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教室,我將方才人生中第一次主動打人的事告知給姍姍來遲的劉水圖:“王誌君這個人好像和劉天行玩得不錯,他不會真喊劉天行找人打我吧?”


    劉水圖豎立有型根根分明的頭發絲,就像處暑時沒有微風經過的麥穗,即使飽滿地倒垂著,卻晃都沒有晃動一下。雖然和他常用摩絲的習慣有關。不對,他管那叫啫喱水。結果他迴複得的語氣輕到連空氣都沒有一絲紊動:“放心,三中那邊我會打好招唿的,誰也不敢幫劉天行。再說了,你不知道劉天行最近被打得很慘?自身都難保。”


    “怎麽迴事?他人不是還不錯嗎?我記得初二的時候他還老和我玩鬧呢。”我驚訝道。


    “仗著家裏有幾個錢,又認識了一些三中的小混混就自以為是以為自己有多厲害,其實那些不過是我的小弟而已。這些還倒沒什麽,他經常找同班的易莉說話,就在前幾天還被山鳩撞見過一次。當天中午就被山鳩從教室直接拖到走廊暴打了一頓,打得他是滿麵流血桃花開。”劉水圖語態不驚仿佛訴說著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我以前認識的他不是這個樣子,沒有你說得這麽囂張啊。”我不解道。


    “你也知道是以前,人都會變的。”老黃也加入了聊天。


    後來我才知道總有人自帶攪擾安定生活的技能,所到之處總是不能平靜。這不又遇到一個。距年底不到一個月,班上轉來了一名新同學,是四中轉到隔壁縣的中學,被開除後又再轉次到我們這裏的曾壁。許老師不想收這名問題學生,但礙於他爸托人找關係,隻得暫時同意先行試讀,待觀察日常表現後再去留定奪。對於新人的加入,劉水圖自然是最高興的,因為終於出現陪他曠課的人了。一夥人也樂意於增添了一名有趣的玩伴。老早在三中就聽說曾壁籃球技術了得,是四中校隊成員,不光這樣,就連抽煙動作都比劉水圖他們玩得花。劉水圖和老黃在無風的情況下偶爾能吐出一兩個若聚若散不那麽緊實的煙圈。曾壁更牛的地方在於他不僅能穩定吐出渾圓的煙圈,甚至還當麵表演將燃燒的半截煙卷入嘴裏閉緊,稍過一會兒再吐露出被舌尖裹夾住不熄滅的煙頭。


    慶祝新人到來的縱情取樂一直持續到晚自習開始,第一天就鬧得不可開交如膠似漆的曾壁和劉水圖興致不減,隔著一排座位還使用教科書作武器互相扔來扔去。


    我為開懷大笑樂此不疲的劉水圖出了一道主意:“我教你用英文罵他,他肯定聽不懂。”


    於是劉水圖對著曾璧喊出了他本學期甚至本年度的第一句英文:“i‘m your father!”


    明顯愣了一下的曾璧肯定沒想到和他同等學習水平的劉水圖居然會說外國話。老黃見他不知所措的窘迫樣,便趕忙跑去附耳支招。隨後曾壁一臉自信地大聲迴應:“i’m your mother!”


    教室一片哄笑。


    從歡聲笑語漸漸歸於平靜的生活還不到一個禮拜,一裹挾在衣角幾乎拖到地麵的藍灰色警察製式大衣內年紀和我們相仿的同齡人,在另幾名雜七雜八的同齡人畢恭畢敬地簇擁下,聲勢浩蕩地來本班教室找曾壁。那陣仗說是《古惑仔》裏的場景再現也不為過。時間尚早的教室裏的同學稀稀拉拉,劉水圖和老黃都還未到校,隻有我和曾壁在聊天。曾壁看清來人後丟下一句“我出去一下”便匆忙起身離去。大約過了十分鍾,劉水圖和老黃來到教室,嘴裏念叨著曾壁的名字。


    “你們碰見他了啊?他剛出去不久呢。”


    “就在樓下,和他老大在一起。”老黃說道。


    “誰是他老大,就那個穿警察大衣的人嗎?”


