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點兒喜歡董源?」皇帝微笑問道。「小七沒看,隻揀著最靠近門邊兒的三幅。」流年實話實說。畫庫肯定都是皇家收藏,好東東,隨意拿三幅就是。難不成還細細挑揀一番?做人要向遼王學習,要裝的像。不管心裏貪不貪,麵上我就是很有節製、很知足!


    皇帝溫和誇獎幾句,命宮人送十皇子、安寧公主迴宮,命張屷「送阿嶷、小不點兒迴家」。眾人恭敬應了,行禮告辭。一時間,乾清宮中頗有清冷之意。


    皇帝默默坐了許久,漫聲說道:「宣遼王、太子進見。」小九這脾氣,不堪大用。阿德,這萬裏江山份量很重,你接不接的住?


    「原來父親身子康健的很。」太子被帶進乾清宮,見皇帝安然無恙,根本不曾罹患重病,不由恨恨。父親,您竟然騙我,誘我犯下逼宮罪行。


    遼王神色愕然,「父親身子康健,豈不是天大的喜事?」難道做兒子的,看見父親身子好,還有不高興的?小九,為人子、為人臣,怎可如此。


    皇帝靜靜看了太子一會兒,溫和說道:「朕知道你心裏在抱怨什麽。小九,你從南京來到京城,最快也要一個多月吧?朕稱病不上朝,可是隻有半個多月。」你根本不是因為朕「生病」,才來的京城。


    太子聲音低沉又酸楚,「父親,您知道我在抱怨什麽?您若是真知道我的心事,又何必定要阻止我和阿嶷?阿嶷出閣在即,您讓我如何忍的下?!」


    皇帝閉目養了一會兒神,睜開眼睛問遼王,「阿德,若是你喜歡阿嶷,鐵了心要求娶,會怎麽做?」不可小看家事,一個男人若連家事都處置不妥當,政事也會一團亂。不能齊家,何以平天下。


    遼王略一思忖,即有條不紊的答道:「若是婚前,定要做出一幅專情、深情模樣,獲取佳人芳心,更令南寧侯夫婦放心許嫁女兒。若是婚後還肖想阿嶷,誌在必得,那便要出其不意殺了南寧侯父子。」張雱、沈忱父子,絕不會容許阿嶷被欺侮。要打阿嶷的主意,先殺了她父兄。


    太子倒抽一口冷氣,「你真是狠毒!」要娶南寧侯府大小姐,先殺了南寧侯父子?南寧侯父子功勳卓著,是你想殺便殺的人麽。再說,殺了南寧侯,阿嶷豈會不恨?不是弄巧成拙。


    「這自然還遠遠不夠。」遼王聲音清冷,「往後內宮之中,要時時刻刻防著被阿嶷刺殺。朝堂之上,要時時刻刻防範靖寧侯府、六安侯府。」佳人又得不到,朝堂又出亂子,何苦來呢。


    太子臉色煞白,一言不發。皇帝審視的看看大兒子,慢慢問著,「阿德,若是你要逼宮,卻要如何行事?」小九這逼宮跟孩子鬧著玩似的,不足為慮,你呢?


    遼王倒也坦誠,「父親在位,宮廷也好,朝堂也好,全在父親掌控之中,兒子永不敢逼宮。若是小九在位,兒子要看清楚形勢再作決定。至少要有七分把握方可,剩下的三分,便賭賭運氣。」


    太子連連冷笑。皇帝溫和吩咐,「阿德,小九,下去歇息吧。今日數名逆賊率眾脅迫內宮,賴祖宗保佑,已全數被擒獲。阿德,明朝將這些逆賊梟首宮門,以儆效尤。」


    遼王恭謹應了,太子心中大唿僥幸。父親還是顧念自己的,這不,隻處罰了自己的下屬,卻沒有處罰自己。看來,在父親心目中,自己還是帝國的太子殿下,他的皇儲。


    天黑透了,流年才迴到謝府。「不虛此行,收獲頗豐。」流年嘻嘻笑著,「祖父,大伯父,父親大人,人人有份兒。」《臨流獨坐圖》送了老太爺,《瀟湘圖》送了謝大爺,《夏景山口待渡圖》送了謝四爺。


    眾人看流年的目光倍極溫柔,似要滴出水來。謝四爺尤其跟平日不同,待流年極為遷就。流年眼珠轉了轉,「父親大人,《夏景山口待渡圖》好不好看?若是好看,可否減免功課呀。」瞅著謝四爺今兒很好說話的樣子,頂多是不同意而己,挨不了罵,也不會有打擊報複。


    謝四爺柔聲說道:「小七若不想學,那便不學。」把流年樂的,伸出小手指,「父親大人,說話算話!」謝四爺伸出白皙優美的小手指,跟小女兒拉了勾,「說話算話。」


    從未被如此縱容過,流年輕飄飄如騰雲駕霧一般,快樂無比。謝四爺不逼功課了,這世界真美好!流年辭別眾人,又到靜馨院跟何離膩味了一會兒,何離也比平日粘乎,「小七,晚上不走了好不好?」流年笑嘻嘻答應了,自己這麽希罕人呢,都大姑娘了媽媽還要跟自己一起睡。


    洗了澡,何離替流年擦幹頭發,流年迷迷糊糊睡著了。何離怔怔看著女兒的甜蜜睡容,眼淚流了滿臉。鹿鳴和之蘋這兩個丫頭如今服了湯藥昏沉沉睡著,小七比她們更危險,比她們受的驚嚇更甚。


    謝四爺和棠年一前一後走了進來。謝四爺慢慢坐在床邊,看著熟睡的女兒,移不開目光。棠年替何離擦去淚水,柔聲安慰,「沒事,都過去了。」何離靠在他身上,眼淚越發洶湧。


    十月二十五,早朝時遼王鎮靜的宣布:昨夜有逆賊襲擊萬壽宮、景陽宮,早已服誅。逆賊梟首宮門,以儆效尤。定海侯隨著一眾大臣觀看逆賊首級,忽然吐血昏倒:其中有他的孫子,丁喆。


    府中有子孫參與謀逆,這是要命的大事,定海侯當晚便沒了氣。臨死,定海侯也沒想明白其中的道理。阿喆並沒有跟著去逼宮!幫太子打探消息可以,形勢未明卻冒冒失失逼宮,後果堪虞!是以阿喆和定海侯府其餘子弟一樣,被自己拘在府中不許出門。阿喆的頭顱,是怎麽掛到宮門上的?


    定海侯府人心惶惶。像他們這種府邸,搶個民女、奪塊民田以至於欺男霸女,都不算大事。可真是涉及謀逆,開國元勳也沒用。奪爵毀券,合家流放苦寒之地,還算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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