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個時辰的喧囂之後,最終還是歸於表麵的平靜,也許這是稍憩之後還有狂風暴雨的前奏。


    悲痛中的幻兮兒潛身於一處崖穴中,迴憶空白,獨芳姨的寵溺曆曆在目。憤恨席卷心頭,不免自怨自己的無能,恨蘇醒無用,腦中愁緒愈演愈烈:天邪窟,滅了;神鐸淵,毀了;養育自己的姬娘,死了;天邪窟窟主,不知所蹤。而今後,自己也將孤苦伶仃,漂泊於江湖,不禁潸然淚下。


    領衛阿青急忙說道:“兮兒妹妹,哭不得,這樣隻會更傷雙眼,這筆血仇來日必報!”


    本無任何精神勁兒的幻兮兒聽到報仇二字,恍惚迴了神,咬咬牙關,拽下衣袖一角,綁住雙眼,停止哭泣。


    仰天望地,決然起誓:“天地為上,我,幻兮兒今日起誓,他日定當報仇雪恨,如若不然,不得善終。”


    這時,林中百鳥雜亂離巢遠飛,守衛阿青立刻耳貼地麵,隻覺不妙,扶著幻兮兒趨步往崖穴中一處較隱秘處藏身,並囑咐到:“不管聽到何聲響,切不可出來,若兩個時辰後我未迴,你便下山,往南方向,尋少主。”


    “阿青哥哥,小心。”幻兮兒無可奈何,隻能乖乖藏匿著。


    頃刻之間,崖穴附近就傳來打鬥聲,俄而激烈,似風雲湧動,電掣雷鳴,俄而絲響無,靜得憂心。如此反複的聲起聲沒持續了一段時間後,便然無聲,乖乖藏匿著的幻兮兒雖是滿心好奇與擔憂,但始終不敢有所動靜,直待烈日西下,薄薄霞光透過遮眼的紗裳,模模糊糊地映入她的眼瞼,幻兮兒知道,阿青哥哥恐怕是兇多吉少。


    一天膽戰心驚。當下,該何去何從?


    最終。她從身旁摸索一根藤木,將它稍折齊整作為拐杖,起身,決定先下山再另做打算。


    但殺士人多勢眾,況且今天隻滅了門,要的寶物還未得手,自然不會放鬆警惕,至於幻兮兒,未諳人心,自是不懂殺士們的兇狠。等她踉踉蹌蹌行至崖穴前時,便有四五個殺士闖進來,橫刀對著她:“何人?要去哪裏?”


    頓時一臉驚愕,竟不知答複什麽好,殺士發怒:“綁迴去!”


    可她知道若真的被綁迴去,自己的身份要是敗露,則必死無疑,於是強製令自己稍作冷靜,強裝淡定對曰:“大人,饒命,我本是這兮嶺峰中的天邪窟的婢女,因身體有恙,被棄於此。不信,各位大人,可以看看。”說罷,指著自己早已被鮮血沾滿的遮眼的紗裳,殺士仔細一番打量,麵前的女子,衣裳簡約且多處殘損,臉色蒼白,眼流鮮血,確乎是一幅生病的模樣,“得了什麽病?”殺士冷冷問道。


    “陰黃麻風症,如今快要七竅流血而亡了”一聽是傳染病,殺士立即向後倒退幾步,“求各位大人行行好,救救我。”幻兮兒佯裝可憐,欲靠近殺士,卻被殺士嗬住腳步。生怕被感染,那幾個殺士不再開口言說其他,立即離開這個崖穴。


    然而另一頭,“天煞”和“地鬼”在窟內掘地三尺無所獲,衝至神鐸淵,也隻有一具冰冷的屍體罷了,急躁的“地鬼”決定撤人,不過,眼尖的“天煞”卻在屍體的手腕處發現了一塊沾滿鮮血的衣角,立刻下令:“封山,搜人!”


    消息迅走,幻兮兒剛逃一劫,卻又要身陷另一禍。


    之前尋得她的殺士知道自己受騙便折迴崖穴,但已不見她的身影,其他殺士接到命令也前來支援,進行封山搜人。


    眼傷未痊愈,步履便艱難無比。雖然已盡力逃跑,但終究被發現了蹤跡,幻兮兒無可奈何,被逼,追至崖頂。


    崖峰風大略寒,空曠無物,隻有突兀的大石塊參差不一。


    “天煞”和“地鬼”望著眼前這個淩亂模樣的女子身著的衣物恰與碎衣角相吻合,心中有疑,遂先命人將她押來搜身,幻兮兒不知如何是好,殺士步步逼近,她隻好小心後退,可是眼睜睜看著就要退到懸崖邊上了,突然“天煞”開口說:“小姑娘,別掙紮了,這懸崖高聳入雲,底下更是有急湍暗流,若摔下,定當粉身碎骨。”


    同來的“地鬼”無太多耐心,一個騰身便躍到幻兮兒身旁,將她衣角拽起,欲推給近前的兩個殺士,可惜,幻兮兒不願就此屈服,麵朝“地鬼”,直接往他的手上咬了一大口,“地鬼”驚叫一聲,以腳踹開幻兮兒。不料用力太猛,幻兮兒仰身懸空,落入崖底,殺士俯身一看,隻見浮雲懸空,並無其他。


    “地鬼”不由得心生怨念,叨了起來:“費這爛工夫,啥都沒撈到,還不撤?”眾殺士便隨“地鬼”迴去複命,“天煞”無趣,也跟著迴去了。


    一路策馬揚塵,片刻不敢停歇,直奔巫焰山的崟煞殿。


    值得一提的是那巫焰山有別於兮嶺峰的明豔美麗,相反多陰森潮濕,漫山的毒花蠱蟲,本就人跡罕至,近來又無故多白骨亂置山頭各處,以至於巫焰山附近的百姓也舉家搬遷,重擇棲身處。如今,隻有崟煞殿獨占整座山頭罷了。


