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座橫聯一排籃球場的最邊上,緊鄰最多人次經過的林蔭道是學校的主籃球場。場邊簡單地圍砌了一圈觀賽席。除了重要比賽裏三層外三層地擠滿觀眾,就連課後一場普通的3v3、4v4對決都能吸引不少同學駐足。隻有技術最好的男同學才能也才敢在此大顯身手,所以是男生們展現自身風采的最好平台。技術高超之人在此打球,往往讓眾多男生一睹球技並連聲稱讚;而長相帥氣的男生更會吸引到不少女生的側目。即便沒有停下腳步,好些過路的女生露出害羞又欣喜的表情。毫不誇張地形容,就像把呈星星狀的雙眼鑲嵌在剛切開的甜得流蜜的西瓜瓤上。然後在一種粉紅色的氛圍裏猛地低頭和身邊同伴竊竊私語,急不可耐地分享小鹿亂撞的心情與感受。


    張倫就是該球場的常客,不僅投得準,而且投籃動作比他已經足夠臭屁的走路姿勢還要臭屁。在幾番胯下運球或幾下晃動的假動作並施以遠投後,張倫始終保持著出球的右臂高舉,靜如雕塑般目送空中劃出的曲線,直到那該死的籃球常以空心的姿態唰入籃筐。往往這時他才舍得垂下右臂再順帶撩甩一下額前濕漉漉的劉海。近期學校貼吧關於張倫的帖子又新出了一道,說他在某次投籃後依舊擺著pose,落地卻沒有站穩,當眾摔了個“狗吃屎”,但他迅速地爬起來,拍了拍屁股,瀟灑地甩了一下頭發,裝作什麽事也沒發生,直到再次摔倒。地麵還依稀殘存勒幾根黃毛。不知是誰匿名發的帖子,但我認為這件事絕對真實可靠不像編造。我也是場邊常客之一,隻不過觀賽居多,並且對大庭廣眾下展露球技是心向往之。畢竟在我們學校,無論長得帥、球技好,或惡名昭著,具備哪一項都比成績來得更受關注。而且當時有一種不成文的默契,男生如果不能打得一手好籃球總感覺缺少點什麽。籃球似乎成為了一項評判男生的重要指標,可能就像古時君子需具備六藝一樣。


    下午上課前從十四班的教室外經過,我瞧見單手插兜站姿筆挺的張倫正向著後門裏側的人說話。他將手中金光燦燦的透明禮盒單拎了過去,盒上似乎還附有一白色的信封。這時已走到樓梯口的視角正好一睹門後芳容。是比身上大紅色毛衣還更麵紅耳赤的,像熟透了的番茄一樣的,是明顯控製不住麵部表情盛極喜悅得花枝亂顫的薑怡。張倫再次簡短說了幾句離開。旋即舞迴座位的身影急促又堅定地踢踏出了每一步的驕傲與自豪,背後滿溢著幸福的粉色氣泡。與此同時,所注意不到的是,同一間教室裏還有一雙眼睛默默地將一切盡收眼底。我想她目送張倫遠去的背影時,黯淡下來的眼眸裏應該漾滿了失落與難過吧。


    直到第一節晚自習下課,老黃約我和聰聰來到杳無人跡的籃球場,我才漫不經心地向聰聰提起:“我今天看見張倫給你們班的薑怡送東西了,像是一盒費列羅。”


    最近和張倫一夥走得很近的聰聰一臉波瀾不驚,平靜地迴複道:“老早就知道了,一個月前我就聽梁胖子說起張倫要追薑怡。”


    “那張倫怎麽不追林其羽啊,雖然翅膀比薑怡黑一點。反正我是覺得林其羽要比薑怡好看,性格也更好。”心情突然莫名大好極度放鬆的我饒有興致地追問。


    “這我哪裏知道,或許張倫就喜歡白一點的女生吧。”聰聰隨口道。


    “林其羽還不是有人追,而且夏嫣同樣有人追。”老黃突然插了一句。


    我頓時來了興趣:“不是吧,矮這麽多的夏嫣和這倆人走在一起,都感覺沒什麽存在感哇,我是經常忽略掉她哦。”


    “這你就不曉得了吧,追夏嫣的怕是比追林其羽和薑怡加起來的人還更多。”老黃意味深長地望著我的迷惑不解。


    但我不關心此事,心裏盤算著該如何暗戳戳地打聽更為在意的事而不用那麽刻意和明顯。沒想到聰聰問我之問:“誰在追林其羽?”


    “就我隔壁班那個叫芋頭的胖子。”


    “就是經常和那高高瘦瘦得像一根竹竿的人走在一起的那個胖子?”


