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嬪手裏捧著幾罐兒東西,樣子看起來倒像是點心亦或者蜜餞一類的。見涼月沒有接話的意思,便冷哼著道:


    "還真是一紅就不將人放在眼裏了呢,墨昭儀,可惜就算現在聖上寵你,那又如何?你仍舊隻是一個昭儀。良妃娘娘來了吩咐,你還是照樣得去。"


    涼月抬眸,麵無表情地看著孫嬪,淡淡地道:"良妃娘娘有何吩咐?"


    孫嬪看了看手裏的罐子,笑道:"良妃娘娘愛吃蜜餞,最近恰好又胃口不好,本宮順便給她做了些蜜子和酸梅。筵曦宮離這兒挺遠,娘娘又馬上想吃。皇上不是常誇你身手好麽?那便你幫本宮送去,也別耽誤了良妃娘娘的時辰。"


    幾罐兒東西捧到麵前,涼月挑眉,側頭看了孫嬪一眼,道:"娘娘,這罐兒上可有封印?"


    孫嬪一愣:"什麽封印?"


    "既然是要入口的東西,還是仔細些好。"涼月拿過一個罐子看了看:"隻是簡單地蓋著口子可不行,中途有人可以打開呢,下毒了也未可知。孫嬪娘娘不想惹麻煩的話,便拿來封蠟,仔細封好才是。"


    孫嬪抿唇,訝異地看了涼月一眼:"本宮倒不知,你有這樣細膩的心思。也罷也罷,秋紅,去拿封蠟來。"


    身後的宮女應了,往福澤宮裏跑去,涼月靜靜地站著,等她們將幾個罐子都一一封好,才接了過來,往筵曦宮而去。


    "小主。"摘星跟在後麵不滿地道:"孫嬪憑什麽這樣使喚您,隨便叫個宮女去就可以了,非得讓您去。"


    涼月搖頭:"她比我位分高,哪怕不得寵也是可以壓我一頭的,就跟武功高的殺手一定可以殺了另一個不如他的人一樣,才不會管你手中的武器是否鋒利。"


    攬月聽得撲哧一笑,上前接過小主手裏的幾個罐子,與摘星分抱著,道:"小主的比喻怎麽這樣奇怪,不過這宮裏的妃子啊,當真也和殺手差不了多少,隻是雙手沒有直接沾上血罷了。"


    這宮裏每天都有人不知不覺地死去,亦或是小宮女,抑或是冷宮妃,誰也不曾在意,都已經是習慣的了。位分越高的人,一般背負的鮮血越重罷。


    前麵就是筵曦宮,涼月抿唇,抬腳走了進去。


    "嬪妾參見良妃娘娘,娘娘萬安。"涼月恭敬地朝良妃行禮。


    良妃正倚在軟榻上繡花,見進來的是顧涼月,不禁有些微微驚訝:"怎的倒是你來了,孫嬪呢?"


    她是叫的孫嬪給她送東西來,難不成孫嬪是故意刁難了這顧涼月來麽?


    涼月想了想,疑惑地道:"嬪妾還以為是娘娘要嬪妾送來呢,孫嬪娘娘估計是要去皇後宮裏用膳,所以遇見嬪妾,便吩咐嬪妾送來了罷。"


    "你說什麽?"良妃皺眉,低喝了一聲:"在本宮這裏,想挑撥不成?好好的孫嬪如何會去皇後宮裏?"


    涼月看著良妃,不禁輕輕搖頭。這人還是一點兒也沒變,驕縱任性,壓根兒沒有考慮自己這話說出來要是落進皇後耳裏,會是什麽後果。


    "孫嬪娘娘的行蹤,想知道也不是難事,嬪妾是否挑撥,娘娘查查便知。"涼月吩咐摘星攬月將罐子放在桌上,便行禮道:"孫嬪娘娘的東西已經送到,嬪妾便告退了。"


    言罷,趁著良妃還在發呆,便退出了筵曦宮。


    孫嬪到底在想什麽呢?涼月看著紅色的宮牆,靜靜地想著。她最先是投靠了良妃的人,如今大有躲進皇後羽翼之下的模樣。小小的嬪,皇後也不見得多待見她,這樣明目張膽地換主,不怕引得良妃不滿,繼而置她於死地麽?


    迴到福澤宮,便見喜祿臉色不太好地等在門口。涼月好奇地看著他:"喜祿,這是怎麽了?又發生了什麽事不成?"


    喜祿朝涼月行了禮,悶聲道:"小主,沒事兒,隻是奴才剛剛聽見有風聲說,皇上今兒晚上要歇在福澤宮。"


    歇在福澤宮?涼月愣了一會兒,隨即反應過來,聖駕歇的定然不會是側殿,隻會是主殿,意思就是說皇上今兒晚上要寵幸孫嬪?


