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於此沉眠,令徹骨的冰寒將劍封起,將汙濁之神的罪滅絕。


    當你醒來,世界會拜服在腳下,為你加冕,布下神跡。


    所以迴來吧,


    迴到這沉眠之地,


    迴到故土……


    迴到……


    冬藏。


    ·


    一瞬晃神無意間睡去,夢裏傳來預言般的呢喃。


    洛雲圖在列車上睜開眼,合上手中的書。


    最近有點累呢,雖說已經睡了好長的覺了,但最近重新憶起在冬藏十八年的一切。


    蓋因這般點點滴滴的事無巨細,饒是洛雲圖也不免有些頭昏腦漲。


    以前的我似乎一直都很悲傷。


    隨著境界的突飛猛進,肉體也水漲船高,近乎達到了人類的極限。


    如果還能再進一步,靈性的那一絲微小的火花將會燃燒,借由這份靈魂的洗滌我們擁有資格去追逐神的知性,不老不死。


    那是立於凡塵之上的境界。


    但對洛雲圖而言,神階並沒有什麽所謂,水到渠成就好,人又不是為了修行而來到世上的。


    反正他是天才,哪怕整天劃水摸魚也照樣能甩開別人好幾個炎牙呢。


    人生的意義究竟是什麽?


    何須唇齒為書,心中自有乾坤。


    洛雲圖撫摸著書脊,念起了當初如此教他的那位老師。


    可惜,他已不在了。


    “各位乘客請注意,列車即將出站,下一站,冬藏市。”


    車內的廣播重複了三遍,忽遠又忽近。


    列車一陣轟鳴。


    靈能導軌將列車推動,馳騁的速度窗外的景色逐漸連成了一條條白線。


    鋼化的玻璃窗將窗外刺耳的風聲隔絕,溫暖在橘黃色的頂燈下蔓延,維持著舒適的恆溫。


    這是途經冬藏的列車才會常年裝備的控溫裝置,用以抵抗冬藏市那片區域的異常低溫。


    洛雲圖去冬藏要祭拜一位故人。


    他的恩師,空音。


    也是神盟從未對外公布過的,冬藏市駐守司罪。


    ·


    狂風從沒有像那天晚上一樣猛烈,如千萬隻野獸在暴風裏嘶嚎。


    雪如砂紙般瘋狂地摩擦著窗戶,和人們臨死前的尖叫聲一同消散在看不到盡頭的雪中。


    「瘟疫」?那可真的是個十分恰當的比喻,祂們確實如同瘟疫一般,在人們的恐懼中蔓延。


    最初是雪花中摻雜進了黑色,白色的花瓣遮住黑色的花蕾,汙濁之淚滴在那些凍死的屍骨上,他們爬起,軀幹開始增殖。


    皮膚泛上猩紅,骨骼生長不顧人類的框架,刺出皮膚,那句軀殼中隻留存著最蠻荒的、最蒙昧的,嗜血本能。


    那已經不是人了,那是達到了非人領域的力量,那是被稱為骸獸的怪物。


    祂說,


    死去的將再度爬起,去獵殺生者。


    凡活著的都將被侵蝕,直至死去。


    將一切化作廢墟,令所有重歸「荒蕪」。


    ·


    它們瘋狂地屠殺。


    被殺死的又化作新的怪物。


    屠殺,死去,屠殺,死去,屠殺,死去……


    風雪遮蔽下長夜寂靜,又透露著不安。


    “侵蝕體的數量似乎變多了,這些年還從沒這麽暴動過,祂終於又要醒來了嗎。”


    空音摘下綴著金鏈的眼鏡,“星墜。”


    一道靈動的電子音響起:“第十二代ai係統啟動中……這裏是星墜,請指示。”


    “掃描冬藏市的所有區域。”


    “指令收到,檢測到兩萬三千七百處荒蕪生態體征,荒蕪指數正在不斷上升,23.4、23.5、23.6……”


    “結束掃描。”


    空音揉了揉眉頭疏解焦躁,房子裏隻有他一人,“雲圖還在道場嗎……”


    良久,空音鬆了口氣,他竟感到有些慶幸,就好像一切糟糕的事已經發生了,再不用為此擔心,但在那之前,得先把它們都解決。


    吼!


    一隻骸獸循著血氣闖入房門。


    空音從書桌夾層裏翻出一柄槍械,嫻熟地上彈,拉開保險。


    信步閑庭來到樓梯間,麵無表情地對著樓下扣動扳機。


    嘭!


    遠超泛用性槍械十倍衝擊的彈藥打在那怪物的,骸獸倒飛出房門。


    看著像隔壁老李,又或者是小劉,認不出來了。


    骸獸整條手臂被擊飛,卻無事般地爬起,似是痛苦地怒吼,前提是他還會痛。


    骸獸用三足匍匐衝來,用蛇一般的路徑曲折前行。


    但空音沒有攻擊,不緊不慢地走到門前,抬起槍支,正好塞進飛撲來的骸獸嘴中。


    嘭!


