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衍陽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的朝陽公園。


    他一進門,衍菲和黃冰冰、孟默擎都在。


    衍菲關切的上前:“哥……”


    孟衍陽臉蒼白的嚇人,目光極其的呆滯,衍菲叫他沒什麽反應。


    “你終於迴來了,你不知道我們擔心死了。”衍菲上前拉他的手。


    其實昨天全家都擔心死了,他昨夜還一夜沒迴來,說是中午迴公司,在公司換了衣服洗了個澡又不見人影。


    “我沒事。”孟衍陽仍目光無神,往樓上走,“我累了,想睡覺。”


    “衍陽……”黃冰冰擔心的看兒子,立即跟上,“你要不要吃什麽?媽媽給你做。”


    “不用了。”


    孟衍陽看也沒有看母親一眼,人已經走到樓梯口。


    “衍陽!”孟默擎上前去,“你……”


    “爸,我真的很累……”孟衍陽停了腳步,“可以讓先迴房休息嗎?你們想了解案子的詳情,可以打電話問聶震。”


    說完,孟衍陽上樓了。


    三人看著孟衍陽的背影,皆是深深的憂慮。


    孟衍陽迴到房間,房間空蕩蕩,他像個機器一樣找睡衣去洗澡。


    他強令自己什麽都不要去想,放空自己,可有些東西像是有自己的意誌,還是會冒出來。


    【不要再管我的事情,從這一刻開始,我不是在你的責任。】


    明明熱水淋在他身上,他卻冷的身體打顫,他想將雨薇說的每一句壓下去,從腦子裏抽走。


    可是不行,她說的每個字都刻進腦子裏,讓他的每根神經幾乎都在抽疼。


    衝完澡出來,卻見手機一直在亮著。


    他去接電話,是蘇童打來的。


    “孟總,您和孟太太的微信聊天記錄已經恢複了,因為文件過大,我按時間分成十個文檔,傳送到了您的雲空間。”


    “嗯……”


    孟衍陽去了書房。


    這個時候他應該睡覺才對,可身體和思想卻有自己的意誌,開電腦,找到雲空間,看到蘇童發來的文檔,按時間順序點開最後第一個。


    【雨薇】:我們真的要搬到安貞一號嗎?


