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似乎根本就沒過多久,時間卻急進到高考第一輪複習的全麵完畢。各科所有的基礎知識,都被複讀班教學經驗豐富的老師們井然有序地梳理了一遍。可以說再次幫助同學們打牢了高中知識庫的地基。隻有我這種連基坑都未開挖的人,在第一次的模擬考隻能依靠作弊的老方法蒙混過去。


    隨著第二輪複習馬不停蹄開始,自己被一棒子打迴原型。完全就是一隻無頭蒼蠅,“嗡嗡”地在各科書籍之間亂飛。不知從何抓取複習的重點,或者說處處都是重點。正好我爸請到了袁老師幫忙輔導數學。戴黑框眼鏡留小平頭,穿衣風格偏休閑隨意但不邋遢的袁老師,是一名光從外表來看就富有書生氣的年輕老師,尤其幹脆利爽的舉手投足間對教學依舊飽有熱忱,上課又風趣幽默。開始我些微擔心袁老師是否也會看不起自己,不過很快打消了顧慮。輔導課業是在一間空置的教師辦公室。被領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拍打擦拭覆蓋桌椅的塵灰。據我所知,學校一直留有這麽幾間辦公室,專供成績最好的學生單獨使用。不知是袁老師幫忙找的地,還是我爸在背後付出的努力。


    輔導的第一課是袁老師擺出的第一次模考的數學試卷,讓我從頭到尾再做一遍。我遲疑的落筆被袁老師犀利地一眼看穿,他毫不客氣一絲不苟地指出:“照現在這種情況,還是要從基礎抓起,拿到高分是不可能的了。不過努力一把,拿個九十來分希望還是蠻大的。”然後埋頭在試卷“刷刷”寫劃的袁老師一邊繼續說:“這兩天我們正在複習三角函數,大家又都是複讀生,時間又緊,我不可能因為你一個人而重新講解基礎知識。這樣,你把所有的知識點和基礎公式先背下來,再把教科書後的習題全部做對一遍。我對其他同學講的疑難雜題不適合你,你在我的課堂上可以自由發揮,不用聽課,多做做基礎題。我們每個禮拜五的下午在這間辦公室碰麵,我會專門出一些題目,看你單獨複習的結果。”


    聽完之後醍醐灌頂一樣幡然醒悟。按照袁老師的指導,我花費兩天時間硬記三角函數的所有基礎知識點,包括公式。然後試著從基礎題一步一步解起,將死記硬背下來的東西與題目相結合或倒推公式的作用。可以說這是整個高中以來我第一次未做它事,在教室裏完完整整地,專注地筆耕不停地做了一整晚的習題。碰上理解不了的知識點或解答不了的題目我直接詢問前後左右的同學。畢竟都是一些基礎問題,隨便找個人都能輕易解答。都這個時候了,我也不在乎別人是否嘲笑自己還在攻關基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同學們熱情祥和又詳細且手到擒來地耐心講解。臨近迴家,我也是頭一次心滿意足地在當天的日曆數字畫上了一個紅豔豔的大勾。這是一天專注學習的見證。


    接連劃上了四個大勾,周五如約來到約定好的辦公室。愈發和藹的袁老師還是把去年的高考試卷擺上了桌麵,並微笑著化解我的擔心:“別怕,不是要你做整張試卷,你先試著做一下三角函數的解答題。”


    一個禮拜的功夫果然沒有白費,我三下五除二地寫完答案。心想就這種小兒科的題目,去年竟然解答不出?就在對過往的自己鄙夷時,袁老師一把扯過試卷並快速地掃過一眼,一邊點著頭說:“很好,就這樣做,你這兩天就把近幾年,全國各地數學高考卷的三角函數的解答題做一遍,一定要穩穩拿下,這樣一來十分不就輕鬆到手了?時間還多的話,你順帶把有關三角函數的選擇題和填空再做一遍。”


    “好!”我將脫下外套搭在木椅靠背,左右擼起襯衫的袖子,拿出紙筆準備和三角函數來一場你死我活的決戰。


    我開始期待每一個新的禮拜到來,那意味著自己又將攻克下某一類型的題目城防。


    “老師,這道證明題我怎麽證明不對?”


    “證明題有好幾種解法的,你要先試最簡單的向量法,如果不好證明,你采取我經常說的做一條輔助線的方法,思路立馬就清晰了。”


    “老師,證明題我拿下了,那第二小題呢?怎麽也老是算錯?”


    “哎呀,第二小題就有點難了,你盡量把知道的公式都寫上去,看能不能得到個一分。當然,能解答出最好,實在解不出,做出第一小題得六分,加上公式的話最少也能有個七八分吧。”


    “......”


