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村放在白水縣城眾多村子裏就不是富庶的村子,公賬的情況村裏人或多或少也都了解些,要是發不出糙米,那不就是給村裏白幹了麽。


    陳二賴見那些人遲疑,又補了一句,“地裏的農活都幹不完,哪還有閑工夫去幹什麽巡邏隊。有那功夫,不如躺家裏美美睡一覺。”


    陳長生和裏正皆看向陳二賴,不知道對方又想作什麽妖。


    這個陳二賴不僅好吃懶做,還心思不正,總是在村裏挑事,根本就不值得扶一把。


    平日裏要不是看在他兩個孩子的份上,裏正真是半句都不想和他搭話。


    “兩斤糙米說多也不多,興許大家覺得少、不稀罕,可這也是村裏的一份心意。你們當中的誰要是覺得陳二賴說的對,不想幹巡邏隊的,可以退出,我這就把你們的名字劃掉。”裏正看著垸場上烏壓壓的人群,沉聲問道。


    垸場上嘈雜的人群安靜了一瞬間,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即又嘈雜起來。


    “裏正叔,我地裏的活太多了,恐怕沒有時間去村口守著,我還是退出巡邏隊吧。”


    “我也打算退出,家裏還有點糙米,我再去山裏扯點野菜混著一起,平日裏少動就不餓,也剛剛夠。”


    “我家裏窮得叮當響,也沒啥好讓人偷的,這巡邏隊我還是退出算了。”


    “......”


    裏正在前麵看得清楚,說要退出的都是村裏的懶漢,就那麽四五家。


    他眼神銳利地看向那幾個要退出的人,又掃視了底下一圈,開口道,“其他人還有沒有要退出的,巡邏隊的活要是真不想幹的話,退了就退了,我老頭子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垸場上再沒有什麽鬧騰的。


    陳長生在一旁聽著,嘴角掛起一絲不可察的微笑。


    以陳裏正的脾氣,要是這些人退出了,估計以後就再也不用讓他們報名參加了。


    本來給了糙米,還沒開始幹活就被人慫恿罷工,也難怪這幾個人是村裏最窮困的。


    陳裏正最後又和陳長生對視一番,不動聲色地開口道,“也好,剛好我們的巡邏隊挑選的是一批堅定的人,而不是見風就是雨的牆頭草。”


    陳二賴嘴裏嚷嚷著,“陳老頭,你罵誰是牆頭草呢。”他對著垸場上的人教訓道,“哼,你們這群人就等著被陳老頭耍吧。別說兩個月的糙米,依我看,一個屁都沒有。王麻子,你還不退出嗎?”


    王麻子有些動搖。


    他是個鰥夫,妻子死在逃荒的路上,王麻子逃到陳家村就撿了間破茅草屋住下,一個孤家寡人又死了老婆,日子就沒啥奔頭。


    在陳家村混了幾年,把自己名聲也混差了。這幾日天天跟著馬大強幹活做龍骨水車,村裏人記他個好印象,也偶爾和他說話,還幫襯著給他地裏搭把手澆水啥的。


    有時候馬大強還留他在家裏吃飯,看著馬大強一家有說有笑的樣子,王麻子突然也想有個老婆孩子熱炕頭了。


    唐小龍看不下去,眉頭擰著罵道,“你個陳二賴,不想幹巡邏隊就滾蛋,別在這裏挑事。”


    他最是瞧不起陳二賴的為人和做派。


    “嘿,你一個外來人反倒教訓起我姓陳的來了,有你什麽事兒!”陳二賴指著裏正叫囂,“陳老頭,我可是陳家村的人,你們可不能幫著外人欺負我。”


    裏正心裏頭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王麻子,你自己是什麽意思?是要退還是要留呢?”人群中的馬大強開口。


    接觸到馬大強的目光,又看了看陳二賴,王麻子目光有些閃爍,他吞了一下口水低聲說道,“大強哥,我跟著你。你要是退,我就跟著退,你要是不退,我也不退。”


    陳二賴罵道,“王麻子,你啥時候這麽聽馬大強的話了,馬大強也不姓陳,他一個外人有多大能耐。到時候要是白幹一場,可別抱怨。”


    王麻子沒搭理那番話。


    什麽叫白幹,就算沒兩斤糙米,巡邏隊守護的不也是自己村裏人的安全麽。


    裏正擺了擺手,打斷底下的竊竊私語,“你們要退出的人可以走了,我們接下來還要繼續商量巡邏隊的事兒。”


    “我們就不走,這是村裏的垸場,我們吃飽了飯在這裏吹吹風,咋了。”陳二賴果然是賴子。


    一旁的陳長生突然開口道,“裏正叔,都是一個村子的人,讓他們在這裏乘涼也無妨。天快黑了,咱們繼續吧。”


    “嘿嘿,還是陳寡婦好說話,我就知道陳寡婦心裏向著我。”陳二賴下流地說著。


    陳長生唇角一勾,臉上笑盈盈的。


    等會兒裏正掀開桌上的紅布頭,她可要好好看看那些人臉上的表情,肯定很精彩,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裏正將寫了名單的紙疊好,小心收進自己的懷裏,他從桌前起身,大聲開口道,“剛剛我老頭子話還沒說完,其實村裏公賬上的確沒啥錢了,也就剛剛夠買幾十斤糙米。”


    陳二賴一副趾高氣揚的表情,好像在說:【瞧瞧,我沒猜錯吧,這老頭子就是在耍你們一群傻子。】


    “下午我們去山裏把趙家村的幾個人逮了個現行,陳家大房媳婦兒看不下去,跟趙家村幾人拚命,硬是從趙家人的嘴裏把偷去的菜錢給要迴來了。”


    眾人的目光隨即看向陳長生,紛紛誇讚道,“大福娘真是厲害,都能從趙家村手裏要迴錢。”


    裏正接著道,“這錢呐,本就是屬於大福娘啊,要是沒她,這地皮菜就啥也不是。可是她深明大義,知道公賬上沒錢而村裏現在要成立巡邏隊,大福娘想著不能讓巡邏隊的人白幹,所以她決定把這錢給捐出來,專門用於巡邏隊的開銷。”


    他激動地掀開紅布頭,底下是明晃晃的銀錠子,陳裏正扯著嗓子大聲喊,“陳家大房媳婦兒捐款二十八兩八錢銀子!捐到咱村裏公賬上!”


    垸場上頓時炸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鎖定桌上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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