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園裏依舊有個點卯報到被命找涼快的香露站在樹下。


    這兩天,香露過的很艱難,成日裏被要求站在這裏不許挪動,心理身體都煎熬難耐。


    二小姐完全當自己不存在,也不發落,也不理睬。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還要過多久!?


    如果此時林沁雪聽到她的心聲怕是會告訴她:天長地久!


    開玩笑,一個封建統治下的女婢,完全身不由己的存在,認不清自己的位置,就在院子裏當個擺件好了。


    又不是養不起,也不礙事還有起到愉悅主人的效果,也算是物盡其用了,這方麵林沁雪並沒有什麽豐富的同情心。


    林沁雪才不管院子裏的香露有什麽心理活動,今天可是非常重要的日子。


    因為霍夫人要上門,一早起來,林沁雪就吩咐人仔細打掃門庭,好好準備待客的茶飲和點心,務必讓人留下好印象。


    所以一大早下人們就忙活開了,林沁雪自己就跑到林白月的住處,想看看長姐在幹什麽。


    誰知道到流螢小築看到林白月依舊在屋裏忙活立陽的衣衫。


    林沁雪不禁暗暗歎氣,這個姐姐如今把立陽這個男丁看的無比重要,凡事能自己動手的都自己動手。


    她的心情林沁雪明白,這個時代這種家庭情況如果再沒有男丁,家裏女眷會活的非常艱難。


    好在立陽也懂事知禮,所以沁雪也不阻止林白月的拳拳愛弟之心,如果這樣她心裏可以安穩一點的話。


    “你都不準備一下嗎,這衣裳什麽時候不好繡,哪裏就非得趕著這一日,說著就要去扯林白月手上的衣服。”


    “你別鬧我,我馬上就收針了,就一盞茶的時間你先坐坐。”林白月揮掉林沁雪搗亂的手,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林沁雪問道:“長姐,你都不緊張嗎,今日霍夫人不是要來府裏嗎,你不用打扮打扮?”


    白月頭也不抬:“有什麽好打扮的,我姐妹在孝中誰不知道,既然選擇此時上門定是不在意形式虛禮的,這樣尋常的樣子就行。”


    林沁雪攤手,這是皇帝不急急太監:“姐姐說的也對,可能是我太緊張了”。


    “你也是關心我罷了,我都知道的。”林白月溫柔笑道。


    林沁雪看林白月無事的態度反放下心來,自己從昨天開始就有點忙忙叨叨。


    這畢竟是白月未來的婆家,雖然自己和林白月相處時間不多,但是還是很喜歡這個溫柔體貼的大姐姐的。


    林沁雪私心裏希望她能擁有一份好姻緣,可以順風順水的度過她的人生。


    特別是知道這個時代家庭、丈夫對於女性的重要性,這大幾率是一竿子買賣,所以要仔細挑選。


    長姐的婚事是父親選的,應該是不錯的,眼下林白月這樣淡定,想來她應該心裏有數,自己也就不那麽緊張了。


    不多會兒,門房來人通傳說是霍家夫人到了,林白月、林沁雪兩姐妹拉著小弟立陽,還有小妹妹到二門處去迎客。


    剛到二門內就見到一群人跟著胡媽媽過來,這胡媽媽是林沁雪之前吩咐在府門處專門候著霍夫人的,此時正滿麵堆笑的招唿人往內院走。


    林白月姐弟妹幾個人趕忙快行兩步,上前行禮,那群人當前的就是霍夫人,這霍夫人反手將姐弟幾個拉住。


    “可以了,有個意思就行,我們之間不用這樣的客氣”。


    林沁雪這才看向麵前這位貴夫人,她發髻梳的一絲不亂,斜插兩支上好點翠金簪,鬢邊幾朵小巧牡丹樣式的紗攏花,並不繁瑣。


    衣裳是現在京中時興的料子,腰間係著玉環綬,下麵打著流蘇,隨行止而動,看著利索又活潑。


    圓麵杏眼,笑容滿麵,一邊嘴角還有個笑窩,實在是個讓人容易親近的長相。


    “這就是二丫頭吧”,霍夫人上前拉住林沁雪。


    “聽聞這次你父母靈柩是你領著弟妹長途跋涉帶迴來的,老天爺,可真是個能幹的小姑娘。


    聽你長姐提起,我都懸著心,本來想讓我家大郎去迎迎你們,可就怕人誤會越俎代庖,便有些躊躇。


    好在你是個本事的,總算一家平安團圓。”


