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問,四月初二來臨,杭州人都聽說了,翟項英要將孟思璿的生日宴辦得熱熱鬧鬧,凡是收到邀請函的人,都打算前來共裏盛舉。


    一整個早上,孟家鴻園熱鬧非凡,不但有戲,連要百戲的都有。


    接近晌午時,翟項英趁著大家不注意,偷偷溜迴房間,找出從家裏帶來的戒指,預備在宴會上,當眾幫孟思璿戴上。


    這隻戒指是他娘親所有,代表翟家女主人的身分,有了它,無論走到哪裏,都可以向翟記的人發號施令,甚至調動金錢,和他擁有同樣的權力。


    他要以此彰顯她的身分,在杭州所有的權貴麵前,給足她麵於,並用這個舉動告訴她,她在他心裏的重要性,藉此公開支持她安撫人心。


    這時,樊剛和手下進入鴻園,一行人行色匆忙,臉色陰鬱,定到穿堂,隱隱聽見簫管歌吹之聲。


    他頗感好奇,招來一個婢女,問清楚是怎麽一迴事後,皺起眉頭,“翟爺是不是在園子裏陪著夫人?”


    “不,我剛剛看到姑爺離開,好像是迴小姐的房間。”婢女微笑的說。


    樊剛揮退她,轉身麵對手下,“你們到偏廳稍作休息,我進去找爺,聽他怎麽說。記住,這件事攸關梅小姐的名譽,不許告訴任何人,聽清楚了嗎?”


    “是。”手下應了一聲。


    盡速來到孟思璿的房間,樊剛看見了急於見到的人。


    翟項英驚訝不已,“樊剛,你怎麽跑來了?難道何戎在信上沒說清楚?”


    “不,我知道你平安無事。”樊剛遲疑了一下,難掩悲痛的說:“大哥,若瑛她……被綁架了。”


    “發生了什麽事?誰這麽大膽,膽敢到翟家大院綁人?”翟項英臉色大變,大聲咆哮。


    樊剛歎了口氣,“是北霸幫的少主,靳以朗。”


    “什麽?是他?”翟項英愣了一下,隨即從驚懼中迴過神來。


    他可不認為自己的合作夥伴是幹這種卑鄙事情的人,所以隻有一種可能性。


    “天殺的!他吃飽沒事幹,是不是?大老遠的跑來開這麽大的玩笑,他以為很好玩嗎?”翟項英忍不住咒罵,氣惱他在這個充滿喜樂的日子掃自己的興。


    樊剛知道他誤會了,“大哥,這是真正的綁架,他不是在跟你鬧著玩。”


    “他為什麽那麽做?”翟項英瞪大眼睛,大聲質問,“我哪裏惹到他,他要拿若瑛出氣?”


    “不是你的關係,是二哥捅出一個大樓子。”


    樊剛把打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說出來,不敢有絲毫隱瞞,這次事情是真的鬧大了,他無法像以前那樣,再幫梅若藩遮掩、袒護。


    “什麽?那個該死的風流混帳拐定了靳以朗的未婚妻?”翟項英恨得牙癢癢的,幾乎要跳腳。“天殺的!他什麽女人不玩,居然膽大包天,去玩一個連碰都碰不得的女人?”


    樊剛非常了解他的心情,他們三人既是好兄弟,又是生意上的夥伴,即便知道梅若藩玩世不恭、風流成性,還是大膽的讓他負責北方業務,沒想到竟然惹出大麻煩。


    “大哥,這件事遲早會在揚州傳開,現在該怎麽辦?”


    “怎麽辦?當然是到山海關把人要迴來。”翟項英咬牙切齒,“靳以朗盡可以把梅若藩抓去,剝他的皮,啃他的骨頭,但是休想拿若瑛出氣。”


    樊剛搖了搖頭,“隻怕已經太遲了。”


    “什麽意思?”翟項英看他一眼,突然有個壞預感。


    “大哥,你應該很清楚北方人如何對付勾引入妻的男人。現在二哥畏罪逃跑,他們會如何對付若瑛,可想而知。”樊剛感傷的說。


    經樊剛這麽一提醒,翟項英忍不住渾身戰栗。


    “你是說,靳以朗不顧念我們和他的情分,會……強暴她,以牙還牙?”