    頭顱炸裂,連帶著還未刺出的長舌。


    是誰都無所謂了,沒有悲傷的時間可以為其留下,因為此時他們都隻是從別人的屍骸上生長出的惡誕的花罷了。


    空音將還裝填著彈藥的槍丟在一旁,但願哪位倒黴蛋能因此幸運,“兩發子彈才勉強解決,下次還是直接換煉金彈頭吧。”


    空音拉開車庫的卷簾門,裏頭停著一輛被改裝到麵目全非的越野車。


    “星墜,「接入」rx-013號設備。”


    空音翻身上車,順手抄起了一旁的裝備。


    “權限通過,已接管rx-013號設備,請設置算力分配。”


    空音背起刀袋,裏麵插著各式刀具七柄。


    大概空音自己都不知道,他的雙眸中燃著一團火,無比憤怒、無比憎惡、無比怨毒,然後又一把火將憤怒憎惡怨恨都燒掉,當做燃料那般,“百分之百。”


    “全算力係統體量載入,收到,ai係統載入完畢。”


    “車載電源啟動,環境照明開啟。”


    幽藍色的燈光自車身亮起,將周圍點亮。


    “自防護係統啟動、自動修護係統啟動,自動檢敵係統啟動、自動巡航係統啟動……”


    “熱武器裝載完畢,限製解除……”


    “已檢測到崩落反應中心。”


    “溫馨提醒,當前模式將大幅提升性能,但長時間運行可能對係統及設備造成不可逆的損耗。”


    空音從坐墊下翻出一針紫色的藥劑,名為「死亡」的靈力催化劑,他毫不猶豫地注射,“是嗎,這樣豈不是我們都活不長了。”


    “是的。”


    空音隨手抄起兩支自動步槍,對星墜發出了最直接的指令。


    “「出發」吧。”


    “收到。”


    一陣引擎咆哮,越野徑直衝出,碾過衝來的骸獸,橫衝直撞地駛入街道。


    靈力支起無形的屏障,將風雪阻隔。


    無數猩紅的眼眸被其吸引,在雪下的白幕中亮起。


    噠噠噠噠!!


    空音站起掃射,擊中那些自血中浮現出的紅影,沒浪費一發子彈,因為骸獸已如潮水般湧來。


    在卷積式的增長下,要不了多久就會遇到閾值,因為那時這座城市便不剩幾多活人了。


    無數畸形的怪物被引擎聲吸引,追殺著這一人一車。


    火蛇狂射,宣泄在不知凡幾的骸獸身上,沉睡的城市仿佛因此蘇醒,這座龐然大物在雪中喧嘩。


    射殺,碾碎,劈砍。


    空音在這片“屍山血海”殺出一條血路。


    汙濁之黑與血染之紅漫上天際,最終再被暴雪長夜掩埋。


    一個頭頂如同被澆鑄了熔化的鐵水般的骸獸突破了火力封鎖,刀鐮狀的利爪趁其不備揮下,在空音後背上豁開一道口子。


    空音反手抽刀將其斬飛,冰霜自傷口蔓延將那隻骸獸撕碎,那是刀銘為「冬葬」的禦神刀。


    靈力令傷口彌合,但似乎有什麽東西進來,在阻斷著靈力的流轉。


    啊,我死後也會變成那般的怪物嗎,不,當然不會,再過幾個小時我的身體就會崩解,連魂靈都不會留下。


    畢竟,我在戰鬥之前就已經選擇了「死亡」,獲得了足以殺死祂的力量。


    越來越多的骸獸突破封鎖,在空音身上留下一道道傷口。


    骸獸好像無窮無盡,從各街各巷湧出,而空音永遠都是孤身一人。


    但那又怎樣,雖千萬人吾往矣,這便是他的道。


    空音再次抄起槍支,不知疲倦地掃射,將如潮水般湧來的骸獸掃去一疊又一疊。


    “右側車門損壞、車頭受損度40%,自動修複係統過載……”星墜喋喋不休地播報。


    “你他娘的別知道報喪,有這功夫倒是給我再開快點啊!”


    “指令錯誤,請輸入有效指令。”


    帶著紅與黑之潮的席卷,英雄闖入決戰的廣場。


    影影綽綽的紅影將此處化為地獄,無數非人的怪物簇擁著它們的王。


    可英雄騎著“駿馬”,帶上了能行使神跡的刀劍,縱使你有千軍萬馬又如何?


    “找到你了,「殘冬之念」。”


    那一隻隻圍繞著祂的“侍衛”,天階到神階參差不齊,是數十年來在冬藏死去化作骸獸的人中的佼佼者,是受神眷顧而選出的親從。


    它們聆聽王的召令、蟄伏,躲過空音的獵殺,最終集結到它們王的麾下。


    恭迎祂的歸來。


    “也許我該和你說聲好久不見。”空音眼中難掩狂熱,又不得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殺了祂、殺了祂、殺了祂!


    兩人之間隔了千米,殺意沸騰。


    越野急轉繞著圓形的廣場,車尾甩動,掙開追上的骸獸之潮。


    一台重機槍架起,兩秒間空音將彈夾清空,子母彈劃過形如流蘇的軌跡,炸裂、激射出了更耀眼的流星雨。


    轟轟轟轟轟!


