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楊梅就跟張子旺和林雨柔帶好東西去鎮上了。


    欠人家的恩情一定要早早地還,要不然就容易忘掉。


    一旦忘掉了,某天想起了,就會很愧疚自己的拖拉。


    “你在廠子裏見到周衛國了嗎?”楊梅問張子旺。


    張子旺點頭道:“遇到了,他沒跟我多說什麽,拍拍我的肩膀就走了。我的同事還都挺奇怪,我什麽時候跟剛上任的副廠長認識的。”


    “你中午快下班之前,去找周衛國啊。”楊梅叮囑張子旺。


    張子旺連連點頭:“放心吧,娘,保證完成任務!”


    楊梅想得很清楚,中午請周衛國吃頓飯,再把準備好的東西給他,才能表現自己的誠意。


    楊梅跟林雨柔兩個人一上午就在鎮上四處逛。


    去國營商店買了不少調料,又買了幾個能受熱的大鐵盆。


    這是她跟黃瑩兒商量之後的結果。


    先從小本生意做起來,就算是不成功,賠得也能少點。


    林雨柔其實心裏是不怎麽想做生意的,張家人除了楊梅對做生意很熱衷,其餘人都有點反感。


    不僅是張家人,大楊村的大多數人都不愛做生意。


    陶國剛剛建國二十多年,很多人的思想還停留在“市農工商”的這樣的社會地位排序裏。


    當然,像是沈思這種已經是大資本家大商人除外。


    不管幹什麽,隻要幹到最頂端,人們都會隻剩下敬佩了。


    隻是楊梅出的主意,沒人敢忤逆她。


    楊梅還專門買了一大塊白布,讓黃瑩兒做衣服,她們要穿著統一的衣服做生意,顯得更專業一點。


    現在沒有手表,隻能根據太陽的位置判斷。


    不管是楊梅還是林雨柔,倆人都看太陽看的不咋好。


    等她們急匆匆地趕到製衣廠門口的時候,周衛國已經跟張子旺等在那裏了。


    “我們去逛街忘了時間,實在是對不起!”楊梅拉著林雨柔的手,連忙跑了幾步跑到周衛國麵前,一臉愧疚地道。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因為愧疚,她虔誠地看著周衛國,想要讓周衛國明白,自己的道歉是多麽真誠。


    “沒事兒,沒等多久。”周衛國看著跑過來氣喘籲籲的楊梅,恍惚間跑過來的是個朝氣蓬勃的姑娘,楊梅臉上的焦慮讓周衛國忍不住發笑,一個當了婆婆的中年女人,怎麽能有這麽可愛的時候?


    “咱們去吃飯!”楊梅笑著道,“去國營飯店吃怎麽樣?”


    “不去。”周衛國想也不想地拒絕。


    楊梅的臉垮了下來,對方這也太直白了吧?


    “又貴又不好吃,服務員的態度還差。”周衛國連忙解釋道,“我知道有家店的麵條很好吃,咱們去吃吧!”


    “好!”救命恩人這麽說,楊梅自然也沒話說。


    人家想要給自己省錢,她得領了人家的好意。


    王玲一直跟在張子旺的身後看著,待見到張子旺跟周衛國等在大門口半個小時的時候,她就明白為什麽楊梅對她那麽傲慢,一點都不怕她,原來他們的靠山在這裏呢!


    “哼。”王玲冷哼一聲,心道,“這個興隆鎮,還得是我爹說了算,我看上的男人,就是做了爺爺都得跟我結婚。”


    周衛國領著楊梅去的,是一家很小的麵館,牌子破舊, 桌子包漿,屋門都漏風了。


    幾個人一進去,小飯店裏就被擠得滿滿當當的。


    周衛國也不嫌棄,自己動手將兩張小桌子並到一起,又去找抹布擦桌子。


    這時候才從裏麵出來一個年紀很大的老婦人,問周衛國:“你想吃點啥?”


    那口氣,既厭惡又不耐煩,總之態度十分差。


    周衛國指了指楊梅幾人,道:“我今天有客人,您不能好好跟我說話啊?”


    楊梅震驚了,她第一次見到有人這種服務態度,顧客還能笑嗬嗬求著服務員態度好點的呢!


    一對比她對國營飯店那兩個服務員做的事情,楊梅不禁反省起了自己,是不是自己做錯了?


    老婦人一聽,本來渾濁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她慢悠悠走到楊梅幾人麵前,慢悠悠地看了一圈後,將眼神慢悠悠地定在了楊梅的身上。


    “這是你的朋友啊?”老婦人頭也不迴地問周衛國。


    周衛國連忙將老婦人拽到一邊:“我來您的飯店吃飯,您這樣會嚇跑客人的!”


    “就這幾個人,您快去做飯,大家都餓了!”周衛國很溫柔地對老婦人道。


    楊梅在心裏忍不住感慨,跟人家周衛國一比, 自己的素質真是太差了。


    “行,你陪客人吧,我去給你們做飯!”老婦人笑嗬嗬地道。


    “額,”楊梅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畢竟人家周衛國都表現得這麽好,“阿姨,要不我去幫您做飯啊?”


    老婦人熱情地擺擺手, 道:“是個好媳婦,不用你,我幹活麻利著呢!”


    她一邊往廚房走,一邊迴頭看楊梅,那熱切的眼神,看得楊梅直發毛, 這是怎麽了,怎麽一副看新媳婦的眼神?


    “你常來這裏吃飯嗎?”為了緩解自己心裏的尷尬,楊梅問道。


    “嗯, ”周衛國頓了頓,道,“經常。每天都要來吃。”


    “啊?”楊梅驚訝地道,“你這麽愛吃麵條啊?”


    “這家店的麵條是不是特別好吃?”林雨柔一臉憧憬地道。


    周衛國並沒有說話,似乎不知道怎麽迴答。


    那種別扭的感覺又來了,天天來這裏吃麵條, 連麵條好不好吃都不知道?


    “我去幫忙,咱們能快點吃飯!”周衛國擔心地看了一眼楊梅,起身走了。


    沒用多久 ,周衛國就端著麵出來了。


    這麵都不是用碗裝的,而是用盆裝的。


    就是過了水的白麵條,切得十分細,一根根的像是牛毛一樣。


    楊梅驚喜道:“這是切的麵還是拉麵啊?”


    “是我手工切的。”老婦人端著一大盆鹵子,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茄子做的鹵子,滿滿的一大盆。


    楊梅算是知道周衛國為什麽來這裏吃了,她活了兩輩子, 從來沒有見過這麽誇張的飯量。


    “這能吃得了嗎?”看著麵前的盆,楊梅擔心地道。


    “必須吃了,你太瘦了!”老婦人拍拍楊梅的肩膀,又慢悠悠地迴廚房了,這迴她出來的時候,端著的是一大盆醬骨頭。


    看著牆上掛著的破舊的價錢牌,再看看擺了整整兩桌子的麵條鹵子和肉,楊梅總是有一點玄幻感。


    這老太太該不是做慈善的吧, 這麽大的菜量,可咋賺錢啊,楊梅犯愁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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