    樊剛歎了口氣,“那是他們的報複辦法。”


    沒錯,以親人頂罪的陋習在北方已經流傳百年了。翟項英十分明白,被當作報複對象的女人將會如何的被糟蹋,為她家人犯下的過錯付出悲慘的代價,尤其梅若藩招惹的是北霸幫未來的女主人,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她會被當成娼妓,不隻一個人……強暴她嗎?”他的聲音顫抖。


    “靳以朗的為人,我們十分清楚,他不是嗜血狂徒。”樊剛遲疑了一下,坦白的說:“不過站在他的立場,他非這麽做不可,否則威信全失,將難以服人,對他未來接掌幫主之位,會造成嚴重的危機。”


    “即便如此,我還是要殺了他!”翟項英發出令人發寒的怒吼,抓起一個花瓶,摔向牆壁,花瓶應聲碎裂,然後他轉身衝了出去,誓言要以血償血。


    樊剛追上去,一把抓住他,“大哥,冷靜一點,若瑛的清白已經無法挽迴了,現在我們該做的事,是想辦法把傷害降到最低。”


    翟項英掙脫他,繼續往前衝,“不,我無法坐視不管,讓若瑛受苦。我現在就要到山海關,直接跟靳以朗談判要人。”


    樊剛一個跨步,攔在他的身前,“大哥,恕我冒昧的說一句,你要以什麽身分去要人?靳以朗綁架若瑛,除了報複之外,最主要的目的是要逼二哥出麵,你想,他會輕易的把若瑛交給你嗎?”


    翟項英推開他,“依你的說法,難道我們隻能等待,什麽事也不能做?”


    “沒錯,靳以朗是北霸幫未來的幫主,不是普通人,我們的勢力無法抵達山海關,根本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再說,你一出麵,二哥更有理由躲起來,事情永遠無法解決。現在你唯一能做的,是讓二哥清楚的知道,他必須為自己做的辜負責。你可以在關鍵的時刻出麵,逼靳以朗娶若瑛為妻,為她爭取應有的權利,那才是最好的辦法。”樊剛緊跟在他的身後,努力勸阻。


    他不是不了解大哥的心情,他也一樣心痛,但是經過這幾天,他已經冷靜下來,能夠以理性的態度看待這件事,希望這番話也能讓大哥冷靜下來。


    翟項英太激動了,根本聽不進任何建議,腦中盡是梅若瑛被蹂躪的淒慘畫麵。


    “不,我做不到。即使不能把若瑛救出來,我也要讓她知道,我沒有放棄她,一直陪在她身邊。”


    “那是二哥該做的事。”樊剛握住他的手臂,強調的說:“這些年來,你一直扮演兄長的角色,現在是二哥該負起這個責任的時候了。你的家人是大嫂,她才是你應該關心的對象。今天對她有著重要的意義,你不顧一切的拋下她,她會怎麽想?”


    翟項英甩開他的手,“就是因為她不會明白,跟她解釋也說不清楚,而救人的時間緊迫,我一時半刻都等不了。你留下來告訴她一聲,我會補償她的。”


    “大哥……”


    “不要再說了,照我的指示去做。”翟項英不顧樊剛的勸阻,招來在偏廳休息的手下,快速離開鴻園,跳上馬背,往城外奔馳而去。


    這個騷動很快的就由婢女的口中,傳到了孟思璿和奶娘的耳裏。


    孟思璿先是愣住,隨即站起身,急忙追問,“這是怎麽一迴事?今天無論他有什麽事,也沒有拋下一切便急著出門的道理。樊剛還在這裏,是嗎?我要找他問清楚,這是怎麽一迴事?”


    奶娘陪著她走到園平時,迎麵碰到何戎。


    “你來得正好,項英去了哪裏?你清楚嗎?”


