的對手了啊。後位,幾乎已經快是囊中之物。


    穆傾心看著高高的宮牆,笑得甜美萬分,帶著貼身宮女便迴了自己的宮殿。


    涼月踏進乾元宮,把芍藥嚇了一跳。幸好早些時候獨孤臣已經讓人知會過他們了。不然乍一看,真的要以為是床上的帝王突然好了。


    “快幫我把這些給取了。”涼月伸手摘了頭上的紫金冠,然後便要脫龍袍。芍藥趕緊過來幫她,將龍袍和裏麵的軟布軟泥都弄了下來,臉上的易容麵具也給取了,這才唿吸順暢一些。


    “把這些收好,暫時不會有事了。若有人來,就說皇上在午休,六王爺和和安公主應該能擋一會兒。”涼月簡單地挽起自己的頭發,對身後的四熹道。


    四熹想了想,還是朝涼月跪了下來,恭聲道:“貴妃娘娘,後宮的主子,六王爺和和安公主擋不住多少,隻有您榮登後位,方能穩住這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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