    “是的,就是他。我聽我們班同學講,芋頭寫了一封情書給林其羽,“竹竿”寫了一封情書給夏嫣。”


    聽到這裏,我已經知道老黃口中的胖子是誰,是我們b組“惡名鼎鼎”的壞學生,曾是四中扛靶子。但油然升起的厭惡和嫌棄蓋過了無可奈何的本身,心想就這胖子也想追翅膀?真是蛤蟆想吃天鵝肉,癡人說夢。可我也清楚自己拿這胖子毫無辦法,而且絕對打不過他,無論單挑還是叫人。隻好期盼老黃繼續說下去的話語裏麵出現轉機。雖然表麵裝得輕鬆自在,但我心間卻有異樣的感覺湧動。似乎有一隻無形且有力的大手緊緊揪住了心髒,有一種說不出的酸脹和扭捏,總之心煩意亂。我認為應該是擔心好朋友的緣故。


    好在老黃交出再稱心不過的答卷:“結果林其羽和夏嫣都沒有迴信……”


    心裏的漣漪被隨即被老黃的大笑撫平,認為翅膀幹得漂亮!


    周一,班上新來一名轉校的男生。戴著黑框眼鏡,發型樸素不長不短,麵孔發白,看上去有點羸弱。這名外表斯文叫林立石的男同學,在來自教室遙遠後排的阿雜極盡熱情的招唿下,搬去一套桌椅坐在了他的旁邊。新同學從同樣是最後一排的肖偉發身旁經過時,他倆頷首過簡單地打過一聲招唿。我立即明白了林立石肯定也是學校赫赫有名的人物。之所以這樣猜測,因為肖偉發從高二留級下來的第一天起,幾乎每晚都有不重樣的高年級學生來找他。那些人在他座位前或在走廊上,無論多麽憤慨陳詞或埋頭低泣。肖偉發皆是眼看它處,波瀾不驚,然後以一種不同於同齡人的穩重,麵含微笑予以對策,低聲娓娓安撫人心。舒化開緊鎖的眉頭來人最後都帶著一種收獲般的神情離去。另有一部分人更像是拜訪,僅僅是關懷問候,打個招唿便走。我猜測肖偉發在高二絕對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雖然沒有見過他在學校任何的激鬥場合露麵。


    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樣。有一次肖偉發邀我吃晚飯。學校旁邊的一家不起眼的,油漬斑斑煙火繚繞的小飯店裏,別有洞天的小包廂擠滿了千秋各有的高二學生。剛一推門,原本還兇神惡煞的一群人立馬禮貌有加地自覺起身,統一嘹亮地喊著“發哥!”


    笑著承應的肖偉發一邊與我介紹:“不要客氣,這些都是我的兄弟。”這時有人遞上了兩副幹淨的碗筷,另一人將空碗倒滿啤酒。肖偉發上下打量著我,戲謔道:“你會喝酒吧?”


    還好前不久進行過喝酒練習,心想不能讓他小瞧了我,於是作出一副經驗老道的樣子喊道:“開玩笑,來,幹了這一碗!”接著掏出很少整買一包的經典紅雙喜大大方方地散煙,不漏一個人。那可是花費了兩天的早飯錢呐!但此刻的虛榮心壓製住了滴血般的心疼。


    當天中午放學,三所學校交匯的路口被圍困得水泄不通,各所學校的學生聚攏於此。好不容易近前,才瞧見原來是高二的梁胖子、劉健、犀牛等人正在激烈追打著幾名二中的男生。這時,同樣騎車經過的林立石立即摒棄單車跳了下來,抄起將倒未倒的單車車籃裏的鏈式車鎖旋風揮舞,帶著身後的阿雜從另一方向進行圍堵。好個生力軍!一經加入後把整個戰局加速扭轉。占盡上風的梁胖子一夥揍得對方灰溜溜地抱頭鼠竄。其中林立石的動作一氣嗬成、幹淨利落,而且表現得奮不顧身、勇往無畏。一看就是經驗豐富的掐架老手,和斯文的形象完全不符。後來從別人口中得知,他更是梁胖子這一夥人當中打架次數最多的人。果然人不可貌相。


    沒過多久,待了不到半個月的林立石轉學離開。我還沒來得及和他說上一句話,遺憾沒能結交上這個朋友。不過沒說過話很正常,班上大部分同學對我來說也還是陌生人一般。隨後,同桌小右也選擇離開學校。和林立石不同,他是輟學前往廣東打工。來自農村的小右能考上縣重點高中的重點班,在他們鎮絕對是優異拔尖的學生。但他和肖偉發分在同一間寢室,倆人關係密切。在一個多學期裏,他隨肖偉發學會了抽煙喝酒,狐假虎威地逞兇鬥狠,還有泡網吧追女生和夜不歸宿,可謂五毒俱全。我猜他家裏人知道成績下降嚴重後,幹脆勸他去打工。小右可能也覺得再也沒有心思念書,便不顧許老師的苦苦挽留,頭也不迴地前往了廣東。高一結束後,肖偉發也離開了校園,從此沒了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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