    【我】:嗯,今天我會下班早,一起去看窗簾。


    【雨薇】:我想把家裏布置的溫暖一些。


    【我】:都聽你的。


    那時他們剛結婚,孟衍陽帶她安貞一號,她聽到說要搬出來先是驚訝和擔心,隨後露出隱隱的興奮和期待。


    後麵大量的是他們關於布置新家的信息,很瑣碎也很甜蜜。


    搬到安貞一號的第一晚,兩人都有些興奮。孟衍陽還開了一瓶酒,哄著雨薇也喝了兩杯。


    她一喝醉,便會摟著他親。


    那晚,他們在客廳,廚房的吧台,浴室玩的很晚。


    第二天她不僅上課遲到了,還發現他在她脖子上留下好幾個很深的印子,都被同學看到了。


    她拍照給他看,讓他以後不許這樣了。


    結果當天晚上他玩的更狠,她哭紅了眼睛,粉撲撲的窩在他懷裏像隻貓咪。


    孟衍陽發現這些畫麵一勾出來,竟在他腦海裏無比的清晰。她說的每句話,每個小表情都清清楚楚。


    這一年,他們還出去玩了,去了青海。他在當地租了車自駕遊,特意帶著相機和無人機,給她拍了很多照片。


    她還說想走一遍河西走廊,她對西域文化無比癡迷,想去探訪西夏古國,感受一下張騫曾走過的路。


    那時時間有限,在青海行程後必須迴去。他承諾以後有時間,一定會讓她完成心願。


    事實是這個承諾,一直沒有兌現。


    次年他升職了,進入了核心部門,開始獨立負責項目。


    她開始碩博連讀,學業也變得繁重。


    可是雨薇是那麽熱愛生活的人,哪怕遇到一件很小的事,都會拍照跟他分享。


    他嫌打字麻煩,會給她迴視頻,短的不到一分鍾,長的十來分鍾。


    她開始嚐試寫書,她說葉教授也鼓勵她把想寫的文字記錄下來。


    他連忙說要做她第一個讀者。


    那本書她寫了一年多,最終在葉教授的推薦下出版了。


    出版的腰封出來時,她開心的第一時間跟他分享,還說拿到的第一本書要給他先看。


    事實是那時他工作已經有些忙,一直沒有看完,她還抱怨過他是個假讀者。


    不知不覺已經是深夜,孟衍陽看到了第五個文件。


    這一年發生太多太多的事情,他們的聊天記錄變得日常而時務,甚少甜蜜溫情。


    爺爺突然生病到去世,隨後是父親的生病,搬迴朝陽公園。


    漸漸一切就變了。


    他滿腦子都是公司,迴複她的信息變得越來越敷衍。


    很多次答應她的約會,也因為突如其來的工作而爽約。


    每次爽約,他都說下次。她總會柔順的迴,沒關係。


    這一年他還答應帶她去西安玩,她開心的壞了,給他分享了很多照片。


    她最期待的是去乾陵,說那是武則天和李治的墓。


    她總是這樣,對那些有曆史和故事的地方特別感興趣。


    結果因為澳洲一個項目出了問題,他要臨時飛悉尼。事情太過緊急,他隻匆匆給她發了條消息就飛走了。


    她給他發了一個哭哭的表情,然後無奈的迴了兩個字,好吧。


    孟衍陽看的幾乎要窒息,那一條條的信息都是對他的侮辱,提醒他這些年自己做的有多差勁,多麽不稱職。


    天不知不覺亮了,外麵微微有光進來,他點開了最後一個文件夾。


    到了後麵她給他發的信息,更多的像是生活記錄,好像都沒多期待他會怎麽迴應?


    孟衍陽看的眼睛發酸,最後眸光落在一條信息上。


    【雨薇】:近來有個學生給我分享了一個音樂綜藝,有一首歌我聽哭了,你要聽嗎?


    【雨薇】:好吧,分享給你。


    【雨薇】:分享鏈接【洋蔥】楊宗緯。


    【雨薇】:如果你聽了,迴我一下好嗎?


    【我】:好。


    孟衍陽愣住,他聽了嗎?他幾乎沒有什麽記憶,他應該沒聽。


    孟衍陽手微顫,點開了音樂,歌手沙啞低沉的歌聲響起:


    如果你的眼神能夠為我,片刻的降臨


    如果你能聽到,心碎的聲音


    沉默的守護著你,沉默的等奇跡


    沉默的讓自己,像是空氣


    大家都吃著聊著笑著,今晚多開心


    最角落裏的我,笑得多合群


    盤底的洋蔥像我,永遠是調味品


    偷偷的看著你,偷偷的隱藏著自己


    如果你願意一層一層,一層的剝開我的心


    你會發現,你會訝異


    你是我,最壓抑,最深處的秘密


    如果你願意一層一層,一層的剝開我的心


    你會鼻酸,你會流淚


    隻要你能,聽到我,看到我的全心全意


    ……


    孟衍陽懵了,手在顫抖,他看了一下時間,是年初她發給自己的。


    那個時候,她還在跟他表白,跟他求救,她想挽救他們的感情,他們的婚姻……


    那個時候你在做什麽?孟衍陽,你為什麽沒有聽?


    你到底對雨薇做了些什麽啊!你真的知道自己對她有多麽殘忍嗎?


    孟衍陽喘不過氣來,他找到手機,點開她的微信頭像,他想聽她的聲音,他有很多話她說……


    可是……可是……


    可是雨薇還會想聽到他的聲音嗎?


    他還能說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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