    "這是哪兒聽見的風聲?"涼月看著喜祿問。


    喜祿看了四周一眼,作了進門的手勢。涼月三人跟著進去,喜祿又將門給關好。


    "奴才方才去內務府領一些緞子,便遇見了皇後宮裏的兩個奴才,他們伴著嘴擠兌奴才的時候說:‘皇後娘娘一句話,皇上便寵幸墨昭儀,今兒晚上要皇上寵幸孫嬪,還不是娘娘一句話的事情。別以為受寵多了不起,還不是咱們皇後娘娘恩賜的。’"喜祿麵有忿色,怒道:


    "奴才忍著沒有迴嘴,倒覺得這坤寧宮的人也太沒有形狀,連奴才都如此張揚跋扈..."


    涼月聽著,眼神暗了暗,隨即抿唇道:"難為你了,這些話聽著也就是了,後宮最近不安生,能少摻和就少摻和,皇上畢竟是皇上,那些人敢那樣說話,便總有一天會自食惡果。現在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他人沒有犯到頭上來,都先不理罷。"


    喜祿聽著涼月平靜的聲音,竟奇怪地也跟著平靜了下來,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道:"奴才過激了,主子從容冷靜,才是大家風範。"


    涼月笑了笑,接著一想:"意思是皇上今天晚上會在福澤宮麽?"


    摘星哼了一聲,嘟囔道:"也不一定罷,說不定今兒皇上不寵幸後宮呢。"


    若是司徒凝開口,軒轅子離是多半會來的罷。涼月看了看外麵,孫嬪還沒有迴來的意思。


    也好,正好今日太後說要想法子刺激獨孤臣,再過幾日和安公主就差不多可以迴宮了。今晚若是軒轅子離歇在福澤宮,她便有機會可以和他商量一下。白天裏太頻繁地求見,總是有害無益。


    隻是,他要臨幸其他人,她該如何找機會呢?


    傍晚的時候,竟是芍藥姑姑親自來福澤宮宣布的旨意,晚上孫嬪侍寢,賜浴華清宮。


    這還是入宮之後孫嬪第一次承恩,而且一來便賜浴,便是極大的恩寵了。華清宮是先帝最愛與嬪妃共浴的地方,溫香暖水,風情無限。這一迴倒是讓孫嬪第一個進去了。


    孫嬪喜上眉梢,連忙吩咐人下去準備,看著時辰便匆匆往華清宮而去。


    涼月換了夜行衣,吩咐了摘星和攬月好生關著殿門,便趁著主殿人進出的空隙,潛了進去,飛上房梁。


    這當真是...她為了殺人經常潛入房間這樣躲在房梁上,但是現在進來涼月才想到,等會兒軒轅子離是來與孫嬪歡好的,她在這上麵看著...真的沒關係嗎?


    屏住唿吸,涼月靜靜地看著下麵。主殿裏現在被布置得很華麗,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應該沒有絲毫聲音。暖帳低垂,殿裏都是淡淡的熏香味道。


    過了一會兒,孫嬪好像是沐浴迴來了,一身輕紗,裹著一層緞子,踏進殿內便將緞子丟給了一旁的婢女,然後吩咐她們關上門,自己盈盈地走到了床邊。


    涼月微愣,看著孫嬪將床邊的一盞宮燈點亮,眉頭微皺。


    這宮燈散發出來的味道很是魅惑,有些淡淡的花香,但是聞久了就覺得有些頭暈。


    扯了麵巾出來戴上,涼月冷眼看著孫嬪。又是些下三濫的伎倆,軒轅子離又不傻,每次都應該察覺得出來罷,卻又偏生留著這孫嬪進了宮。她倒是想知道,這孫嬪對於軒轅子離來說,又有什麽作用?


    "皇上駕到——"


    等了好一會兒,終於聽見外麵傳來的唱諾聲。涼月斂了氣息,趴在房梁上不敢動了。隻聽得殿門"吱呀"一聲打開,複又合上,接著便是孫嬪的問安聲:"嬪妾拜見皇上。"


    這聲音軟軟糯糯,聽得人骨頭都酥了。涼月忍住沒有動,再聽得明軒帝一句:"平身。"


    "謝皇上。"孫嬪盈盈一笑,嬌羞地偷看帝王幾眼,道:"皇上許久未來看嬪妾,嬪妾還以為皇上已經忘記後宮有嬪妾這麽個人了呢。"


    "怎會。"軒轅子離淡淡地應了一聲,走到床邊坐下:"隻是忙了些,要應付的人也太多,便忽略了你們幾個原先便跟著朕的人了。"


    孫嬪微笑,也走到床邊坐下,伸手便去解帝王的袍子:"嬪妾替您更衣罷。"


    軒轅子離"嗯"了一聲,接著便有衣服被甩上屏風的聲音傳來。


    涼月數著房梁上的灰塵,沒敢再往下看,心裏一片麻木的感覺,倒不覺得難過了。有什麽辦法呢,這人注定是後宮佳麗三千,這種事情必定是少不了的。隻是看不見與親眼看見,是兩般心情罷了。


    "啊——"孫嬪驚唿了一聲,接著便聽見有帷帳被撕裂的聲音。涼月告訴自己不要去看,可是終究還是忍不住,伸出頭去看向下麵的情景。


    這一看,涼月傻了。


    床榻上的帷帳被人扯落在地,讓她直接就可以看見床上的景象,孫嬪被拉著倒在了帝王的身上,而軒轅子離,正似笑非笑地躺在床上,看向房梁上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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