    “對,就是那個人,黃海強,四中上一屆的扛靶子。隔壁班的簡勇就是他的小弟。”劉水圖波瀾不驚地講述詳細。


    “我想起來了,這人在小學的時候就常來我們班找一名女生。”


    突然木門“哐”地一聲砸在牆壁上雪花般落下一些粉塵,連同窗戶的木框都與玻璃一起抖動得振振響。我們仨被成功吸引準備一探究竟是誰如此放肆。隻見滿臉怒容的曾壁風風火火闖進了教室,接而“嘭”的一聲火星撞地球那樣一屁股猛烈撞擊在座椅表麵。他又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臉憋脹得通紅通紅,但又不像是被寒風吹凍的。還好他運氣不錯,椅子質量不似我那張搖搖欲墜。


    見狀趕緊上前關懷,曾壁則示意一同出去,到走廊才鬱鬱悶聲地吐怨了一句:“剛才黃海強整(打)了我一巴掌!”


    可問他原因又閉口不答,隻是咬著牙氣唿唿地盯緊窗戶,仿佛跟它才有深仇大恨。見曾璧不言語我們也不再多問,隻是陪他站著,繼續說些不痛不癢寬解的話。可任憑冷冽的寒風在身旁唿嘯地刮過也無濟於事平息不了他的怒火。隨後突如其來“砰”的一聲巨響,曾壁毫無征兆猛地一拳砸向舊敗的玻璃窗。一陣清脆的“稀裏嘩啦”的聲響過後,玻璃晶瑩剔透“劈裏啪啦”水銀瀉地般地碎裂了一地。好在掉落的玻璃未傷及他人,教室裏目瞪口呆的同學們不知所措地抬頭望向窗外。曾壁並未理睬眾人好奇的矚目,徑直迴座趴倒在桌。


    當天發生的一切都透著不常見的詭異,包括上課鈴響起也沒有老師來下課的第二節晚自習。誰知剛過一半,原本好好的教室突起一陣哄鬧,不過在窗外隱約出現一名站定的身影後,哄哄響的說話聲戛然而止。當門外之人輕唿了一聲“ 黃靖宇”同時身形又逐漸清晰了起來,不是不約而同誤以為是許老師的魁梧模樣。虛驚一場的大家紛紛癱聳下筆挺還保持不到一秒的身軀。


    迴到教室的老黃手裏多出一本教科書,他對我說:“我以為是許老師又在門口偷看哦,結果是我爸給我送物理書來了。”


    不遠的地方,黃康對他身旁的人高聲咕噥道:“我還當是誰呢,一直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躲在窗外,朝教室裏瞄來瞄去。原來不是許老師,搞得我大驚小怪。”


    瞬間被點燃的老黃像衝天炮一樣竄起,直指著黃康怒吼道:“你說誰鬼鬼祟祟!”


    一臉不屑的黃康斜了一眼,滿不耐煩地迴:“關你屁事?”


    在得到不是很平和的答複後,老黃怒不可遏扔出的鐵質文具盒“嘣”的一聲並正中黃康凸起的腦門,隨後“丁零當啷”在地麵滾出去老遠。同時黃康就像被燒著尾巴的蠻牛一樣開始使用野蠻衝撞,我和劉水圖立即起身合力將他攔阻。老黃一溜煙地跑出去,迅即俯身拾起文具盒,將其和黃康的頭部再次響烈地碰觸。


    一片混亂中,班長趕緊跑來製止:“你們都停下,現在是晚自習時間,再這樣下去我要報告給班主任!”


    我們這才住手,但吃了虧的黃康不服氣,豎著的頭發更是衝冠,瞪眼齜牙地兇狠威脅道:“你別得意,下次有你好看的!”


    同樣一臉兇相的老黃不甘示弱地迴應:“別下次了,有種課後單挑!”


    “單挑就單挑,我怕你不成?”


    一場惡鬥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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