    霰彈、榴彈、鋁熱複合彈、光熱粒子集束武裝。


    槍林彈雨傾瀉,但對那成百上千的侍從宛如杯水車薪,骸獸那近乎變態的生存能力在擁有了更高的實力之後變得越發的恐怖廣域轟炸隻能最大幅度削減它們的戰力。


    恐怕得有一個連隊的煉金火力才能麵對這群怪物波瀾不驚吧。


    殘冬之念閃著藍光的眼瞳俯視著大地上的一切,風雪在其周遭一清。


    此刻祂的眼中是神聖與冷漠,蔑視著眼前這隻叛逆的螻蟻。


    “不自量力。”


    祂振臂一揮,千軍進擊。


    那些猙獰是麵目、非人的怪物,嘶吼咆哮。


    黑潮與侍從夾擊,強行扭轉車的方向,越野暴飛而出,砸在牆上,在骸獸的瘋狂擠壓下摩擦著鐵石急行。


    空音揮舞著冬葬,斬殺一個個接踵爬上的骸獸,不斷有屍骨在車軸下被碾碎。


    不知要殺到何時才能走出屍山血海。


    不知要殺到何時才能斬盡修羅之業。


    蓋因千錘百煉,此劍將以冰霜刺骨。


    冬葬,是整座城市數十年苦難的寄托,禦神之劍,亦是夜叉之刀。


    可縱是天神也會在無止境的戰鬥中折損。


    唯有更進一步,


    唯有更進一步……


    創世,乃至元初真神!


    靠著「死亡」藥劑強行拔高到半步創世的空音還能撐多久,這座城市又還能撐多久,三小時、一小時、半小時。


    還是幾分鍾。


    無論如何,他都不得不承認他快到極限了,這便是他是極限。


    天神巔峰,就連對方手下的嘍囉都過不了。


    不知疲倦地揮砍,最終刀刃在骸獸軀體的裹挾之下冬葬脫手。


    空音立刻拔出第二柄刀,「天引」。


    刀刃揮砍之下,仿佛有千鈞萬鈞天傾之勢襲來。


    一隻隻骸獸被那蠻不講理的力量碾碎。


    但旋即便有新的骸獸撲來。


    到底有多少敵人?


    應該問有多少還不是敵人。


    近乎全城的人都被侵蝕,是所有人,過去和現在的。


    而這場「祭祀」還在繼續,當它結束時,祂將登臨真神。


    毫無疑問的絕路。


    但,


    他還不想放棄,或者根本沒可能放棄。


    自己不過一個孤魂野鬼,早在數萬年前就該死去,可他的血不允許他倒下,在殺死那些天誅的神明之前,他永不倒下!


    “星墜,啟用「最終方案」。”


    星墜靜默的數秒,似乎是在檢索權限,又像是默默地為主人歎息。


    不久,ai迴答:“指令收到,冷卻閥解鎖,毀滅程序已啟動。”


    “撞上去!”


    四道矢量噴口推進,徹底擺脫骸獸的束縛,闖入殘冬之念的領域。


    近乎本能的所有的骸獸都撲上前護駕,想要用肉身攔截這個瘋子。


    空音縱身一躍,星墜如同脫韁的野馬,發出尖嘯般的聲音。


    星墜在黑潮中越陷越深,如行於泥濘。


    空音揮出一劍,天引之力推動它突破最後的障礙。


    “撞上去!”


    嘭。


    熱量自車中溢出、膨脹,將鐵與血肉碾碎。


    轟!!!


    爆炸之聲綿長,不絕於耳。


    鋪天蓋地的火浪將廣場淹沒。


    白雪被衝天的火焰融化成水,自天而落的雪花向上飛去,隨後落下,化作溫潤的雨落下。


    滴滴答答。


    最後雨又變成了雪。


    如同淨化水餘下水般。


    空音背負刀帶落地,六把刀插在其中,默不作聲地將零零散散沒死還衝來的骸獸送走,打空了最後的彈匣。


    他走到了神明麵前,卻不是來跪拜的。


    短暫的雨將他的衣襟打濕,溫熱的雨更像傷感的淚,那淚不屬於自己,以為我早已流幹了淚,隻想殺盡這群天外的怪物。


    現在他連一人一車都不算了,真的是孤身一人。


    有騷話沒人接,罵罵咧咧也沒人聽,餘下是憤慨隻得咽進心腸,仿佛要從眼中刺出。


    013沒了說不定還會有014,空音死了說不定還會有後來者。


    可整座城市隻剩他和祂了。


    殘冬之念譏諷地笑著,未傷一片羽翼,帶著言不盡的戲謔。


    “抱歉,早在那時我就應該阻止……”空音看清了祂的麵容,隨著刺骨的寒風,空音再拔出「音鳴」,雙刀在手,劍鋒一轉,指向殘冬之念,“走進了才看清,你這副嘴臉真是令人厭惡。”


    “音鳴七響!”空音身後浮現出七道圓環,發出有如高音炮般震耳的音鳴。


    巨大的音浪席卷著靈力自圓環中噴湧,地麵,街道、房屋都被掀起。


    一瞬間空音衝至祂身前,殘冬之念揮手格擋,音爆自音鳴刀的斬擊下震蕩,想要將神靈的手臂撕碎。


    再響!