    何戎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隻好避重就輕的迴答,“我也是剛剛聽說三爺突然從揚州跑來。”


    孟思璿狠狠的瞪著他,心急如焚的說:“我是問你,有什麽急事讓項英丟下一切,甚至沒有跟我打聲招唿就走了?”


    何戎麵有難色,“這……這……”


    她警覺到事情不對勁,“何戎,我最討厭別人敷衍我、欺騙我,你想清楚之後再迴答我。”


    何戎歎口氣,心知她不會輕易罷手,依她的個性,曖昧不明的答案絕對無法滿足她,更重要的是,她終究會知道實情。


    “詳情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隻知道是有關……”


    “有關什麽?”孟思璿催促。


    “有關若瑛小姐的事。”何戎低聲迴應。


    “若瑛小姐?”她的身軀一僵,“她是誰?跟項英有什麽關係?”


    “她是……”


    “別吞吞吐吐的,有話快說。”她顯得不耐煩。


    “是,我說就是了。”何戎露出不安的神情,“若瑛小姐是梅若藩的妹妹,梅若藩是爺的好兄弟,也是翟記的二當家。這些年來,她一直住在翟家大院,自從老夫人去世之後,幫忙爺打理翟家的事務。”


    孟思璿的心像是被針剠了一下,聲音低沉的問:“她在翟家扮演什麽角色?是女王人的身分嗎?”


    “這一點,夫人可能要問爺了,因為我們也不是很清楚爺到底在想什麽,有什麽打算。”何戎囁嚅。


    “是嗎?”孟思璿心中明白,他不是不知道,而是怕事實傷了她的心。


    難怪他每半個月就要迴揚州,說什麽視察業務,原來是迴去看心上人……


    這個大騙子,還有他偉大的交易!


    這是他對她做過的事情裏,最卑鄙和惡劣的了。他一定非常得意,她把自己賣給他,交換他承諾不會去找別的女人,沒想到他早就把女人帶迴家。


    她氣得雙手緊握,覺得心在淌血。


    “那個梅若瑛……是個大美人?”


    何戎瞥她一眼,輕輕點頭,“是,她是揚州最美的女人。”


    孟思璿難過不已,感覺自己的唿吸好像快要停止了。


    “這次是她要樊剛來把項英叫迴去,因為他延遲了迴揚州的時間?”


    何戎搖頭,“我不知道,他們什麽都不說,隻透露是跟若瑛小姐有關。”


    “我知道了,(更多好書加一六四五五六三七二)你走吧!”她的臉色蒼白,先前的快樂早已消失無蹤,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奶娘眼看事情鬧大了,邊走邊安撫的說:“小姐,你先不要生氣,三爺一定會跟你解釋這件事,等聽他說完,你再下定論也不遲。”


    “你以為他會說真話嗎?”孟思璿的聲音冷冽得嚇人。“不,他隻會幫他掩飾真相,現在唯一可以給我答案的,隻有一個人。”


    她恨恨的走進房間,看見滿地碎片,不禁愣住。她可以想像得到,翟項英當時有多激動,是梅若瑛威脅要離開他,所以他迫不及待的走了?


    奶娘也是同樣的想法,心涼了半截,“小姐,你打算怎麽做?”


    “他剛走不久,讓人把最好的兩匹馬都上鞍,我可以在驛站前追上他。”


    孟思璿氣憤的說,迅速脫下衣服,換上騎裝。


    奶娘大吃一驚,擋在她的麵前,“不,小姐,這太危險了。”


    “不管你怎麽說,都無法改變我的決定。”孟思璿的態度十分堅決,推開奶娘,急著去找翟項英,要求他解釋這一切。


    如果必須犧牲兩匹愛馬才能趕上他,她也在所不惜。


    看著小姐衝向馬廄,奶娘驚駭又驚慌,快步跟上去。


    “小姐,等一等!好好的一個生日宴,怎麽會變成這樣?”


