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等來酸辣


    認了姐妹的倆人平心靜氣地在堂內為衍老爹和秦老爹置辦後事,衍丫頭雖未完撇開秦老爹的嫌疑,但基本的喪葬禮儀也聽幻兮兒的主張給予置辦。可惜立靈的牌位上需要把具體的生辰死祭落上字款,而在座的所有人裏除了衍丫頭知道秦老爹是父親正值寒冬臘月時在城中街角處拾救的一個孤僻醉漢罷了。說他孤僻的緣由在於這人唯肯把秦姓與人,偏不告訴具體的名,因而自己也隨父親喚他秦老爹,至於他的家室親人更是無一得知。


    “逍遙館對這號子事也無從下手嗎?”衍丫頭看向正在幫忙為秦老爹換壽衣的莫飛。


    “不是無從下手。”莫飛小心細致地將一個袖子穿在秦老爹的胳膊上,不緊不慢地迴道:“館裏向來有規,若不是驚天駭人,危及天下之事,絕不輕易掘人私密。”


    “什麽叫驚天駭人,危及天下?”衍丫頭投擲了幾張銀紙又懟說,“如今都出了人命,這幾天的算來,不下十人了,逍遙館也該正式的管管了。”一提到逍遙館,衍丫頭才恍然發現,“館主呢?哪去了?”


    “少爺一向來去無蹤,我們且候著就行。”莫飛寬心慣了的樣兒刷新了衍丫頭的眼界。


    “你們逍遙館的人都這樣?掌事的在前衝,幹活的都在後麵躺著閑?兮兒妹妹,你找的男人是有多苦命?”衍丫頭難得地為男人鳴不平,手裏大把的銀錢紙幣整遝整遝地往火盆裏投。


    “慢點兒,慢點兒,要燒嗆起來了。”盆裏的火苗攀著紙垛燒得盛旺,挑著事兒來勁的清風也鼓搗著心助燃火焰的氣勢,一股兒往幻兮兒所在的方向襲去。她本能地立即起身避開火勢,紅焱焱的火焰向四周呈亮。


    “燒成花臉貓啦。”衍丫頭看著銀紙燒成灰燼後也同焰火那般朝幻兮兒那麵跑去,落滿她的肩發,活脫脫的像是竄山跑林的野兔,衍丫頭越看越覺得滑稽逗趣,一時憋不住就狂笑起來,“西澤郡裏最俏的妝非你莫屬了。”


    “怪你啊……怎麽還投啊你?”幻兮兒偏轉著頭,來迴拍打著身上的灰燼,衍丫頭卻非要玩嗨了心,猛猛地又往盆裏投了大疊紙錢,“給兩個老頭子也樂嗬一下。”她咯咯地又大笑起來。


    莫飛隻用眼角微瞥一兩眼,確認幻兮兒相安無事後就如置身其外的隱世老人,憨憨地做著每件需要特別細致小心的事。他握慣了刀劍的手此時也像極了遲暮的老人,冷顫著心裏的不安與緊張,“太難了!”他連連輕歎著氣,萎靡中又不甘輕言放棄,“秦老爹,我這是生來第一次為人更衣,您死者為大,切莫見怪”


    適逢站起身的幻兮兒恰在躲避火勢和銀紙的灰燼時兩眼順向火勢照得尤為光亮的地,莫飛半側著身,被火焰的顏色映得紅彤彤,她仔細打量著這個爽朗少年,安靜做事時的他確實能給予被人更多的信任。


    不過,視線再往下,幻兮兒連連注視了好幾眼,枉乎自己沒看明白,徑直跑向聚她隻有兩三米遠的秦老爹停屍之處。


    “這是什麽?”幻兮兒用絲絹輕拭了他的背,無數幹涸得隻剩針孔大的血孔處在火焰的燒灼中滋出些零星油漬。


    “屍油嗎?”衍丫頭望向秦老爹的背,“這才剛走多久,也太誇張了吧,我爹都不會。”說罷,她也起身要去湊個熱鬧。


    “應該不是吧。”幻兮兒湊近眼細看,怎麽瞧都不像新長的毛孔,“拿筆來。”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這事荒唐可疑,而更大可能她願意相信是秦老爹隱在心底的秘密或者是將要告訴他們真相的事,她願意憑著感覺嚐試著把它們以線相連。


    一筆落下,一線相牽,她都落滿細致,一更天過,她終於完成。


    如今秦老爹的背上新舊圖騰有二,一是時日不算久遠的鷹嘴圖騰,另一是孔穴經久的圖。


    “這怎麽越看越像深山老林的地圖?”莫飛走南闖北,見過的地圖頗多,他一眼瞧見就認定十有八九就是深山地形圖,“你看,山重巒疊嶂,偏就山腰有處人家,隻是不知這地圖指在何處?世間有這樣去處的地兒不計其數啊。”


    “山腰?”幻兮兒突然想起秦老爹臨死前交代與她的話,死後願葬古凡城十裏外的山腰上,也許這是秦老爹在提示她的話,幻兮兒咋乎乎地應道,“我知道了!”拉著莫飛就要往外跑。


    “知道了也不能天黑去啊,深山老林的地兒多幽深啊,萬一碰見豺狼虎豹不就虧大了?”衍丫頭急忙拽住她,把她拉迴秦老爹的屍身前:“這一個背上搞那麽多玩意兒是啥意思啊?你倒是先給姐們理明白了吧。”


