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樹蔭蔭擋住炎炎烈日。


    大山裏還算清涼,沒有外頭那麽暑熱。


    陳長生和柳氏進山途中,碰上村裏的好幾個婦人,有的還帶著小孩兒。


    “大福娘,你咋也到山裏來了?”婦人主動跟陳長生笑著寒暄。


    “家裏買了些雞鴨,野菜不夠它們吃,就來山裏再多扯點迴去。”陳長生隨便扯了個謊。


    “咱們村裏現在就數大福娘你家的雞鴨多,我聽說王嬸子都跟你買了幾十隻呢,說是要放在地裏捉蝗蟲。大福娘,你也各幫我帶十隻唄。”


    “陳大嫂子人好心又善,她自己做生意都不忘了咱們呢,把地皮菜給咱。不說了,我得去摘地皮菜了,多摘點嫩的給陳大嫂子。”那婦人說完就拉著自己的孩子,腳下飛快地去尋。


    “嗬,好你個冬嬸子,我看你就是想偷偷多摘點,我也要去!大福娘,別忘了幫我帶啊,謝謝嘞。”


    那婦人隨即也小跑起來,就怕自己比人家少摘了一斤。


    其他人見那兩個婦人跑了,也緊緊跟著。


    陳長生:【就還挺卷...】


    柳氏在一旁咯咯笑完,接著開口正色道,“大嫂,其實一開始聽說你在村子裏收地皮菜的時候,我也想準備去摘的,一文錢一斤,一天摘十斤就是十文錢,都快趕上城裏做工的錢了。”


    “那你咋沒去摘呢?”


    “娘不讓我去,她說我們和大嫂家這麽近的關係,要是我們也去摘的話,要是摘得太次,到時候大嫂是收還是不收呢。”柳氏接著道,“再說了,大嫂已經給介紹籃子的活,就讓我和老三媳婦兒老老實實在家呆著。”


    陳長生當下心裏感歎,這個老太太倒是個心思縝密之人。


    兩人繼續往深處去,柳氏指著前麵一片說道,“大嫂,那些就是榆樹。”


    陳長生順著柳氏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一片有幾十棵,都是成年榆樹。


    榆樹生長的不算快也不算慢,從小樹苗兒長到成年樹,一般需要六七年。


    柳氏放下背簍,看著樹嘴裏說著,“上好的榆樹皮,一般多是出自壯年榆樹,樹過老或者過小,榆樹皮的質量和粘度都不夠。”


    她挑挑揀揀一番,終於鎖定了一棵樹齡十多年的榆樹,拍了拍樹幹道,“就它了。”


    陳長生這才知道原來挑選榆樹皮裏頭也是有很多門道。


    選好了樹,陳長生把衣袖都紮緊,將自己背簍裏的刀子拿了出來準備朝榆樹割去。


    “誒誒誒,大嫂,榆樹皮可不是這麽個割法。你這樣割,弄不好第二年它的樹幹和樹枝就會枯死的。”柳氏看到陳長生要朝細枝下手,當即出聲阻止。


    “割榆樹皮可是個技術活兒,要選粗幹去割,而且不能把它一整圈都割下了,那樣樹會死的。咱可不能幹那斷子絕孫的事兒。”


    柳氏接過陳長生手裏的刀,貼著榆樹切了一小塊口子,然後刀刃向下,割下大概兩個巴掌大小的樹皮,“要像這樣,割一小塊,這樣榆樹還能慢慢自愈恢複。”


    她又換了另一棵樹接著道,“不能緊著一棵樹割,要是把人家薅完了,那樹也就死透了。”


    柳氏割下第二塊後,把刀子還給陳長生,笑著說道,“大嫂你來試試。”


    陳長生照著柳氏的樣子重新選了一棵樹,成功割下一片榆樹皮,“想不到割榆樹皮也有這麽多講究,還好有你在。柳氏,你咋會懂這些。”


    柳氏道,“我嫁人之前在娘家,總是跟我爹到山裏來砍樹,有時候隻取木、不砍樹,我爹是個木匠,樹被他搗鼓的一清二楚,連帶著我也會些。”


    “噢,那想必你也會些木工活了?”


    陳長生原身記憶裏對這個妯娌的娘家倒沒多大印象。


    柳氏笑著開口,“會一些,可我不愛幹木工活,也不是我不愛幹,是我爹說木工活向來都是男人來做的,還從來沒聽說過女木匠。”


    柳氏的爹是柳家村手藝很好的木匠,他家的院子裏常年放著木塊、木板,木頭也堆得跟一座小山似的,整個院子散發著一種獨特的木頭香氣。


    柳氏從小就是聞著那古樸、沉靜、幽深的木香味長大,有時候給她爹打個下手,自然而然也會。


    “鋸木頭、刨木花、彈墨線這些基本的我都會,我還會製榫打榫頭,做姑娘的時候用我爹剩下的邊角料做小房子和小椅子做得有模有樣,我娘還誇我來著。”迴想起以前的事,柳氏就像打開了話匣子,忍不住不停地說。


    “其實相比於具體的木工活,我更愛搗鼓怎麽畫,看我爹畫的那些圖紙可有意思了,我也會畫一些,隻不過我爹說女人幹不了這個,還是老老實實相夫教子,而且我也不識字。


    我爹說得對,女人嫁了人後都是一樣,每天圍著男人孩子和灶台,哪還有心思想自己的那些事。”柳氏自嘲一笑。


    陳長生深深地看了柳氏一眼,古代對女性果然不太友好了,女人就是被定義為圍著男人孩子和灶台轉的附屬品,隻要與大眾不同的做法就會被否定。


    她開口道,“我以前曾看過一本圖畫古籍,書上畫的是一位叫做公輸班的人。這人出身於世代工匠的家庭,從小就跟隨家裏人參加過許多土木勞動,擅長各種木工建造和發明。


    公輸班會做各種木工工具、機械,甚至還能製造兵器,因為這個工具和發明,讓老百姓的生活方便輕鬆了許多,大家都很尊敬愛戴公輸班。”


    柳氏說道,“這公輸班竟然還能造機械和兵器,好生厲害,難怪大家會讚頌他。”


    陳長生繼續講故事,隻不過這個故事的主人公被她稍微修改了一下性別,“公輸班的確厲害,可是更厲害的地方在於公輸班是一位女性。她雖然出身於工匠世家,但是大家都不看好她,認為女人天生就做不了木工這事兒。


    可公輸班偏偏不信邪,她擺脫世俗的禁錮和束縛,努力用行動證明自己,變成受人崇敬的能工巧匠。”


    陳長生記得公輸班盡管憑著自己的發明創造贏得了社會的認可,但因為他所在的時代是階級分化嚴重的奴隸製封建製社會,依然被上層社會所歧視。


    不過在後世人的眼中他仍然是一位偉大的發明家、科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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