    孟思璿騎著馬,全速狂奔,黑色的鬃毛拂著她的臉頰,淚水奪眶而出,心情前所未有的惡劣。


    她試著迴想成親之後,第二天早上兩人說的話。


    她要他除了她之外,不可以再有其他女人,而他承諾了他不會。


    孟思璿實踐了她那部分的交易十倍不止,如他所願的善盡妻子的責任,而他隻是拿她當傻瓜要,盡管自始至終是她自己走進陷阱的。


    但是在他要了這麽卑鄙的伎倆後,她不再當傻瓜了。


    陷入沉思中的她策馬疾馳,恨不得馬上追上翟項英,卻被一群不受歡迎的人打斷。他們和她還有些距離,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她開始覺得不安。


    他們快速前進,她警覺到不對勁時,已被團團圍住。


    “啊,原來是位美麗的小姐。”領頭的高瘦男人開口。


    不用旁人告訴她,單單看他們殘酷的臉龐,她就知道這是盤據杭州外,由趙昆所領導的匪徒。她聽說過這些人殺人就跟拍蒼蠅一樣輕鬆,至於女人……


    她不敢再往下想,因為恐懼會偷去她思考、戰鬥的意誌力。


    “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阻擋我的去路?”孟思璿故作不解的問,掩飾心中的不安。她隻恨自己匆忙外出,忘了攜帶防身武器,否則才不怕這些人。


    “你想要我們讓條路給你過去?”高瘦男人盯著她,然後色迷迷的奸笑一下,“好吧!我特別為小姐開個方便之門。”他示意手下讓出一條路。


    她心知肚明,他不會讓她過去,隻是要戲弄她,但她還是策馬疾馳,心想他們一定追不上她,畢竟她騎乘的是杭州最好的馬。


    然而她念頭剛起,高瘦男人便采取行動了。


    她聽見繩圈甩動的聲音,狂猛的懼意攫住她,粗大的繩索落在她的肩頭,然後她落下馬背,摔在地上,飛揚的塵土讓她咳嗽連連。


    “頭子捉到她了。”強盜大聲歡唿,“這個女人和這兩匹馬真是漂亮,老大一定會喜歡我們送他的禮物。”


    孟思璿痛楚的跪著,掙紮著想要站起來,絕不在這些人麵前表現出軟弱的一麵。


    突然,一隻肮髒烏黑的大手用力的把她拉了起來。


    她被拉靠在一個發臭的肥胖身體上,幾乎嘔吐。


    “不要碰我,否則我爹會要求府台大人派兵殺了你們。”她厲聲喊道,用力掙脫他,毫不畏懼的瞪視每一個試圖靠近她的人。


    高瘦男人揚起眉頭,跳下馬背,走向她。


    “是嗎?說說看,你爹是誰?”


    “我是孟正宗的女兒,隻要你們放了我,他會好好的酬謝你們。”她坦白的說出自己的身分,因為打算用金錢向這群惡徒換迴自由之身。


    高瘦男人愣了一下,“原來如此,難怪你的穿著下凡,還擁有這兩匹上等的駿馬。”他沉思半晌,“剛才翟項英帶著一批人匆匆忙忙的經過這裏,你是在追他?”


    聽到翟項莢果然迴揚州去了,孟思璿臉色下沉,“那不關你的事。”


    “孟小姐,你確實值一大筆錢,趁著翟項英不在這裏,我們可以好好的跟你爹敲一大筆錢。不過你未來的命運,隻有我們老大才能決定。”高瘦男人露出詭異的微笑,強拉她過來,將她拋到馬背上。


    孟思璿急忙坐好,不想跌斷腿,毀了逃走的機會。直到這一刻,她被綁架的事實像重擔一般壓在心頭。


    早先她根本沒想到這些人的存在,隻知道有一股燃燒的需要,想要趕快找到翟項英,為自己的尊嚴奮戰,沒想到卻淪落到強盜的手裏。


    這些人會強暴她,玷汙她的清白嗎?


    她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可是又能怎麽辦?強盜窩充滿了禽獸,正義的力量注定戰勝不了邪惡,否則杭州府台大人早就出兵鏟除他們了。


    老天!她做了什麽?