    圓環震顫,祂被徹底震退,間不容發的刹那,空音逆著刀勢拔出天引,舞著沒有絲毫常理的劍技,萬鈞重力掀起劍刃的狂瀾。


    他活了太久,他可以用千年鑄劍,再用千年去練劍,用千年去蟄伏,用千年去殺敵。


    他活了太久,自元初之初,自無星之夜,他是循著古老歲月而來的惡鬼。


    殘冬之念發出不屑的嘲諷,全力以赴。


    祂疾步揮臂,千尺玄冰將劍氣擋下,滿天飛雪化作刀刃狂舞,轟擊著空音的靈力防禦。


    空音擲出天引音鳴,迴身抽刀,「都天摩羅」。


    殘冬之念手控寒冰,震開雙刀,空音手握都天摩羅斬下,隨著靈力的注入,寬厚的劍刃不斷延展,化作了一柄九尺七寸的斬艦刀。


    斬落,被殘冬之念那堪稱金剛不壞的肉身擋下。


    劍刃被彈開,空音又瞬間揮刀巨大無比的斬艦刀沒有對他的劍技造成絲毫阻礙,反而像是量身打造般順暢。


    那是刀劍的極致之戰每一招都是凡人需要浸染千年才能領悟的絕技。


    殘冬之念是冬藏的邪神,但空音是在世間徘徊的數萬年的孤魂野鬼,唯有仇恨才能讓他覺得自己還鮮明地活著,唯有此刻他還活著。


    啊!!!


    那是惡鬼的怒吼,複仇的惡鬼。


    音鳴!天引!!


    並非刀劍賜予了空音道法,而是空音將道法刻入鐵石之間。


    那些本便是他的,猶如手足一般。


    道法全開。


    道法洞穿寒冰,將殘冬之念擊飛,劍勢一連斬斷的整個街道


    空!!!


    一對寒冰羽翼展開,殘冬之念騰空而起,整座城市的暴雪皆是祂的力量。


    空音將都天摩羅放下,刀刃再次縮迴了三尺六寸,將地上的音鳴召迴,拔出刀帶中是「雷羽」,飛上天空廝殺。


    這是獨屬英雄的戰鬥,至死方休。


    ·


    他們從天上打到地下,從城中殺到城郊,滿城的骸獸都無法阻止他們的腳步,無數的房屋被穿插得千瘡百孔,他們學著野獸嘶吼。


    隨著祂的那一劍斬下,寒冰的法則迫臨,刺骨的冰寒遍及城市,將萬物凍結。


    ·


    “各位乘客請注意,列車即將入站,請乘客有序下車。”


    隨著導軌的冷卻,列車的速度驟降,緩緩駛入冬藏。


    洛雲圖搖搖頭,揉著眼角,腦子裏還有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碎片,像是從地脈中繼承的模糊殘影。


    三兩人影下車,看得出冬藏確實沒什麽人氣,如果不是最近會舉行祭典的話大概人流會更慘淡。


    洛雲圖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但沒多在意。將書收起,直到車門關閉都沒有離開的打算。


    列車就這樣駛出,加速。


    沒人注意到少年突然消失,來到了列車的頂部,在繞過半個冬藏後,跳入山中。


    ·


    洛雲圖跨過鳥居,將祭品一一擺在神社前。


    “您迴來啦,大人。”


    那道莫名的聲音嘶啞而滄桑。


    一道人影立在洛雲圖一旁,祂穿著巫女的服飾,似人非人,似獸非獸。


    如樹木般枯槁的皮膚,如利爪般修長的手指,祂的身形虛幻、泛著金光,讓人看不真切,不可名狀,卻飽含慈愛。


    “我還以為你不在了。”洛雲圖慶幸地說。


    “冬藏在,我就在。”


    “辛苦你了。”


    洛雲圖為杯子倒上酒,“謝謝。”


    “分內之事。”


    洛雲圖抿起笑容,收拾物件,起身離開。


    巫女叫住了洛雲圖,“大人,您似乎有什麽想問的。”


    洛雲圖縮迴踏出鳥居的半步,迴頭說:“不必了,有些問題還是得自己去尋找答案的。”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皎潔呢,小雲圖。”


    巫女歪頭,發出咯咯的怪笑,以表欣慰。


    洛雲圖踏出鳥居,身後已沒有了巫女的蹤影。


    自此階梯往下,便可俯瞰城市。


    白色的城市如同匍匐在沃野的走獸。


    在依稀淡化的風牆中沉睡。


    雪停了。


    街道上是漸漸消融的積雪,帶著黏稠的質感。


    ·


    人跡鮮至的墓園的深處,少女倚靠在一座墓碑上,端起酒杯細斟慢酌。


    慘白的皮膚不似活人,尖尖的耳從發梢間探出。


    即使在黃泉族中也是離群的異類,又如何能在人類的族群索居。


    修長的手指上戴著十枚漆黑的戒指。


    在黃泉族中戒指的多寡是身份的象征,十戒便是至高。


    “空音啊,空音,你說這才幾十年沒見,你人怎麽就走了呢。”


    “有時候生命真是脆弱啊,說死就死了。”


    “不過也是,在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說過……你的眼中,有那種決心赴死的火。”


    少女沉默了稍許,倒了些酒在地上,有點找不著話頭。


    “洛雲圖我見過了,沒想到他會是你的學生,和你完全是兩個樣嘛。


    “但學生不叛逆點還叫學生嗎?”


