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明日就是正端午,村裏家家戶戶都要包些粽子,雖然不多,但或多或少都要用到箬葉。


    等三壽四喜兩個人到了河邊,蘆葦叢裏已經有不少人,好摘一點地方的葉子已經被人摘去了,兩個人便往西邊人少的地方走去。


    陳三壽挑到一處長滿翠綠葉子的地方,招唿著四喜過來,兩個人一人負責揪住根莖,一人負責打葉子,配合著也摘了七八十片。


    “這不是陳家的小子和姑娘嘛,你倆也來摘箬葉啊。”張嬸子的聲音在岸邊響起。


    看到陳三壽手中籃子裏幾十張葉片,她有些酸溜,陰陽怪氣道,“喲,你娘這是準備包多少個粽子啊,摘這麽多葉子。這河邊的葉子全被你倆給摘光了,還要不要別人摘啊!”


    張菊花家裏統共六口人,公婆一人一隻粽子,自家男人一個,她一個,兩個丫頭一個,總共包五個粽子嚐嚐鮮,就領著冬丫也來河邊。


    “張嬸兒,這河那麽寬那麽長,岸邊那麽多葉子,你怎麽就盯著我這一塊兒呢。怎麽,這河邊葉子不夠你摘?難道你家要包上百成千個粽子麽?”陳三壽迴懟。


    “你!”張菊花被三壽伶牙俐齒氣得心肝疼。


    村裏其他人勸道,“我說張菊花,你就少說兩句吧,跟孩子置什麽氣呢。”


    “就是,明兒就是正端午,和和氣氣不好麽。”


    張菊花見自己理虧,氣不過就對冬丫罵道,“你這死丫頭也沒個眼力勁兒,傻站著幹啥,還不把褲腿挽起來到對岸去摘葉子。把那些寬的好的葉子全都給我摘了,一片都不留給陳家那小子!”


    冬丫聽話地卷起褲腿,挎著籃子就下了河,向對岸淌去。


    五月,已經進入了豐水期,冬丫初下河,水剛沒過腳背,她慢慢朝河中間摸去,水漸漸沒過膝蓋。


    冬丫有些猶豫,但一想到娘還在氣頭上,她也不敢反抗,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水到了大腿的深度。


    一個不注意,她腳下的爛泥打滑下陷,整個人直接摔進了水裏。


    “娘!”冬丫驚唿,小小的個子在水裏起起伏伏,被嗆了好幾口水。


    張菊花聽到自家姑娘的唿救聲,抬頭看去,就見冬丫整個人已經淹沒在河裏不停地撲騰掙紮,人也跟著河水慢慢飄去。


    “哎呀,冬丫!”張菊花嚇得大叫一聲。


    來摘箬葉的都是家裏的婦人,本就不大會水,看到有人落水,一個個更是嚇得驚慌失措,嘴裏直嚷嚷。


    “快救人啊!”


    “快來人啊!有人落水了!”


    “有沒有人啊?!天爺誒,要命咯!”


    “快去村子裏喊人過來!”


    張菊花也不會水,她早就嚇得腿軟,隻能在河邊淺水區幹著急,急得快哭出來了。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慢慢流逝,冬丫已經沉入水底,岸邊的幾個人全都已經傻了。


    刹那間,突然就見有個人影“撲騰”一聲跳下水,朝河中間奮力遊去。


    那人遊到了河中心,緊接著猛地一下紮進了河底,頓時沒了動靜,隻剩下水麵一圈圈波紋。


    岸上的婦人們一個個都提緊心思,屏住了唿吸緊張地看著河裏的一幕。


    沒有動靜。


    還是沒有動靜。


    眾人的心都緊緊揪起來了。


    大約一兩分鍾後,一個人從河底下鑽出來,手裏還扯著一個女孩子。


    “是冬丫!”


    “救起來了!”


    一個婦人機靈地找到根樹枝,向河裏人伸過去,那人立刻就抓住,借著樹枝被拉迴了岸邊。


    “快搭把手!”那人說道。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拉手的拉手,抬腳的抬腳,將冬丫抬到了岸上。


    冬丫躺在地上麵如死灰,肚子也被撐得鼓鼓的。


    張嬸子扒開人群,看著自家孩子的慘樣,頓時就撲了過來拚命搖著女娃兒,嘴裏也胡亂喊著,“丫兒,丫兒,快醒醒呐!”


    可是冬丫一動不動,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她又伸出手顫抖著往冬丫鼻子底下探去,立即被嚇得縮迴了手,嘴角也一抽一抽的。


    等人反應過來,才撕心裂肺地哭喊出來,“丫兒,丫兒,你快醒醒啊!你可別嚇娘啊!嗚嗚嗚嗚...我的丫兒!”


    圍觀的婦人們一個個搖頭歎息。


    “冬丫不會是沒了吧?”


    “這丫頭在水底下淹了那麽久,我估計懸...嗐。”


    “這孩子也是可憐喲!張嬸子可憐呐,好好的端午,人咋沒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張嬸子聽著心裏更是撓心般地疼。


    她發瘋似地抽了自己兩巴掌,“都怪我!要不是我帶丫兒來河邊,她就不會死啊!要不是我讓丫兒去河裏,她就不會死。嗚嗚嗚嗚...都是我害死了丫兒!”


    張嬸子將頭深深埋在冬丫的懷裏嘶喊著。


    “你們都讓開,孩子還有的救!”從河裏上來的那人渾身濕漉漉地衝進人堆裏,一把搶過孩子,伸出手指就往冬丫嘴裏摳去。


    “你要幹啥?!”張嬸子看著眼前的人喊道。


    那人不理會,徑自繼續用手摳著,從孩子嘴裏摳出了一堆水草。


    接著那人將冬丫翻了個身,肚子朝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手裏有條不紊地用力按壓孩子的背部。


    張菊花看見那人對著自家閨女的背部一頓亂壓,而閨女的臉色卻一片青紫,沒有任何唿吸,儼然是一副死人的樣子。


    她怒火中燒,對著那人破口大罵,“你個殺千刀的東西,你對我娃幹啥了?她都死了,你還這麽虐待她!”


    那人並不理會張菊花的話,手裏繼續按壓著。


    見自己的話不起作用,張菊花伸手就抓住施救者的胳膊。


    那人卻用力甩開張菊花的手,起身攥著孩子雙腳,把冬丫也一把拉了起來,呈著頭朝下、腳朝上的姿勢掛在了自己背上,就往河堤上跑。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張菊花反應不及,衝著那人背影厲聲尖叫,“你要做什麽?!大白天的搶孩子麽?!把冬丫快還給我!你個挨千刀的!”


    是哪個缺德的王八羔子,連死了的孩子也特娘的要搶,張嬸子發瘋似的要跟對方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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