    沒有人迴答她,也沒有人給予希望,讓她能夠有改正錯誤的機會。


    悔恨莫名的淚水流下了她的臉頰,接著巨大的悲傷重重的壓在她的心頭,同時第一聲啜泣也從她的口中逸出來。


    她最痛苦的是,自己對翟項英的恨導致這樣的結果。


    她不懂,老天爺為什麽懲罰她,而不是那個背信棄義的大混蛋?


    翟項莢騎馬奔馳,腦中滿是梅若瑛受苦的景象,無助又絕望,因為她需要他解救之時,他卻遠在天邊,無能為力。


    可惡!不管是為了什麽原因,靳以朗都不該把氣出在她的身上。他最要好的朋友變成冷血的強暴犯,他應該被懲罰和譴責,不能輕易饒恕。


    他忿忿的想著目前的局麵,如果他到山海關,北霸幫的人一定會把他當成仇人,這是無可遊免的,但是,靳以朗會怎麽做?


    他的思緒飛快轉動,思考著這個問題,而樊剛說過的話逐漸在他的腦海浮現。


    東北三幫一派,因為臨近塞外,和各民族間一向關係複雜,沒有十分的能耐,還真成不了那裏的主子。靳以朗的未婚妻被梅若藩拐走,一個處理不好,北霸幫的威嚴勢必被東北第二大幫長白派踩下去,再也翻下了身。


    這一刻,翟項英不得不承認,樊剛說得沒錯,靳以朗非這麽做不可,而且他趁自己不在時動手,已經顧及兩人的情誼,否則一場拚鬥下來,沒有見血是不可能的事。一旦事情發展成這樣,他們再也沒有轉園的餘地。


    吐了口氣,他終於平靜下來。


    從聽到消息以後,他隻顧著自己的感受,沒有考慮到朋友的未來……想到他差點使雙方關係陷入僵局,一陣寒顫竄過他的身子。


    現在他必須靜待事情的發展,相信靳以朗終會要求他北上,解決由梅若藩惹出來的紛爭。那時靳以朗如果還顧念兩人的情分,他才有談判的空間。梅若瑛未來的幸福,全在他這時候的處理態度。


    翟項英立即勒住韁繩,急轉過身,招唿手下返迴杭州。


    該死!孟思璿一定不會原諒他。


    今天是她的生日,他竟然在杭州仕紳的麵前拋下她不管,她一定會以為他深愛著梅若瑛,她會受不了的。


    他詛咒著自己的衝動,並祈禱她比自己理智一點,沒有做出什麽傻事。


    沿著官道策馬飛馳,奔出了十多裏後,翟項英看見幾個人蹲在路中央,好家在觀察什麽,連忙勒住馬,同時認出那些人是誰。


    “樊剛,你們怎麽會在這裏?”他突然浮現警兆。


    樊剛看清來人,趕忙站起身,街上前,“大哥,你迴來了,真是太好了。”


    翟項英緊抓著韁繩,聲音低沉的問:“怎麽一迴事?”


    樊剛看他一眼,深深歎了口氣,“是大嫂,她衝動的跑出來找你。我們追到這裏,卻失去她的蹤跡。”


    “什麽?”翟項英驚喘出聲,跳下馬背,身子忍不住顫抖。“你……有什麽發現?”


    樊剛伸手指著地上,掩不住擔憂的說:“這裏的馬蹄印十分紛亂……唉,我判斷大嫂可能遇到趙昆的手下,被他們強行擄走了。”


