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胡同狹窄巷道盡頭小院內。


    一個青年男子頭戴巾裹,上插花頭裝飾,肩搭雲間汗巾,腰間一個潑浪鼓,一看便是貨郎模樣。


    此時坐在石桌旁抽著旱煙,旁邊一個美貌女子正是香露。


    “兄長別來我這哭窮,之前我私下告訴兄長要出府,給我賃個小院,采買些東西,再雇個幹活的人,一次裏給了兄長二十兩。


    如今兄長就找了這麽個破地方,這租金至多不過五兩,加上其它十兩銀也頂天了,你還和我說貼了銀錢,兄長倒是說說貼在哪裏了?”


    那男子聞言不但沒有愧色,反倒惱火起來,“小妹你可不要沒良心,你在伯府裏吃香喝辣哪裏曉得外麵生活的難處。


    現在鬧災,糧食物件什麽不漲價,往京裏來的人眼見越來越多,這京裏的物價,房價竄天猴一般往上漲,就你給的那幾兩銀夠什麽使的?”


    說完又冷笑道:“你嫂子之前就勸我少管這事,管多了讓人疑心我貪圖你幾兩銀子。


    我說好歹一家子骨肉,總不好冷眼旁觀的,為著你的事跑前跑後,吃些辛勞也就罷了。


    自己的營生放下不管,賺不上錢還貼進許多去,我也是要養妻活兒的人可不比妹子你賺錢容易。”


    香露聞言氣的發抖,“兄長這話說的好沒道理,我是隻給你了二十兩銀嗎!


    這些年你隔一二月就要往我這裏來一趟,來的時候不是給把菜,就是幾個果子,最好也不過是你貨擔子上的三瓜兩棗。


    哪一次你走的時候我不是又給銀子又給衣衫,就連府裏賞我的金鐲子,寶石戒指你看到了說要拿去給嫂子,我也沒有不允的,你如今倒來和我算賬。”


    “真正是冷心冷肺,拿了你幾個臭錢,就敢給我甩臉子,你是我妹子照顧娘家不是應當應分的嗎。


    娘老子不是我盡孝送終的,你在伯府裏滾一趟就不是我家人了,若不是我去府裏贖你你能出來,給我充什麽能耐人呢……!


    告訴你,別不知好歹,你那銀子還不知道是怎麽好來的,我願意使就是給你臉了。”


    香露不是不知道自己兄長自私自利,隻不過念在一母同胞,家裏也隻剩下這麽一個兄弟,不能不幫扶一二。


    這些年使了她多少銀子,現在不念她的好不說,還說話刻薄她,心中暗恨,隻是如今她一個女子在外獨居,不能沒有依仗,不得不忍下氣來。


    思及此處,她眼中泛淚,心中酸楚,拿帕子掩麵哭泣。


    “哥哥這是在我心上紮刀子,娘老子病重不是把我賣了十幾兩銀去買藥,能挺過來?


    我怎麽沒盡孝了,這些年對家裏也是有多少給多少,如今你還在這裏埋汰我。”


    香露兄長說完也有些後悔,這還想著多從妹子這裏搞些銀錢,不能錢沒要到反把人得罪了,便也開口往迴找補。


    “你也是,我一心為你好,你反倒疑心我貪你的錢,我這一急可不話就重了,你別往心裏去,如今你出府了到底是個什麽章程,也得給我說道說道。”


    香露想了想如今這情況是得和他多少交代一些,免得多生是非。


    “也沒什麽,伯府裏大少爺對我有意,本來在府裏就想提拔我,誰知還沒開口就趕上大夫人將我和幾個丫頭打發到二老爺府裏去。


    可二老爺府上小姐跋扈不能容我,大少爺憐惜我就讓我先贖身,日後找機會再進府。”


    “妹妹若早言明哪有今日之事,這是貴人瞧上你了,日後要提拔你作姨娘,那我豈不成了貴人的大舅子?”


    香露兄長聞言頓時喜於言表,“我早說妹妹是有大造化的,就憑妹妹的樣貌,該是要享福的。”


    “行了,你也不用現在和我說這些好聽的,什麽大舅子的,你可別混說。


    讓人聽見扒了你的皮,你快走吧,今晚大少爺要來,過段時間若有機會我看看是否可以給你尋個差事,你也好立份家業,我也算對的起你了。”


    “瞧你說的,不管怎樣你不都是我妹子,我要是好了你臉上不也有光,行行,我不多耽擱你了,你好好打扮打扮,攏住貴人的心,日後自有富貴榮華。”


    華燈初上,月亮剛有個影,天也沒完全暗,胭脂巷裏開始飄出煙火氣,混著空氣中脂粉香,味道說不出的複雜。


    再加上巷邊上的細小水渠上麵蚊蟲在聚集,巷道也窄,鋪路的碎石早已坑坑窪窪,人走在上麵不得不連蹦帶跳的。


    好容易走到盡頭,推開院門,院中石桌上早已擺好小菜酒水,一個如花美眷用如玉雪白手臂支著頭發愣…


    見到來人才迴過神來,也不起身,隻白了一眼抱怨,“大少爺總算是想起我來了,虧我為了你一個人呆在這種偏僻地方,家也去不得,你可真是狠心。”


    來人正是忠勤伯府大少爺武天昊。


    他金冠玉帶,綾羅綢緞,腰懸牙牌,腳踏短靴,手上一條馬鞭,通身氣派模樣,一看就是富貴之地浸染出來的。


    進門將馬鞭往石桌上一扔坐下笑道:“府裏事多,我也沒辦法,一直掛心你這裏,這不一有空就趕著過來了。”


    “府裏有什麽事連你也能困住,少爺當我好誆騙呢。”


    “真沒騙你,這幾日林家那幾個搬到府裏,終日裏忙忙亂亂,我也不好隨意走開,這不是剛消停些。”


    “那幾個可不是好相與的,尤其林二小姐最是難纏,我就是在她手裏吃了虧。”


    “不過是個黃毛丫頭,不說她們,我好容易到你這來散快散快,提她做什麽,你過來少爺這裏我倆親香親香。”


    說著五天昊就將人往自己腿上拉。


    香露半推半就,一時讓人哄好了,陪著說話談笑,自然蜜裏調油,紅羅帳暖,覆雨翻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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