    “「雲讓千間」我做出來了,下一步的研究也有了些眉目,一切都在往好了變不是嗎。”少女將酒飲盡。


    “該死!這期的讚助費你還沒給呢。”


    羅生門罵罵咧咧地起身踢了一腳路上的塵土。


    噗。


    洛雲圖幾乎從頭看到尾,好好的氣氛突然就給整沒了,把我的感動還迴來啊喂!


    羅生門瞥了過來,這才發現旁邊不知道什麽時候站著個人。


    “喲。”洛雲圖擠出一個真巧啊竟然在這裏遇見你的表情。


    “你丫的沒死啊。”


    羅生門平靜地說出了很嚇人的話,洛雲圖嘴角一抽搐。


    ·


    羅生門往椅子上一躺,拉開一聽可樂。


    “這種全是糖分連點酒精都沒有的東西有什麽好喝的……你不會覺得我會這麽說吧。”羅生門嘬了一口,直唿痛快,“你是不知道啊,有些人就是靠這玩意過日子的啊!”


    洛雲圖從自動販賣機底下拿出可樂,瞟了她一眼。


    怕不是隻要能蹭的飲料你都能侃上兩句。


    前些天你不還是啤酒的忠實擁護者嗎大姐。


    “讓我猜猜,你現在一定是惹完禍正在找一個美麗知性又無所不能的大姐姐幫忙。”


    羅生門擠出一個極為q版的表情,快求我、快求我。


    ”我在你眼裏是那種犯完事不善後的人嗎。”


    “就大多數事例來看,確實。”


    “那你可真了解我。”洛雲圖隨手扔出一個沉重的黑匣子,擲地有聲。


    “畢竟做了這麽久的作奸犯科的好夥伴了。”羅生門一腳踢在劍匣上,匣子彈開,裏麵是斷得不成樣子的四棱金裝鐧。


    “蛤!”羅生門做了兩組深唿吸,平複心情,“你這是……去幫哥斯拉磨牙了?”


    “可不,還會噴火呢。”


    “嘖!行行行,看在這麽久的交情上先幫你收著,什麽時候有空了再弄弄。”


    “行吧,好歹是件贓物,揣兜裏都嫌燙,隻是一時找不到趁手的武器了。”


    羅生門瞥了他一眼,“喲!境界高了就膨脹了,半神很強嗎?”


    不知為何,洛雲圖竟從這個明明還低自己一境的科研人員身上聞到了危險的氣味。


    洛雲圖收迴視線,“你怎麽來冬藏了?”


    羅生門伸了伸懶腰,把剛才的事拋諸腦後,“你不是看到了嗎,祭拜你那老師。”


    洛雲圖吐出一團霧氣,“你和空音……很熟?”


    “嗯,熟到不好殺價,算是合作夥伴吧。”


    “那,你知道空音究竟是什麽人嗎?”


    “……如果你是問他的過去的話,抱歉我也一無所知,畢竟友情就是這麽無聊的東西,我們永遠不會打探彼此的秘密……就像你我。”


    “哈哈,”洛雲圖笑著,不知是對誰說說“原來我們是朋友啊。”


    洛雲圖問:“空音以前一直在資助?”


    “是啊,我不想去找那些組織勢力,我朋友不多,正好他有餘力,我給他提供裝備,他給我提供研究資金,誰也不過問誰。”


    真相了,倉庫裏那些長槍短炮原來就是你這軍火商賣的。


    “你究竟研究的什麽啊?”


    “學者的研究是不能輕易透露的,雖然說了你也聽不懂。”


    “學者?”


    “對,學者。鑄器煉金布陣畫符,尋常人想搞懂一個都嫌難,但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某條路子上的天縱奇才,於是就有了我們學者,上到天文地理,聲光熱力電,下到經濟建築,影視聽讀各種無關痛癢的方麵。可以說,學者是最燒錢的職業,培養一個學者的資源足夠培養幾百個修行者了,更別說在天資上的要求有多苛刻了。”


    你其實可以迴黃泉,洛雲圖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把這句話說出口。


    “聽起來你還蠻厲害的。”


    “是啊,”羅生門毫不謙虛地說,”雖然我們總是在研究一些無意義的事,但有些事是不看意義的。”


    “……比如二十四小時加班督促器?”洛雲圖隨便舉了個在論壇上看到過的反例。


    “不要瞧不起加班督促器啊!這可是劃時代的發明!在這個人人社畜的時代,簡潔可愛的操作係統完美解決了每一個工作壓力大的員工的精神問題,為不知多少資本家帶來了福音……”


    bb……


    你是怎麽昧著良心說出這些話的,反正我是沒看出這玩意有什麽劃時代的。


    “你缺錢,我養你啊。”沒由來的,洛雲圖脫口而出。


    “啥?”