    翟項英的臉色刷白,感覺心口被插了刀子。都是他害了她,如果不是他一時衝動,不顧她的感受,拋下她不管,她不會落到強盜的手裏。


    “思璿……”他哭喊了出來,雙手緊握成拳,指關節泛白。


    憤怒與恐懼在他的心中交戰,有半晌他不覺得自己有力量站著,太過為她害怕了。趙昆是個無惡不作的大盜,他痛苦的想到那個男人會對她做的事。


    如果她抗拒他,他將會傷害她,並殘暴的占有她。如果她一直抗拒,他更會毆打她,直至粉碎了她的精神。


    椎心的痛苦令他呻吟出聲,無論那個惡棍做了什麽,都無法改變他對他妻子的愛。但是,如果他傷害了她,他絕對會緩慢、痛苦的殺了那個該死的男人。


    這一刻,他終於接受自己掙紮了好久的一項事實。


    是的,他愛她,不隻是身體的迷戀,一如他企圖說服自己的,而是一種嶄新的感情,遠超過他早先訂下的範疇。


    如果他曾對她表白,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是他把她推入地獄,是他讓她承受痛苦的折磨,他要負完全的責任。


    若是她有什麽損傷,他簡直無法想像,她要如何帶著這樣的記憶活下去?


    嗅,他真想殺了自己……不,他不能現在倒下,必須找出對抗的方法。


    他要怎麽做?他要怎樣才能及時趕到她身邊,擊敗那個天殺的惡棍,救迴甜蜜、熱情又狂野的妻子?


    翟項英垂下頭,奮力控製恐懼和憤怒,此刻他必須保持清明的心智,不能再出差錯,絕對不能!


    “大哥,現在我們該怎麽辦?”樊剛詢問。


    “等。”翟項英隻簡單的說出一個字,雖然這對他而言是煎熬,但是他強迫自己有耐心,靜待消息。“那些人總會從她的口中問出她的身分,好向家人勒索。他們派出信差時,我要在第一時間劫住那個人。”


    “然後呢?”


    “我要去救她出來。”他的態度十分堅決。


    “我們的人不夠,需要援助。”樊剛深思的說。


    “我一個人去。”翟項英搖頭,“我必須盡快趕到她身邊,以防她因為害怕而輕舉妄動,並傷害到自己。”


    “大哥,這太瘋狂了。”樊剛驚喘出聲,不過考慮到他的心情,很快的補充說明,“勇敢但瘋狂,而且沒有用,一個人的力量畢竟太單薄了。”


    “不,我會成功的。”翟項英非常肯定的說,“人總是貪生怕死、愛慕榮華富貴,隻要我承諾那個信差一筆巨款,他一定會答應配合。”


    樊剛點頭,“大哥說得沒錯,這些人絕對沒有忠誠可言,可是你要利用他做什麽?”


    “官府一直拿趙昆沒辦法,就是因為賊窩易守難攻,每一次追緝,他們總有辦法快速躲起來,所以我認定山中另有秘密通道,這也是趙昆預留的逃生之路。你派個人迴去,要孟正宗親自去向府台大人請求官兵支援,同時你代表我跟他們假意周旋。如果我能偷溜進去,第二天晚上會帶思璿下山。而你要帶著援兵等在秘密通道的出口,及時接應我們。”翟項英分析。


    樊剛想了一下,終於認同他的辦法。“好,就這麽辦。”他緊握住他的手臂。“你放心,大嫂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翟項英神情痛苦的看著他,“但願如此,這都是我的錯。”


    是的,都是他的錯。


    老天!保佑她平安無事。


    孟思璿被帶到一間寬敞的大廳時,嘈雜的聲音瞬間安靜下來。


    男男女女都望著她,有些人帶著好奇,有些人則用邪惡的目光打量她。


    “老大,看我們幫你找到什麽好貨!”推著她往前走的強盜扯開嗓門大叫。


    孟思璿倒抽一口氣,不用說,眼前那又黑又壯的男人肯定就是趙昆。看他的樣子,就像個兇神惡煞,眼神冷酷,劃過他臉頰的深刻疤痕更加強了他的殺氣。


    這是個冷血無情的人,她在恐懼的驅策下,趁一個強盜不注意,俐落的抽出他劍鞘中的劍。她已經沒有退路,必須讓這些人了解,她不是好惹的。


    “滾開!否則我要了你們的命。”她叫道,揮舞著手中的利器。


    這些人或許以為她的恐嚇隻是裝模作樣,他們不可能知道她的劍術極好,從八歲開始,爹就請了一位江南名師來教導她。


    趙昆盯著她,然後放聲大笑,“老天!這娘兒們真夠勁,你們在哪裏找到她的?”