    又拉過一旁的立陽、錦繡細細打量誇到:“是個斯文長相,錦繡也可愛,都是好孩子,日後多往伯母處來玩,家裏也有幾個小的,也許合的來。”


    “勞霍伯母牽掛,小女雖然年紀不大,好在也跟父親行走過幾年。


    加上家裏有幾個親兵仆人和父親身邊的一個老總管十分忠心可靠,一路上也算無驚無險。


    這本該是兒女之責,也沒什麽值得說嘴的。


    長姐一人在京中也是坐立難安,憂思深重,聽說伯母對她十分照顧,小女深謝伯母好意。”


    說完林沁雪深施一禮,旁邊立陽也拱手:“立陽同謝”。


    霍夫人心中一暖,自己有心照應林家小輩,雖說是有長輩們的交情,也實在是因為喜歡林家這個大姑娘,溫柔嫻靜,容貌端方。


    聽聞林家突生變故,不複從前,自己家如今是實權派,也算炙手可熱,可也從沒起過要改弦更張的念頭。


    好在如今聖上施恩,賜了林家一個虛爵,雖然沒有什麽實權,但也實實在在可以庇護林府幾年。


    自己家再看顧些許,待林家小子成年,或許另有局麵,作為親家也就過的去了。


    如今聽到林家小輩誠心道謝,隻覺得心裏熨貼,都是些懂事的孩子。


    也不是自己想得到什麽迴報,可若是照應關照之人毫無知覺也讓人不虞。


    如今這樣起碼知道林家小輩品行端正,這樣日後結親,自家多照顧些也值得。


    今日自己前來也有觀察幾個小輩品行的意思,如今看來總算不錯。


    “小姐,少爺前廳已經備好茶水點心,不如領霍夫人就此前去,再慢慢閑話可好?”胡媽媽上前提醒。


    林白月點頭應是,上前輕扶霍夫人,“伯母難得來,我姐弟妹幾個都高興的很,總有許多話說,到是勞伯母在此久站了。


    廳裏早已備上茶水點心,我們一起過去坐下來慢慢說話。”


    霍夫人笑道:“是了,是了,是我見到你家幾個弟妹,總覺得怎麽看都好,有許多話想說,到是站在這裏當起了門神。


    快快快,帶我去你家裏坐坐,讓我嚐嚐你家的茶點,不好吃我可不依。”


    林白月微笑,“霍伯母什麽好東西沒見過,怕是要讓伯母失望了。”


    遂輕扶霍夫人往前行去了,林沁雪和弟妹跟在後麵。


    沁雪看到霍夫人腳步利索往前大步行去,不似京中貴婦蓮步輕移,看來是個爽利性子,心裏更是多出幾分好感。


    吩咐一旁跟隨的胡媽媽,一會兒你帶著霍夫人身邊的媽媽們去你那裏歇著,吩咐廚下上些好茶點,你一定招待好。


    胡媽媽小聲應道:“小姐放心,老奴肯定招待好。”


    林沁雪又吩咐了些其他事,言語間行至林家正屋前廳,這裏早就已經擺好香籠、軟墊、點心。


    帶到客人入座,丫頭們上前奉上茶水,這都是林沁雪一早吩咐好的,怕茶水上的太早失了茶味。


    霍夫人坐下,看到小丫頭奉上的青色茶碗,輕啟碗蓋一尾藏在青色荷葉下的紅色小魚印在杯底。


    茶湯清亮,有一股香氣,拿起來略飲了些,芬芳馥鬱,與京裏如今常喝的不同,別有風味。


    好奇問道:“你家這茶到是特別,不是京裏常喝的,倒像是南方來的,隻是怎麽還有股花香。”


    林白月迴道:“這茶名為梨花白。


    取清明前的頂級綠茶,加上前一年西北攢下的梨花,再兌一點梨花蜜。


    這水取得是西山泉水,也不僅僅是泉水,先得拿醃梨去籽去皮用泉水浸了,封存在大翁裏,吊在井中,想喝時再取一些出來。


    所以這茶喝起來有股淡淡梨香,這是我二妹自己兌的,她愛看些古籍遊記,不知從哪裏看來,總有些奇思妙想。


    我喝著還好,伯母若是喜歡,一會兒包一些迴去,也叫家裏人嚐嚐。”