    “呃……”洛雲圖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


    “突然之間你這是怎麽啦?”羅生門攤了攤手裏的空易拉罐。


    “但合作的事是認真的,空音信你,我也信。”


    “你可真是……”羅生門搖頭,“和他一模一樣啊,後繼者。”


    “我不是誰的後繼者,我隻是仰慕他罷了。”洛雲圖喝光可樂,開始翻起五耀藏寶。


    洛雲圖將手裏頭的積蓄一股腦塞給了羅生門,也包括從神盟那順來的贓款,反正他這樣的天才也用不上什麽資源,半神之後的路途一片坦蕩。


    “先和你說好,”羅生門倒是沒什麽所謂,把錢塞兜裏屁都不放一個,“我的研究保不準能有成果,說不定等個地老天荒都等不著,隔三差五撈著錢,實驗的材料費、儀器的維修費,還有各種東西的費用基本就是個無底洞,即使真的出了啥成果也不能保證能拿出來用,這個過程裏我也不能給你提供什麽,非要說的話也就隻能在不影響我研究的前提下給予最低限度是幫助……”


    我現在毀約還來得及嗎,洛雲圖無視了羅生門的絮絮叨叨,直截了當得問:“你算天才嗎?”


    羅生門被打斷愣了一下,旋即笑道:“當然。”


    “我相信天才,僅此而已,”洛雲圖伸出手,“正式認識下吧,黃泉族的大小姐。”


    羅生門握住他的手,“你這可是一錯毀終身啊,東家。”


    即使是沒心沒肺如羅生門也為洛雲圖這手血本無歸地梭哈感到惋惜。


    ·


    羅生門從長椅上躍下,身姿靈動地轉身,“你武器的修理我會排上日程,大概過幾天就能給你送來,這幾天你隨便找個什麽玩具湊合湊合。”


    “哦、還有,到時候你再弄點自己的血給我,我可是對你現在的身體很感興趣。”


    沒想到自己也會有被別人饞身子的一天。


    除了未來身和殘冬之念,還有漸漸迴到體內的白洛無極的力量,自己身上還找不出什麽值得羅生門在意的了吧。


    ……


    !


    好像似乎大概也許,自己不知不覺間就成了可以掛在珍稀特種人類展覽館展示的存在了。


    不,早些年人類展覽館就想把我綁迴去了,這一定不是我的問題。


    洛雲圖收了收心,絕對不會有腦子還正常的人和展覽館的那群瘋子扯上關係。


    羅生門拿出一個金色的方塊,扔到空中,「雲讓千間」的領域瞬間張開,在羅生門身後打開了一扇金色邊框的門型窗口。


    “我走了,別太想我。”


    臨走前羅生門再用雲讓千間窺探了下洛雲圖的內在。


    還活著。


    嘖,這家夥怎麽又惹上了這麽多的麻煩家夥了。


    可惜這次不能像風汐市那樣可以選擇逃走了,冬藏市……是他命中注定的劫。


    唉,勸不動啊。


    一個兩個都這樣,趕著去送死有意思嗎。


    你可不要也死了啊,東家。


    我可不想在同一個地方為別人哀悼兩次。


    羅生門跳入「門」內,一如既往地遠離了風暴的中心。


    ·


    洛雲圖走進墓碑,放上一朵「無心花」,竟是無言,苦笑、離去。


    在他之前,早有三株。


    ·


    少女揮舞著竹刀,帶起勁風的轟鳴。


    翁!翁!翁!


    汗水浸濕了白色的劍道服,滴落在木質的地板上。


    洛雲圖在門外聽到出神,竟一時愣在門口,洛雲圖拉開門。


    一個高挑幹練的少女在空曠的道場上練劍。


    東瀛劍術,千錘百煉追求一招致勝,因此少女的練習簡單而又枯燥,僅是不斷地重複著幾個機械的動作。


    洛雲圖站在一旁默不作聲,他習慣等待,也許是做多了就擅長了。


    他總有很多時間去等人。


    稍許,少女的體力到達了極限,洛雲圖上前給她遞了塊毛巾。


    “怎麽沒開暖氣?”