    “老大,她是翟項英的女人。”失了麵子的強盜狠狠的瞪著她。


    “什麽?”趙昆大吃一驚。


    孟思璿抓住機會,提出警告,“沒錯,我是他的妻子,除非你放了我,否則他會殺死你的,你會被砍成一片片……”


    “是嗎?”趙昆冷冷的打斷她的話,“你確定他愛你到願意冒險來救你?”


    愛?不,他不愛她,那麽憑什麽他會冒險來救她?


    他會的,他說過沒有人能奪走他的所有物。


    “他為我冒過許多次的險。”


    “也許,但也可能他隻是為了你爹令人心動的產業冒險。”


    “他會來救我的!”孟思璿肯定的說。


    “因為他愛你?”趙昆語帶嘲弄。


    “他會來救我,是因為我屬於他,而他一向保有他的所有物。”


    “聽起來他不像是很愛你,隻是把你當成他的財物。”趙昆揶揄,然後伸手向她,“好了,孟小姐,把劍還給我,我不想傷了你。”


    孟思璿搖頭。


    “老羅,扔把劍給我。”他放聲大叫。


    霎時,一把劍淩空飛來。


    趙昆接住,她露齒一笑,“現在把劍交給我還來得及。”


    孟思璿再次拒絕。


    趟昆隨即出手,挑她的劍。


    她以嫻熟的劍招招架,不過心知肚明,他的力量強大,於是放棄和他繼續糾纏,反而迅速穿過圍觀的人群。


    一開始沒有人想認真的跟她動手,隻想阻止她狂亂的奔逃,後來被她以一招半式傷到的人越來越多,大家再也笑不出來。


    尖叫聲此起彼落,受傷的人撞翻桌子,癱在地上鮮血橫流,和地上的酒液摻在一起。


    等一切結束後,他們大概都想要割她的喉嚨了。


    “小姐,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什麽淑女。”有人對她喊道,露出惡狠狠的表情,往她的劍刀猛砍,試圖把她的劍震得脫手。


    眾人呐喊著幫他助威,大廳充滿金鐵交鳴聲。


    孟思璿的動作奇快,然後揮出一記虛招,避開他的攻擊,但是她已經被逼到牆邊,有越來越多的人衝著她來。


    “退開!”她擎著劍,目光灼灼的瞪著他們。


    “你們退開,讓我來對付她。”趙昆大叫,持劍走向她。


    他奮力一擊,孟思璿差點握不住手中的劍。


    強盜們大笑、喝采,還有人拍手。


    她抬起下巴,充耳下聞,隻能憑恃尊嚴,因為這是她僅剩的了,但是她的手臂沉重如鉛,累得快要握不住劍。


    趙昆接下來的一擊輕易的打敗她,幾乎震斷她的手臂,她尖叫一聲倒地,手中的劍脫手飛出。


    “孟小姐,現在乖乖投降了吧?”趙昆定過來,低頭微笑,隨即收斂笑容,冷酷的吩咐道:“把她囚禁在懸崖的小房間。你們看過她的身手了,別自討沒趣的招惹她,萬一命根於有什麽損傷,隻好自認倒黴。”


    “老大,你可以幫我們教訓她。”有人喊道。


    “我很想,但她是我們的財神爺,暫時還不能動她。不過嘛……”趙昆抬起她的下巴,邪惡的笑了,“孟小姐,你最好祈禱他們提出的價錢合我的意,否則我會讓你享受到我獨特而熱情的撫觸之後再迴去,畢竟你那麽美,如果我不好好的享受一番,未免可惜了。再說,我也不能讓我手下兒郎的血白流,不是嗎?”


    孟思璿心中一沉,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她從沒看過這麽殘忍的笑容,而且他還令人作嘔,從他臉上的疤痕到冰冷的眼神,都讓她起雞皮疙瘩。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自己落入了真正的惡棍手中,牙齒拚命的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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