    果然,人與群分,物以類聚。與巫焰山中的山景極其匹配的是崟煞殿內的設置。那巨大的石墩排於兩側,殺士分立兩旁,墩上鐫刻著蛇騰鬼怪,在燭火映照下盈滿紅光,更添兇煞。殿堂中心設環形小石台,石台上方是崟煞殿殿主用噬骨鎖鏈緊扣住的一個菱形器物,巴掌大小,中嵌紅色血魂石,名曰“奪魂令”。


    江湖傳聞以“靈歸血止,噬魄追魂”這八字代稱“奪魂令”的驚天威力。而石台往前便是崟煞殿主葛天亦雲的寶座,黑龍藤長椅威風凜凜。


    這氣勢連“天煞”和“地鬼”二人都不足相比,隻見他們斂聲跪地,低頭抱拳,稟盡在兮嶺峰的一切,殿主葛天亦雲閉目側躺於黑龍椅上,當聽手下說道在天邪窟未尋到寶物甚至放走身份不明的姑娘時,葛天亦雲雙眼猛地一睜,麵露殺氣,隨即運氣揮袖揚掌,竟給了二人胸前各一掌,二人強忍疼痛,仍抱拳說:“請殿主息怒,我二人辦事不利,請殿主重罰!”


    殿主起身端坐,靜默一陣,隨即命二人:“罷了,此事我自有安排。”二人領命,退下各司其職。


    然而,躍下崖底的幻兮兒雖僥幸逃脫那群殺士,卻因重力墜入崖下的九江急湍暗流中,迅猛的湍流左右夾擊她,一會兒撞擊暗石黑礁,一會兒江水淹嗆,她身上的傷口不斷溢出血來,融入江流,衝散開來。剛開始還能掙紮些許,但隨著在水中時間一長,幻兮兒漸失知覺,任憑天命。


    劇烈的疼痛感模糊她的意識,隱約中聽得耳邊聲聲唿喚:“軒兒,快逃!快逃!”


    虧得在生死懸於一線之時,脖上的紅珠吊墜,聲息相冉,引得江中遊魚聚攏而來,浮於幻兮兒的背下,將其拖浮到水流速較緩的淺水區域,很快,幻兮兒便被江浪衝至灘前。恰好這一幕被兮嶺峰下拾柴火的老者看到,立刻拋下柴火,上前察看幻兮兒的狀況:“姑娘,姑娘,快醒醒……”半晌之後,幻兮兒才模模糊糊地知道有人在身旁,便緊緊地抓著他的粗布衣,弱弱地說了一聲“救我”後又陷入昏迷。


    待醒來時,雙眼已無礙,這時才發覺自己已然躺在一間裝扮得姹紫嫣紅的香閣中,房外是各種嘈雜的聲響,有男人的喝酒劃拳聲,也有女子嬌柔的勸酒聲,更有來來往往的腳步聲不絕於耳。


    突然,一陣特濃的胭脂味越來越近,直至推門進來,坐於幻兮兒的床旁,這人體態豐腴,濃妝豔抹,穿著妖嬈,見幻兮兒已醒,便一臉笑地親昵道:“姑娘,你可醒啦,你都昏睡兩天兩夜啦”。”


    “謝謝您的救命之恩,敢問這裏是什麽地方?”幻兮兒細問道。


    這一問倒把對方逗樂:“姑娘,你可真逗,媽媽我營這謀生半生,還是第一次有人不知這是什麽地方。”


    幻兮兒再次誠懇問道:“請您告知。”


    翠媽媽耐心地答道:“這是古凡城中的醉花樓,是走投無路的姑娘們賣身謀生的地方。你可以隨大家一樣叫我翠媽媽。”仍是一副笑臉盈盈的樣子。


    因是第一次聽聞這樣的一處地方,幻兮兒隻有滿臉疑惑。


    翠媽媽繼續問道:“姑娘,是何姓名呢?”


    幻兮兒正欲開口,突然想到耳畔迴響的“軒兒”,自己竟也陷入糊塗,究竟是何姓名並不敢確定,隻知道芳姨從小喚自己“兮兒”罷了,遲疑片刻,微笑著告知翠媽媽:“幻兮兒。”


    “嗯,模樣好看,名字也好聽。”翠媽媽連連讚揚,並說道:“如果你暫無去處,又不嫌棄我這世俗之地,倒也可以安心留下。”邊說邊走到衣櫥,取出其中一件粉色霓裳和一方絲絹:“來吧,穿上衣裳,帶你認識一下眾姐妹。”


    於是幫幻兮兒換上新衣,並用絲絹蒙住半臉,提醒道:“老奴人把救你時的情景跟我提過了,我知道你並非平常百姓,但這裏人情複雜,你若想安身自好,就千萬不要以貌示人。”幻兮兒連連點頭應允,心中也分外感激身旁的這位翠媽媽。


    醉花樓中的姑娘們見有妹妹來,都極其熱情,噓寒問暖。當得知幻兮兒想尋人,但不知姓名時,便心想一法,讓她在樓中撫琴賣藝,噪大聲名,借以探尋些相關的消息。


    自此,幻兮兒漸登台演奏,琴聲悠悠,沁人心脾,不久後,琴師“幻兮兒”在醉花樓也開始占有一席之位。而“軒兒”這個稱喚隻好暫隱心頭,來日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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