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老太坐直了身板,覺得唿吸都順暢了幾分。


    這麽多年,她是頭一次心裏這麽舒服。


    她感激地看著楊梅,嚴肅地對楊梅道:“你家布置的這個婚禮現場,哪裏都好,就是這個桌椅不夠好,我再給你追加個二百塊錢,你們用來升級你們的桌椅。”


    “你大孫子都結完婚了,你還給他們錢幹什麽?”刻薄老婆子一臉不解的問道,“你要那麽有錢,怎麽不接濟接濟我們這些老鄰居!”


    “我大孫女也要結婚了,我到時候還得在這裏辦,可不得桌椅好一點?”錢老太一臉無所謂地道,“這些錢都是小錢,也沒什麽的。”


    “那你怎麽不給我們呢?”


    “因為老太太在我這裏花錢花的舒服,她是有錢人不假,可人家又不傻。”楊梅笑著解釋完,轉身就走了。


    剛剛還想要占便宜的刻薄老太太,她的臉色已經不是黑了,是綠了。


    婚禮還沒有開始,錢老太徹底地感受了一迴什麽叫有麵子。


    一會兒來一個漂亮媳婦給她倒茶,一會兒來一個精神小夥子給她拿水果,還有穿著花裙子的小姑娘給她送糖,她的麵子別提多大了。


    跟她一起來的幾個老人的臉色更不好了。


    到了婚禮正式開始的時候,錢老太的這些同村的人徹底的驚住了。


    一個婚禮居然有主持人,主持人穿著粉裙子、落落大方地往那裏一站,氣質不是一般的好。


    還有說的那些個詞,他們似懂非懂的,可是卻好聽的不行。


    他們雖然不想鼓掌,可是卻忍不住鼓掌。


    主持人站的那個台子,身後居然都是鮮花,一朵朵的,看著就是剛摘的。


    問題是一直都那麽新鮮,看著一點都沒有枯萎的樣子。


    其實是這幾個老人的年紀大了,沒看出來那是絨花,是用布做的。


    等到主持人說完話,新娘入場的時候,他們居然鋪了一條那麽長的路,都是紅布做的,這得多少錢啊!


    更過分的是,還有人唱歌,有人彈琴,那歌聽著那麽好聽。


    因為用了話筒,聲音傳出去老遠!


    就是鎮上最有錢的人家結婚,都不會辦的這麽好吧!


    幾個老頭老婆子的嘴張得大大的,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就是錢老太都沒想到,楊梅他們設計的婚禮,能這麽好。


    等到她發言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是在讓她上去說話。


    一群人下來,畢恭畢敬地將她扶上了台,錢老太關鍵時候表現很好,將自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借著我孫子結婚這個事兒,我今天把咱們這些老鄰居都聚到了一起,我就是想告訴大家,這麽多年了,我受了那麽多的苦,遭了那麽多的罪,現在終於過上了好日子。”錢老太的眼淚在眼窩裏轉,幾十年的往事,像是走馬燈一樣在她的腦海裏迴放。


    “最苦的時候,我幹了一天活,迴到家,幾個孩子餓的哇哇大哭,我腆著臉去借糧,可是沒有人肯借給我,還說我這個苦命的人,一輩子都不可能翻身,早晚得餓死,借給我不如喂狗。”


    “我迴到家的時候,大哭了一場,當時我就在想,我一輩子光明磊落,我不可能一輩子受苦。”錢老太握著話筒的手微微顫抖,可是聲音卻很堅定,“我現在這番話,不僅是對大家說,對我的兒孫們說,也是對那個時候的我自己說,我這一輩子,做的是對的,我這一輩子,過得是值的!”


    楊梅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錢老太的話,也是在對她說的。


    她也想要自己以後的人生是這個樣子,等到幾十年之後,能這麽趾高氣揚地對所有人說,自己過得很好,自己選擇的路都是對的。


    楊梅忍不住對身邊的楊軍媳婦也周二娘說道:“從今天起,錢老太就是我的榜樣,等大丫結婚的時候,我也要說這麽一番話!”


    “我看你是被感動傻了,”楊軍媳婦一臉鄙視地道,“人家錢老太家的鄰居都不是好人,我們對你還不夠意思啊?人家受了一輩子的窮,現在才過上了好日子,你受了幾天的窮?”


    “對啊,”周二娘也無語地說道,“人家村子裏的人都欺負他們孤兒寡母的,你的兒子和你的男人身強力壯的,誰敢欺負你?不想活了啊?”


    “……”楊梅的眼淚不用擦,已經被自己臉上的熱氣蒸幹了。


    這些人實在是太壞了,感動都不讓她感動一迴,這麽快就拆穿了她。


    錢老太說完之後,現場沉默了很長時間之後,大家就鼓起掌來。


    隻是錢老太的那些鄰居們臉色不好,可是誰又在乎他們呢?


    錢經義帶著自己的弟弟和兒子侄子們,跪在地上給錢老太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錢老太的兒媳婦和孫媳婦們,也都給錢老太恭恭敬敬地鞠躬。


    楊梅打量著新娘子,想要看看她是不是覺得錢老太喧賓奪主了生氣了。


    可是看到新娘子臉上的淚,楊梅放心了,看來錢老太的這個孫媳婦也是個好的。


    儀式走完了,就開始吃飯了。


    黃瑩兒跟趙強準備的這些菜,自然是讓錢老太滿意的不行。


    剛剛的那些鄰居臉色還不好,打算什麽都不吃,不給錢老太麵子,讓錢老太下不來台。


    剛剛錢老太的一番話,能感動在場的所有人,卻不能感動他們。


    如果他們是能因為一番話就感動的人,就不會欺負錢老太幾十年還覺得自己沒有什麽問題了。


    可是脆皮肘子一上來,他們就後悔剛剛的決定了。


    他們剛剛商量好,可不能現在就食言了。


    楊梅一直在觀察著錢老太那一桌,一看這個情況,就知道是怎麽迴事了。


    她在心裏歎氣,這幾個人,年紀都這麽大了,還天天想著作妖。


    錢老太也真是個善良的人。


    “這個脆皮肘子的皮特別好吃,您一定得嚐嚐,一點都不費牙,香得很。”楊梅用公筷撕下了一塊肘子皮,蘸了一點醬汁兒,放到了了錢老太的小盤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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