    “加熱器壞了,”少女有些驚喜地看向洛雲圖,接過毛巾擦汗,一邊說著感謝的話。


    少女說:“班長你什麽時候迴冬藏了,也不和我說一聲,我好去班長家做客。”


    她是洛雲圖的高中同學,李佳琪。


    洛雲圖說:“你現在不就在我家嗎。”


    氣氛莫名尷尬了起來,話題一瞬間就進行不下去了。


    確切地說,這座道場是空音的財產,空音走後洛雲圖出錢買下了道場。


    因為那時手頭緊張,洛雲圖還向蘇赤染從塗山借了筆錢。


    之後就一直拜托李佳琪代為打理,她閑暇之餘也能來練劍。


    尷尬隻持續了三秒,便被李佳琪的笑聲打破。


    “噗!班長你這把天聊死的天賦不見退步啊。”


    大概這就是老友吧,無論你再怎麽難處,他們都隻會相視一笑,畢竟那些認識你、了解你、陪伴你的,永遠隻有那麽些人,他們會隨著時間慢慢變少,直到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理解你,孤獨到想死。


    ·


    兩人並坐在門前的階級上院子裏飄著鵝毛般的雪,像是童話裏的仙境。


    李佳琪披著鵝絨大衣,下麵穿的還是白色的劍道服,手裏捧著熱水壺暖手,指尖已經凍得通紅。


    冬藏的冬,是四季如冬的冬。


    李佳琪又裹了裹大衣,望著輕柔的飄雪,“班長這次會在冬藏待多久。”


    李佳琪心裏頭沒由來地認為,洛雲圖大概不可能久居冬藏的。


    洛雲圖也在看雪,白色的纖塵不染的雪,“幾天後吧,至少會留下來過祭典。”


    “哦。”


    蓋因兩人太過熟悉和聰慧,不需要過多的贅述,兩人就好像聊了很多。


    李佳琪扭頭盯著洛雲圖,看了半天。


    “班長你去看過其他人了嗎?”


    “還沒,今天太晚了。”


    “哦,那你一定不知道劉君儀他現在怎麽樣了。”


    “嗯?那個之前一直跟在我後麵的……”


    “對,就那個和你告白過的小迷妹。”


    洛雲圖突然覺得李佳琪話裏帶著刺,“她怎麽了?”


    “她成家啦,孩子都能彬彬有禮地叫你叔了。”


    “哈,時間過得可真快,印象裏的她明明還是那個愛纏著我的小鼻涕蟲,沒想到轉眼就變成大人的樣子了。”


    “其實她之前隻是有點花癡罷了,你是不知道,劉君儀知道蘇赤染是男生後,就屁顛屁顛地跑去表白了咧。”


    “哈哈哈,蘇赤染……感覺我已經能夠想象劉君儀被他嚇到哭著跑到你懷裏的場景了。”


    廢話,那可是蘇赤染,扛著一根棒球棍就把整條街幹翻的蘇赤染,隻迴句“滾”都算客氣的了。


    堪稱人形直走小火龍,會噴火的小怪獸。


    勇氣非凡啊她,哈哈。


    一陣寒風吹過,李佳琪不由得又裹緊了大衣,衣服下的身材玲瓏有致。


    洛雲圖說:“進去聊也是一樣的。”


    李佳琪看了看身後溫暖的臥室,榻榻米上還放著熱氣騰騰的普洱茶。


    又看了一眼屋外的雪景,一隻白貂在雪裏打滾,院子裏還有幾株北極罌粟,不由地和洛雲圖靠得更近了一些。


    “不了,這樣就挺好。”


    “你總是在這些地方異常地執著。”


    李佳琪聳了聳鼻尖,“班長倒是一點都不怕冷呢。”


    “你猜到了?”洛雲圖有些無奈地笑著,他不想因為修行者的身份和曾經的朋友產生隔閡。


    “美麗的少女當然什麽都知道啊。”李佳琪洋溢著青春的笑容說,“班長,你是修行者對吧。”


    “嗯。”


    意料之外的,李佳琪感覺無所謂。


    “班長你是不覺得我會哇的一聲來巴結你。”


    “你不會。”


    “沒意思,班長你就這點不好,太嚴肅了……你羨慕師匠他,但你和空音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我知道,我會走出自己的道路。”


    “哈,班長你是那種會對自己說‘不要直視達摩克利斯之劍’的人。”


    “什麽?”


    “達摩克利斯之劍,代表著警醒與審判,你會把它掛在頭頂,要求自己把每一件事都做得盡善盡美,但即使你頭上什麽也沒有了,你卻依舊不敢抬頭去看,這樣真的很累。”


    “李佳琪你說話真準,準到紮心。”


    “嘿,誰叫班長你是木頭腦袋呢。”


    “謝謝,如果你不說的話,我大概永遠都會活在達摩克利斯之劍的陰影下了,謝謝你,真心地,我輕鬆多了。”


    ·


    李佳琪執傘在雪地裏轉圈,掃開一片揚雪,白貂興奮地跑到她腳邊磨蹭。


    李佳琪撒著爛漫的笑容,“下次再來喂你。”


    白貂很通人性,像聽懂了一般走開了。


    李佳琪:“洛雲圖,我喜歡你……”


    洛雲圖愣了會,還不待他說什麽,李佳琪就瞬間毀掉了嚴肅的氣氛。


    “好啦!總算把這句話說出來啦,高中生活圓滿畢業!說實話看到劉君儀她明明笨手笨腳卻想著去勤儉持家、溫柔賢惠的時候我還挺嫉妒的,咱總不能在勇氣上輸那丫頭一遭嘛。”


    洛雲圖笑了起來,暖暖的。


    “不是說不愛了嗎?”


