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茉輕輕一笑,她唇角如噙起一朵花,略低了低頭,道:“孟先生,這世上有果必有因,您家裏出事,到底是什麽原因造成的,恐怕您心裏比任何人都有數。我的確對您的兒子出過手,但是,孟先生,最後結果如何,您也是知道的。我不但沒把您兒子怎麽樣,還讓那女鬼去投胎了,到底誰賺誰賠,這筆賬您比我會算!”


    孟綱在兒子被廣澤寺的禿驢們治好了之後,又讓李輝從廣澤寺請了護身符迴來,就不再關心那女鬼的動向了,或者說,他自己出事後也無暇顧及此,此刻聽蘇茉說起後麵的事,一時有些訝異,但他到底是久居高位的人,很快就鎮靜下來了,“蘇小姐這次過來,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嗎?”


    蘇茉嗬嗬一笑,隻見她把手慢慢地伸進了鐵窗之中,她的手纖白柔嫩,如拈著花兒。孟綱一愣,飛快地想要躲閃,他到底忘不了眼前這個看著柔弱的少女是如何差點害了他兒子的命。隻是,蘇茉的手看著慢,實則快如閃電,護在旁邊的看守所人員正要上前,蘇茉已經拈著從孟綱肩膀上的頭發,舉到孟綱麵前笑道,“孟先生,這麽緊張做什麽?”


    她說完,當著孟綱的麵,鬆開手指,任由那根白發慢悠悠地飄落下來,掉在地上。而孟綱,猛地鬆了一口氣,就在方才那一刻,他隻覺得蘇茉那隻柔白的手如死神的鐮刀一樣,是來攫取他的性命的。


    孟綱訕訕一笑,他活了半輩子了,居然會怕一個比他兒子年紀都還小的女孩子?“蘇小姐,不要開玩笑了!”


    “我沒有開玩笑,我來就是想告訴您,或許您還不知道李輝的下場吧?他已經死了!”蘇茉淡淡地道,她一個女孩子說起生死來,好似在說家長裏短一樣。


    “死了?他死與我何幹?”孟綱臉色頓變,他進來可是與李輝脫不了幹係的,在江市,這事被大肆報道,說是孟家為了殺人滅口,弄死了李輝。他進來,也被*著交代這事。李輝小小一個人物,放在古代,充其量隻是孟家的一個門客而已,死了就死了,卻害了他孟綱。


    “他不過是個小人物而已,死了也就死了,當然不勞孟先生您費心了。不過,您說他死之前,會怨恨誰呢?”蘇茉道。


    孟綱一下子愣了,他為官多年,習慣了揣摩人心,自然明白蘇茉的意思。李輝是個風水師啊,風水師怎麽殺人的,孟綱太清楚了。李輝若是怨恨自己,會做些什麽呢?他孟綱家大業大,y宅陽宅的風水太重要了。見蘇茉要走,孟綱忙喊住蘇茉,“蘇小姐,可有破解的辦法?”


    蘇茉放穩了身子,她手裏把玩著一把鑰匙,她的手一滑,鑰匙掉了下去,落在地上叮咚一聲,蘇茉看著鑰匙掉在地上,才緩緩地俯下身撿了起來,笑道:“破解?也不是不可以,隻不過,太晚了!”


    孟綱一下子頹廢了很多,他長歎一聲,身子往椅子上一靠,閉上了眼,這一刻,看到他的眼袋鬆的像是一不小心就要掉下去了。


    蘇茉笑著看了他一眼,帶著顧城離開了。她其實什麽都沒說,但孟綱自己腦補了那麽多,就夠了!且,孟綱死之前,一定會想透什麽的。


    “你覺得,你說的話,他是信還是不信?”顧城開著車,他還是有些不明白蘇茉過來是來做什麽的。


    “那又怎樣?”蘇茉瞥了一眼,正要收迴目光,卻被吸引住了,正對著方向盤的儀表板上係著一塊玉雕,呈蓮花狀,約有小兒拳頭那麽大,雕工很粗糙。蘇茉伸手過去拿了過來,把玩片刻,看上去很是喜歡,“乖徒兒,這個,送給你師父吧?”


    “你喜歡就拿去啊!”顧城滿不在乎地道,這玉算不上是上好的玉,是他以前的女朋友送的,一直放在儀表板上,偶爾會覺得有些礙眼,正愁不知道如何處理呢。


    入夜,江市的燈火如往昔一般的亮,喧囂的城市漸漸地歸於平靜,蘇茉盤坐在客廳的白色地毯上,麵前是一張小桌子,她一手握著龍鱗,另一隻手拿著顧城送給她的廉價玉石,手起刀落之下,那玉石便被削去了花瓣,隻留下禿禿的一截。


    蘇茉的旁邊是一台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是一張放大的登記照,平頭、寬額,兩眼炯炯發光,赫然便是孟綱。他曾經在部隊曆練過,整個人氣質很剛硬,一張臉生得不錯,眉倒豎,本是主貴之相,隻可惜眉生如帚,則意味著會有殺身之禍。


    晚清名臣曾國藩的家書倒是傳世甚廣,眾人卻不知,那家書不過是寫給那位太後看的,家長裏短,求田問舍,向帝國表忠心。而他真正的才學卻是在一本《冰鑒》之上,曾國藩久居廟堂之上,身高位重,閱人無數,《冰鑒》是其一生鑒人的總結,不啻為一部相書。


    其中便有通過眉來斷人前程禍福的言論,“倒豎者,上也,……如劍者掌兵權,如帚者赴法切……”,徐承墨的一對眉,遠看如龍鳳雙飛,近看則如利劍飛鬢,蘇茉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雖然無法看透他,但從他的麵相上開始看出了點端倪,後來他說他在軍隊,也是印證了蘇茉的猜測。


    而孟綱此人,端看一對眉,也能夠看出這人四十五六歲之前,必定是富貴之相,但這人的好運也隻到此為止,隨後將會應個劫,若能夠曆了這劫後半生就一帆風順,隻看蘇茉願不願讓他過了這一關。


    隨著桌上的玉屑越積越多,蘇茉手中的玉雕也越來越明晰,正是孟綱。刻玉是有專門的一套工具,但蘇茉卻用龍鱗來雕刻,刻意將y煞注入其中,便可以看到原本瑩白的玉石漸漸地籠上了一圈黑色的霧氣,待這玉雕的人眉眼清晰的時候,整塊玉便如浸在了墨中一般。


    “成了!”蘇茉歎了口氣,“壞了我的玉石,真是便宜你了。”


    蘇茉甩了甩略有些酸痛的胳膊,收拾了桌上的玉屑,拿出一張黃表,又和了朱砂,輕車熟路地畫了一張符。與以前的符不同的是,這張符起始是孟綱的名字,左右分別是他的八字,左邊年柱和月柱,右邊日柱和時柱。


    符籙被平放在桌子上,其四角上按方位放著之前被蘇茉削下來的四個玉石邊角料,但這麽簡簡單單的擺放,被蘇茉用煞氣一引,就是一個簡單的陣法。符籙之上,立著蘇茉雕好的孟綱的玉石像,旁邊是一根白發,若顧城在這裏,一準兒能夠認出這便是孟綱肩上的那根白發,明明被蘇茉扔在地上了的,怎麽又到了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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