    “這東西普通,心思到巧,你即不小氣,那我也不客氣了”霍夫人笑眯眯。


    “難得伯母喜歡,不是什麽難得的東西,隻因為平涼地處西北,水質與中原不同,有時有澀苦之味。


    天氣也幹燥多風沙,常使人上火咳嗽,所以我才調製這款茶飲平日裏給家中人飲用,也有清肺潤嗓的效果。


    京中風沙也大,今年更是少雨燥熱,因而此次迴京我也帶了不少。”


    林沁雪看霍夫人喜歡便出言略加說明。


    “難得你有心又細致”霍夫人點頭又拿茶碗抿了些許,放下茶碗後慢慢拿帕子在唇邊按了按,似是有話要說。


    林沁雪姐妹相互看了眼,等待霍夫人張口。


    “我此次來主要是來看看你們,二來我聽你伯娘說你們姐弟妹要搬進伯府,怕日後見你們人多眼雜。


    有些話本不該和你們姑娘家商量,但如今你們府上情況特殊,我倆家又早已經定親不算外人,所以還是想和你們商討一二。”


    林白月心裏有些不安不知道霍夫人有什麽事這樣慎重,不免有些惴惴,手指輕扣扶椅手柄。


    反倒是林沁雪平靜迴複,“夫人但講無妨。”


    心想如今能有什麽大事,隻要長姐婚事不變,其餘不過小事,若有為難解決也就是了,所以並不擔心。


    對於林沁雪這個現代靈魂來說,萬事的解決宗旨不過就是兩個字——‘麵對’而已!


    “這該從何說起呢……”霍夫人頓了頓,有些為難的樣子,像似思考從何說起。


    “這次你們父親出事,邊關痛失守將,西北軍也人心惶惶,朝廷急需有人前去安撫。”


    霍夫人慢慢開口繼續,“你們應該也聽說過,我家老爺從前也是軍中出身,聖上有意向讓他去平涼領軍。


    我家大郎也在京畿大營三年,正是立功建業的時候,他父親的意思希望大郎隨他去西北軍中曆練曆練。”


    “按理你姐妹本該守孝三年,我家也不是等不起,但如今情況有變。


    我本是繼室,於我家老爺相差些年紀,隻得一子,還好我家大郎爭氣也懂事,凡事不用我操心。


    老爺元妻也隻有兩個姑娘已經出嫁,還有兩個庶子也算聽話,本我也沒有什麽可憂心的。


    但如今我家老爺要重迴軍營,他年紀也不輕,我也實在不放心他一人前去,大郎勢在必行。


    可我隻有一子,這戰場刀槍無眼,我心裏十分憂愁,所以我希望白月可以和大郎盡快成親。


    一來軍中畢竟有風險,我做娘的不得不為大郎打算。


    二來白月也已經十五及笄了若是守孝三年便十八了,總是過了一般女兒出嫁的年紀的,所以我來與你們商量。”


    林白月聞言臉色一變,一時竟站起身來。


    “熱孝成親,不可!若是熱孝成親不但愧對父母生養大恩,我又有何顏麵立於世間。”


    霍夫人看林白月反應如此大,麵色有些訕訕……


    解釋道:“我知道有些強人所難,但這事也不是沒有先例。


    本朝重視人口,若父母故去,適齡女子可不用守滿三年,熱孝成婚的也比比皆是。


    況且如今他父子兩個都要去軍中,這幾年邊關不太平,你家應該最清楚。


    我隻有一子,若他有個三長兩短,我霍家嫡支不但要絕後,我也沒了指望。”


    言及此霍夫人眼中有淚,出言懇求,“你若擔心有閑言碎語,我讓老爺去聖上那裏求個恩旨,定不讓你受閑言閑語可好?”


