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都是人穿衣服,什麽時候還有衣服挑人了?


    穿就完了!


    雖然宋青斐已經做了好幾身衣裙給她,但似乎沒有女人嫌衣服多,白芙兒忽略趙姨娘的心思,左一件右一件將新衣裳穿了個遍。


    月上枝頭,秋夜裏蟲鳴聲弱不可聞,隻有陣陣晚風颯颯作響。


    白芙兒好像聽見風裏夾雜了蘭思的一聲「老爺好」,耳朵像是小獸一樣動了動想聽得更仔細。


    果然有腳步聲傳來,須臾間,那人已經停在自己身後。


    「站在那裏做什麽?」宋青斐問。


    白芙兒看了眼鏡子裏黑黢黢的自己,有一點害羞但還是大大方方轉過去看宋青斐。


    「芙兒見過老爺。」


    難得她規矩一次,宋青斐滿意地點點頭,旋即將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淺粉色短襖上。


    他不記得自己為她裁了這麽嫩色的衣裳。


    白芙兒解釋道:「趙姨娘送了我幾件衣服,我試了試。」


    聞言,宋青斐便想起自己剛在路上「偶遇」到的趙氏,精緻又得體。


    給自己打扮肯花心思,為旁人備禮就不花心思了麽?


    不過宋青斐立刻就否定了剛才的想法,他瞥了眼被襯得黑瘦幹癟的白芙兒就知道了,這份禮其實也是趙氏用心琢磨出來的了。


    他嘲諷地勾起唇,暗嘆趙氏可笑。


    「這衣裳你很喜歡嗎?」宋青斐看著自我陶醉的白芙兒問。


    白芙兒本想客套一下,可一想宋青斐不喜歡人說謊便如實迴答。


    「我喜歡新衣服,但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穿了不好看。」


    她眉眼低垂,長長的睫毛投下小扇一樣的陰影,嘴角也垂著,渾身上下透著股倔勁兒。


    宋青斐深深注視著她的發頂,良久後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又繼續道:「既然喜歡就去換了收起來,過來上藥別髒了你的新衣裳。」


    白芙兒微抿著唇,心裏高興。


    老爺隻要對她還算滿意就會「嗯」一聲,她就知道剛才自己應該說實話的。


    換了衣裳,白芙兒搬了小椅子一步步蹭到宋青斐對麵。


    有淡淡的草藥味傳到鼻尖,白芙兒不用看都知道是啥。


    晚睡前的夕顏花湯水,她捏著鼻子直接灌下去了。


    還不等那股怪味衝上鼻腔,宋青斐已經把一碗清水送到她嘴邊。


    白芙兒感激不盡。


    被熏昏了頭的她又忘記了給她喝藥的人也是宋青斐。


    還有一個小瓷碗,裏麵是紅色的藥膏,老爺昨天說了這是要用來給她祛除下巴上那條疤痕的。


    白芙兒抬眸看向對麵的人,習慣性討好地*笑起來。


    然而收到的不是相視一笑。


    宋青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抬手捏起了她的下巴,動作並不輕柔。


    「笑什麽?放鬆。」他命令。


    白芙兒猝不及防,她收了笑,但卻放鬆不下來。


    老爺突然捏她下巴,明明是他指尖涼涼的觸感從下巴上傳來,卻燒紅了她整張臉!


    她握了握拳頭,聲音發澀。


    「老爺……」


    「不許說話。」


    她想說太近了,卻被他硬生生打斷了。


    真的太近了!


    近到老爺的眼睫毛都清清楚楚,唿吸聲就在耳邊起起伏伏。


    白芙兒目光飄忽,老爺的長相太合她心意了,就連眼下皮膚那抹淡淡的粉色都叫她醉心。


    一個大男人臉皮嫩得不得了,高挺的鼻子還在燈光下還泛著一點點柔光,因為認真薄唇抿成一條線,唇上天生的紅色卻依舊奪目誘人。


    這叫她怎麽放鬆?她不撲上去咬一口就不錯了!


    白芙兒艱難地將目光向下移開,順著修長優美的脖頸落在嚴實合起的衣領上。


    他總是衣著得體,不見一絲淩亂,就是夜裏睡覺也是穿著衣裳背對著她側臥在地鋪上,她實在好奇老爺的衣服下麵有怎麽樣的景色。


    白芙兒不由得想,她們老爺就像是樹尖上的大紅櫻桃,粉嫩水潤地在太陽底下發著光,她想摘,然而她就是夠不著呀!


    「別亂動。」宋青斐不悅地看著椅子上晃來晃去小人兒。


    她若不掙紮,在醫者眼裏不過是一塊豬肉罷了。


    可她不自在晃蕩,梗著脖子唿吸紊亂,宋青斐便不時瞄她一眼。


    他捏著一把小刷子,沾了藥膏細緻地塗在她下巴上那條疤痕上,像是工匠精心修復瓷瓶上裂痕,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隻求手上的瓷恢復到原本的樣子。


    他太過專心,眼裏隻有那道齊整的裂痕,以至於他看著看著竟然覺得這一道更像是老天給她的神來之筆。


    宋青斐默默停手,有些好奇。「這疤如何來的?」


    想吃櫻桃的白芙兒如夢初醒,羞愧地低下頭,迴憶起了很難以啟齒的事情。


    「……搶吃的弄的。」


    宋青斐:「……」腦子裏已經有畫麵了。


    兩人相處不過短短半月,但他很清楚白芙兒絕對不是一個乖順的人。她依仗他所以裝作順從討好,甚至跟宮中那些在皇帝麵前爭寵的女人有幾分相似。


    明明是他厭惡又懼怕的姿態,但他卻難得地不討厭白芙兒。


    現在細想來,也無非是白芙兒夠老實。


    遇事隻要他問了,她便迴如實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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