    “我隻能猜測秦老爹有難言之隱,至於其他的我也不敢隨意胡謅,隻是憑感覺罷了。”幻兮兒對相識短暫的秦老爹也不好妄加評判。


    “那不是啥都沒說麽,對了,你不是有什麽綠珠子麽?再拿來試試?”衍丫頭盡可能地掩飾好心裏的急躁,允諾過大家的事她竭力克製,不過秦老爹與父親同樣圖騰的背上為何還另藏其他,這事糾結在她腦子裏,似乎隨時都會撕裂了她的智商。


    “呐,它沒反應。”幻兮兒摸出袖口裏的琉璃珠高舉地懸在半空,剔透的綠一層不染地聚在珠子裏:“實際上我也不知道怎麽用它。”幻兮兒無奈地聳聳間,超出能力的事她也想召喚即成,可惜理想的夢境永遠離她的現實很遠。


    “這什麽破珠子,時靈時不靈的,還很脾性呐!”衍丫頭失望得很。


    “要是館主在就好了。”幻兮兒眉眼下拉,心裏免不了一陣失落。


    “兮兒妹妹,你想少爺啊?這也沒離開多久啊,不用這麽想吧。”莫飛總是能夠找到可以挑著提的小醋點,大男子漢的任性與計較微微遺露在他的話眼裏。


    “唉呀,行了哈,你們都給我悠著點兒,我可是剛曆了喪又離了緣的人,多少考慮點我的感受啊!”比他幽怨的衍丫頭再怎麽克製也不要坐等別人的愛情蜜戀來甜膩了她的胃,她把手裏攥著的一遝紙錢遞到幻兮兒的手上,“行了啊,該幹啥的都動起來,省得閑慌了心。”麵前的兩人對視一笑也就繼續忙活起來。


    夜的深寂就這麽在不知不覺中漫逝。


    三更天至,親自守靈的三人就剩莫飛還睜著眼守護兩人,幻兮兒疲憊得隻能倚靠在衍丫頭的肩頭似睡非睡地等待著館主,耳旁衍丫頭“唿唿”的打鼾聲驚擾她的同時又不斷誘惑著她,淺薄的夢稀稀落落叫她始終休息得不夠踏實。


    “兮兒妹妹,沒事,你就安心地睡一覺,有我守著呢。”莫飛早已習慣沒日沒夜的混亂作息,他心疼幻兮兒故作堅強地撐持著所有她想堅持的一切。


    “嗯?我又睡著啦?”她驚顫地愣了愣,努力睜大了自己那雙已經漫上黑圈的眼皮。


    “好啦,安心地睡一覺吧。”莫飛哄娃似的用手捂住她的眼,“乖,睡一下,等少爺迴來了我再喚你。”他捂在眼皮上的手心暖和舒適,幻兮兒乖巧溫順地“嗯”一聲就合上眼,有人守護的睡夢她迅速入眠。


    香甜的好夢暖暖的,所有的困倦疲乏都在夢境中一點點拋棄……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夢裏開始響起細微的聲響,她想去尋找聲源的所在,卻隻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還有幾句越發清晰的女聲,那嗓音嬌柔嫵媚,絕對是男子立聽傾心的一類,幻兮兒撥開眼前的白茫迷霧,一層層,還是未見到女子的容顏,隻是心裏湧出的莫明熟悉感扯咬著她腦中的神經……


    “哐當!”清脆響亮的銅鏡被摔在房裏的聲音驚醒了她,離了夢的現實裏天早已亮了,幻兮兒在床榻上搓揉著自己的眼。


    “對不起,兮兒姑娘,我吵醒你了。”入房來的一個陌生丫鬟看見幻兮兒被驚醒後膽戰心驚地道歉著。


    “沒事,你是……”幻兮兒並不在意掉在地上的銅鏡,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停留在眼前這個頗有禮數教養的丫鬟身上。


    “我是郭家專門服侍大小姐的丫鬟小雨。”


    “郭家?”幻兮兒一時間反應遲鈍,臉上的表情盡顯誇張,“那你拿我房裏的銅鏡做什麽?”


    “我們大小姐昨夜不小心被傷著了臉,特意吩咐我找鏡子,可是我翻遍了整個虎人堂,也就兮兒姑娘您這有,見您睡得香甜,我家主子又催得緊,我隻好自己先拿了,不過……”年紀尚小的小雨悲苦著臉,手裏的銅鏡已然凹凸得扭曲了形,頓時怕主子責怪而愁苦驚懼得哭了起來。


    “沒事,我同你去說說情。”幻兮兒雖然極不願看見郭家大小姐那張善變的嘴臉,但無辜的小丫鬟若是因為掉了銅鏡而挨頓打罵,她更覺得不妥,特別是郭綺若那實打實的蠍子心刀子嘴指不定又出什麽陰招狠虐別人,她說罷即走,連洗漱也沒顧上。


    房外虎人堂的一切照舊,隻是經過昨日一鬧,虎人堂上下對幻兮兒的態度更加客氣親近,在他們的招唿聲中,幻兮兒由小雨帶領著敲開了郭大大小姐暫歇處的房門。


    酸辣的早晨就這麽鬧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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