    林白月一時竟無言以對,隻嘴裏訥訥:“這不行,這不行的。”


    林沁雪歎口氣,不是不明白霍夫人的心情,但此事不妥,出聲打斷。


    “容小女放肆言語兩句,如有不妥夫人見諒些個。”


    待看到霍夫人,林白月等人看向自己,不疾不徐言道:“夫人心情我能理解,但此事不妥。


    平涼關是我朝邊境要地,軍中地位重要,夫人想想此次聖上斟酌良久最後決定遣霍大人去西北軍中,定是十分倚重大人,相信大人。


    這必成為大人日後進階的天梯,這層意義朝中諸人恐怕無人不曉,此時霍府必定是人人目光焦點。


    若此時讓霍大哥與長姐成婚輕則讓人覺得霍府在家國大事前先考慮自家小利,重則可以看作對軍中戰力缺乏信心,恐聖人不悅,這事對霍府而言不利。


    於我自家而言,我林家如今正高懸聖上親筆匾額,自然行事上忠君孝義都不可缺。


    夫人想必也明白,我姐弟妹幾人需得聖上眷顧才能在京中立足,凡事隻有謹言慎行的份,哪裏可以行差踏錯。


    若熱孝成親讓人笑話我長姐恨嫁事小,若讓人非議我家恃寵而驕,不孝不悌,我姐弟妹幾個還有什麽臉麵存活於世呢。


    再者這西北軍近幾年雖然邊事紛擾,然而這是因為近些年北境每有災荒。


    去年至今年又缺水少雨,境內良田尚不能養民導致每年都有難民上京,這草原上更是難生存,草場荒蕪牲口減少。


    所以犬戎才屢屢犯境,不過是想獲取些物資存命,並無其他野心。


    再加上之前我父幾場大戰,犬戎可以耗費打仗的戰備幾乎殆盡,小女妄言一句這二年平涼關怕是難起戰事,夫人可以放心。”


    林沁雪一番話極有見地,不說霍夫人心中納罕,連自家姐弟也無不驚異。


    林白月看向妹妹,自己從前知道二妹聰慧,想來也不過是閨閣見識,沒成想於大事上也見識明白。


    自己也知道此事絕不能行,但讓自己說出道理,怕是很難辯駁清楚。


    而此時林立陽心中卻對二姐升起敬佩之心。


    二姐看事明白,更重要的是能知道霍夫人的擔心,能站在霍家立場說話,解霍夫人心中擔憂,這不是聰明二字就可解釋的。


    必得看事通透,心胸開闊,如今霍林兩家利益捆綁,牽一發而動全身,所以絕不能寒了霍夫人的心。


    何況對方提議也不是全無道理,如此雖然拒絕了霍夫人的提議,又不至於讓霍夫人心生怨懟,還打消她的憂慮,想來再無不妥。


    林立陽作為林家唯一嫡子深覺自己應作出承諾,讓人知道自己對姐妹的態度,遂起身深施一禮。


    “霍夫人明鑒,小侄是萬願能與貴府結通家之好的。


    現在民間雖然也有十五、六成婚的,但那多是是貧家。


    勳爵、官宦人家多是要留姑娘大些再嫁的,聽聞去歲五公主尋人家,聖上也說要留到二十。


    三年之後長姐不過十八,正是好年華,而霍大哥更是不同今日,想來也功成名就。


    那時我願十裏紅妝送姐出嫁,結兩姓之好,豈不兩全其美,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霍夫人今日上門商量婚事自知是有些莽撞,之前同老爺和大郎提起,他們都不太讚同。


    但慈母心腸,為兒子考慮即便有些無禮也總是要爭取一下,如今細想自己實在是有些草率了,麵上有些歉意。


    這霍夫人本就是個大方性子,如今聽林沁雪所言有理便也想通了,再看林立陽小小年紀對姐妹又有擔當又有情誼,自覺眼光不錯。


    心下不但不怒反爾多了幸喜,更和顏悅色了起來。


    “此事是我莽撞,我家老爺、大朗皆是不願,是我執意要上門商議,總是我的不是。


    如今聽沁雪說的我也明白,既然兩家已經定親確實不用太著急,總要兩家滿意才好。


    此事就當我沒說,待大郎在軍中建功再成婚也好,說不得可以給未來娘子掙個誥命,那時成親也可以錦上添花。”


    林白月聽聞此言放下心來,又覺得有些羞赧。


    “小女謝伯母體恤。”


    這霍夫人在林府坐了半日,下人來報,說霍家大爺恰好下職來接母親,已在二門處候著。


    霍夫人暗笑,這小子怕是想借著自己的名義來見見林家大姑娘。


    “我也坐了這許久,話也說了,茶也喝了,也該家去了。”


    林家諸人也知道此時不便留客,便起身送至二門。


    林沁雪更是吩咐丫頭包上一大份梨花白,連泡茶的水都取了兩甕,囑咐人送去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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