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娃盤著手腕上的青綠色手鐲,冰涼細膩的觸感倒是格外舒服,他並沒有去古樹那裏,定好了一個月就是一個月。


    此時躺在一個幹燥的山洞裏,身下是枯枝軟草鋪成的一大片圓形的類似床鋪的東西,躺在上麵柔軟舒適,比家裏的狗窩強太多。


    洞外是委屈巴巴的黑熊,蹲坐在地上,兩個巨大的熊掌揉搓著頭上的大包,顯然讓出自己溫暖的巢穴並不是它的本意。


    冬季即將臨近,這可是它好不容易趕走另外一頭熊搶來的住所,費了老鼻子勁。


    徘徊在洞口外,不想離去,要是能夠找到新的棲身之地也就罷了,若是找不到,自己可能會被凍死在寒冬之中。


    動物都有著強烈的本能,知道裏邊的人並不會傷害到自己的性命,所以想要嚐試,和他共處一室,為了冬季有個溫暖的窩。


    至於四娃為什麽會選擇這裏,原因很簡單,這裏居高臨下,憑借著他的目力,可以輕鬆的看到山下的村莊,看到自己家周圍發生的一切。


    他想知道離開了自己之後,這個家會發展成什麽樣,是如他們所願越來越好,還是走向另一個極端。


    他會當一個旁觀者,做一個記錄的人,不會有任何插手的行為。


    適應了下新的家,他很滿意,特別是那鋪滿了軟草的床,被那黑熊壓得平整,躺起來很是舒適。


    走出洞穴,遠眺村莊,一股股長煙飄起, 各家女主人都忙碌著,一碟碟充滿著家常味的粗茶淡飯,被端上桌子。


    男人們靠山吃山,大多數都是剛打獵迴來,打到獵物的,女人唿喊著崽子們殷勤的上前接過,拿著濕潤的麻布,擦拭著男人身上的汗水。


    空手而歸的,女人難掩失望,卻也替自己的男人擦拭著身體。


    值得一提的是,自己那父親,身強體健,身上背著一把強弓,輕鬆的便獵迴了一頭鹿,在一群男人中顯得誌得意滿。


    透過大開的窗戶,每一戶都是闔家歡樂的,圍繞著餐桌嬉笑著坐落,等到長輩們動筷後,所有人都興高采烈的大口吃著。


    小孩們是最活潑的,遠離了那似乎帶著刺的凳子,在飯桌和大人之間來迴穿梭著,蹦跳著尋找自己最愛吃的飯菜。


    老人們也不會阻止,反而是慈愛的看著這一切。


    一幅美好的山村夜宴圖。


    但在四娃的敏銳感知下,能夠清楚的得知他們內心深處的想法,全是肮髒齷齪與負麵的。


    三歲的他,並不知道一句話,論跡不論心,論心無聖人。


    一個內心邪惡的人,隻要他偽裝成善人,能夠偽裝一輩子,那麽他就是真正的善。


    四娃不懂這個道理,年幼的他被這些情緒一直影響著,知曉了太多負麵的東西,整個人的心性都開始扭轉,對愛也持有否定的態度,不過還不像成年後那麽的偏執。


    直到被石長老收為義子,頭一次感受到了愛,可因為理念的不合,被他的義父開始厭惡,一次爭吵過後,失手將其打落懸崖,至此開啟了拜月無情道的一生。


    此刻的拜月還叫做四娃,連個真正的名字也沒有,正站在洞口,眺望著自己的家裏。


    看著他們明麵上的父慈子孝,似乎沒了自己,連歡樂也多了,每個人都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笑容。


    村裏人也開始接納他們,今日還一同打獵迴來,聽村裏人談話的內容,似乎並沒有任何人,好奇自己去了哪裏,是死是活。


    仿佛這個人不存在一般,每個人之間的關係都和睦了許多,似乎那些曾經因為四娃的話語,產生的間隙都消失不見。


    一聲長歎,人啊,怎麽會如此的虛偽。


    臉上裝出最真摯的笑容,心裏卻謾罵著最惡毒的詛咒。


    沒有再過多的關注,第一天的結論很簡單,沒有了自己,家人甚至整個村裏都更加的和睦,結果看來是好的。


    但結果不會一成不變的,他心裏有著冥冥中的預感,似乎轉折很快就要到了。


    扭頭看向快要貼在自己身上的巨熊,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它到底想要幹什麽。


    這是送上來的熊掌嗎,可是自己並不喜歡吃肉,有點糾結。


    那巨熊本來在外邊徘徊著不願離去,忽然看見強占自己洞穴的人走了出來,明明是個黑熊,卻狗狗祟祟的跟在他身後,想著能不能和他住在一起,它實在舍不得自己好不容易搶來的窩。


    但是走了兩步之後,被那人的身上的氣息所吸引,反正他也沒有殺心,便不自覺的越湊越近,大黑鼻子都快蹭到了四娃的後背。


    看見那人類那轉頭發現了自己,心中一驚,瞬間想要後退,但笨重的身子和靈活的腦子成反比。


    腦子想要後退,身子卻說轉不過去,兩個小短腿像是打架一樣交叉在一起,整頭熊宛若滾地葫蘆一樣,圓潤的向後滾了出去,撞到了山洞旁的石壁上才停了下來。


    不過皮糙肉厚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和頭上那個大包相比不值一提。


    似乎感受到了四娃看向自己爪子的目光,打了一個寒顫,連忙指向洞穴,又指向自己,手舞足蹈的比劃著,想讓他了解自己的意思。


    四娃憑借著和飛禽走獸打交道的經驗,很快就明白了這隻巨熊的心思。


    “你想和我住一起,都生活在這個山洞裏?”


    巨熊聽不懂他的話,隻是感覺到他收迴了,放在自己爪子上的目光,似乎是談妥了。


    於是屁顛屁顛的四爪著地跑了過來,用大黑鼻子拱的拱四娃,讓他和自己一起進入洞穴休息,並趁機狠狠的吸了一口。


    可憐的巨熊在外邊徘徊的太久,雖說不至於筋疲力盡,還留有一戰的能力,這是動物的本能,不會在野外讓自己瀕臨極限。


    但還是隨著天氣的轉冷,隻想著美美的睡覺,這也是動物的本能,在經曆過寒冷的北風後,內心無比懷念著它軟軟的草床。


    四娃知道它想幹啥,要和它一起進了山洞,那草堆地方寬敞,巨熊完全趴著,還留有一半的地方,之前應該是兩頭巨熊,或者母熊帶著小熊在這裏生活。


    看著它沒有絲毫的防備之心,趴在草堆上已經唿唿大睡了起來,還用熊掌撓了撓屁股,不僅沒有了吃熊掌的想法,甚至還有些嫌棄。


    隨即啞然失笑,動物比人類要真誠的太多,知道自己不會害它的性命,便無所顧忌的展現著最弱小的那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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