    “現在是不愛了,但不代表以後不會,如果班長你再追我一次的話,我說不定可以考慮考慮。”


    “那大概是永遠不愛了,畢竟我是個木頭腦袋。”


    “好啦好啦,青春宣告過去式。”


    李佳琪一陣歡笑,追著白貂在院子裏玩耍,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把每一天都當成是最後的放縱。


    青春就是這麽個東西,敢愛敢恨,敢哭敢笑,今天哭訴著人生重來,明天抹幹眼淚再接再厲。時間會讓他們化作珍寶。


    李佳琪嬉笑著向洛雲圖致禮告別,“我走啦。”


    “李佳琪,抱歉,五年前不辭而別。”


    李佳琪迴頭,想了想,像是在迴憶洛雲圖說的那件事。


    大概是忽然就明白,隨即露出了一個陽光的笑容,一如當初。


    一傘一少女,化作雪中朦朧的背影。


    ·


    道場終究不好住人,幸好洛雲圖在冬藏還有另一套房。


    輾轉十來分鍾,一到家門口洛雲圖便看見了地上灰色的包裹,上麵印著一艘帆船的logo。


    「遠方運輸」。


    一個號稱全元初貨源最廣、送貨最準的合法走私犯。


    槍械、武器、配方,無論民用軍用學者用,應有盡有、一應俱全。


    根據配送標準,送貨時間和方式都各有不同,甚至可以做到你點擊下單,貨物立馬送到眼前,當然價格也是斷層式地增長,除去那些和遠方公司有長期合作的大財團,剩下的平民基本無福消受。


    洛雲圖拿起包裹上收據簽字。


    反正是寄件人付錢多貴管我什麽事。


    嗯,究竟什麽人會往我這寄東西呢。


    包裹最外層的是一個和包裹盒完全第一個檔次的紙質信封。


    “洛雲圖親啟”


    手寫的字跡。


    有趣。


    洛雲圖背倚門框將信封撕開,取出折疊在裏頭的信。


    “神盟盟主葉明隨筆,”開篇是完全不符合信件格式的署名,就像生怕你不往下讀一樣。


    “我一直都有關注過你的事,洛雲圖。”


    “原本我應該直接和你見一麵的,但拜一個煩人的家夥所賜,我這邊有一大堆麻煩事抽不開身,他似乎和你認識,過兩天會去找你,我提前替他和你說一聲。”


    “盒子裏的東西是空音的遺物,想了半天,覺得與其讓它在我這裏落灰,不如扔給你處理。”


    “我知道關於他你有很多想知道,但以朋友的立場,我不太好對他說什麽,還是由你親自去‘看’為好,裏麵有你所想知道的一切。”


    “空音,或者說竹白,至少在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叫竹白,他換過太多名字,如何稱唿反而最無所謂了。”


    “說起來,你還‘順帶’訪問了神盟的中樞數據庫,”順帶兩字被著重加粗了,“可惜我並沒有把與他相關的信息放在裏麵,不是什麽保密的目的,隻是單純覺得沒必要,他留下的應在人心凡塵,而不是冰冷的數據,至於你入侵神盟這檔子事,看著竹白的麵子上我就姑且不追究了。”


    “聽說竹白的七柄刀隻剩下一柄了,刀中刻入了他的道法,算是他留給後輩的遺澤,其餘六柄刀上的道法在神盟戒律堂都有備份,如果你有意向……”


    洛雲圖將最後幾句直接跳過。


    想挖牆角?笑話!天才如我洛雲圖還需要為了幾個道法去當二五仔。


    我對塗山至死不渝!


    ·


    洛雲圖翻出盒子裏的其他東西。


    一張黑色的證件,沒有姓名,沒有大頭照,有的隻有一大堆看不懂的文字,要翻譯出來還不得花個幾天時間,洛雲圖完全沒有這方麵的知識,而且還不知道上麵寫的東西是否真的有價值。


    一張泛黃的照片,雖說有些稚嫩,但裏頭應該是空音很久以前,材質有些特殊,似乎是有些靈性的材料,看照片年限,至少有幾百往上,還不排除拓印過,不、應該說不知道是複印過多少次了。


    一個u盤,洛雲圖試了下,程序和移動式終端不兼容,好不容易從雜物堆裏翻出了台式終端,費了老大勁把他啟動,還沒開始慶幸這台老古董還能用,結果u盤一插,直個給整黑屏冒煙了【捂臉】。


    一本詩集,語法文字和現在的差到沒邊,洛雲圖知道的曆朝曆代的文字版本也沒個一樣的,還好上麵有新添的注解,勉強能讀。


    一把鑰匙,不知道用來開哪的。


    ……


    唉,洛雲圖清點了半天,才發現這些都真的隻是遺物罷了,完全沒有指向性,這是要讓他在隻言片語中猜出答案啊,葉明可真是丟了個難題過來了。


    由我親眼去見證他的過去嗎?


    果然,還是得找專業人士來幫忙啊。


    洛雲圖打開終端,視線落在好友列表裏的某個名字上。


    注冊id:萬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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