    “哦,對了,還有比證明題更簡單的題目,概率題,基本上送分的,你一定要全力拿下。”


    “.......”


    就這樣,從概率、數列等類型一路攀爬到圓的方程式。我就像一名缺少鍛煉的人在逐步適應攀登學習高峰的節奏。


    “圓的方程式有點難,我看你還是放棄吧,嗯,你最好把一些公式寫上去,看能不能再得個一兩分。”


    “......”


    袁老師幽默的單刀直入常令我無言以對,但我還是撩起t恤,胡亂地擦拭因悶熱的天氣而不斷沁流的汗水。至於其它科目也受此啟發主攻基礎,難度中等的題目爭取做對一半;那些困難的題目也不浪費時間,果斷地放棄。忙碌充實而又有努力方向的生活讓人不再胡思亂想,連物理老師梁老師看上去都眉清目秀溫和許多,而且物理課我還汲取得更加認真。哪怕前不久梁老師找我談話,也絲毫沒有影響我的心情和動搖我的決心。談話的原因無非是那晚梁老師撞見他的親戚正好與我一塊上樓。就是補習第一晚給我散煙的那名小胖。我立馬意識到梁老師將會找自己談話。


    所以晚自習鈴聲驟響,我椅子半坐早就做好暫離教室的準備。被傳話的同學喊出,隻身來到空蕩清澈的走廊,果然等待自己的是前後弓步,合抱雙拳,架肘支在扶欄上的梁老師。微微夜風拂過三七分的曲卷厚重的前劉海,頗有一種正歲月靜好,風清和淡眺望幽暗的文藝青年的小憂傷氣質。然後梁老師偏轉過頭,擺出一副恰到好處的和藹可親的淺笑,款款依依地對我說:“老師隻是找你簡單地談談心,沒有其它目的哈,想了解了解你最近的學習生活怎麽樣了。”


    幸好我知道梁老師的目的所在,要不然還真會被他這一係列經過精心準備的動作語氣給迷惑住。不過我還是忍耐下來,禮貌地迴答:“老師,圈子就不饒了,直接說吧。”


    “你知道上一屆補習班的陳寒洋和李同嗎?”


    “知道,我讀高三的時候還會和他倆一起打球。”


    “他們就是上一屆補習班最壞的兩個學生,整天瞎混在一起,吊兒郎當的像什麽樣子,你可千萬別學他們啊!”


    “什麽樣子?”我故意詢問。


    “就像我們班的王樂,他就是壞學生,你別和他走太近,很容易被他影響的。”梁老師在頗為生氣的怒斥和語重心長中又切換成一種極度關懷的語氣。


    不就是看到我們一起上樓,以為我會和他親戚玩到一起怕我帶壞他嘛,也用不著大義滅親這樣說自己的親戚吧。幸好我早就知道梁老師之前是如何在背後誹議自己。我的心裏雖然產生了一陣嘀咕和鄙夷,但臉上還是微笑著迴答:“謝謝老師提醒,那我可以走了吧?還有幾道題算出來呢。”


    沒等梁老師迴話,三倆步便從空暗的走廊跨進燈火通明的教室。經過堆積如山的課本前露出的一朵朵黑色頭頂。迴到座位後一陣舒爽,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又好比頓悟天機。此後的物理課我不再別扭,不再考慮梁老師是否討厭自己,反而聽課時還能坦蕩地與他偶爾對視一番。梁老師怎麽說我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迫切地需要掌握更多的知識點。別人看輕自己,自己不能看輕自己。越是被輕視,越要昂揚向上。


    於是我一招漸入佳境的學習狀態開始製定計劃,白天上課時盡量聽講,遇到不懂的難題立馬放過先做簡單的基礎題。晚上的四節晚自習,一半給數學,物理和化學平分另一半,偶爾富餘的一點時間留給生物。語文的話,早讀早自習背該背的文章、詩詞,成語、字句;至於英語,半年的時間也來不及背誦三年以來的單詞,隻能主攻完形填空和閱讀理解,選擇題十五分的分值不高,幹脆純看運氣。從前抱怨冗長無聊的課堂和自習現如今卻覺得短瞬到不夠用;從前睡覺都要把桌椅擺成一條線,現如今試卷書本淩亂蓋住整個桌麵也無暇收拾;從前半夜喝咖啡照樣倒在書桌瞌睡,現今迴家手機在旁都能毫不理睬;從前想著如何追女孩子,現今隻考慮哪個女生解題更為詳細。


    果然忙碌是解決一切胡思亂想與無所事事的妙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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