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你叫我來是因為樊城被圍之事嗎?”


    自從迴城那日見過杜羨之後,黃蔚能夠感覺得出舅父對自己的疏離,心中自然很不是滋味。


    他心中也很清楚,舅父之所以疏遠他,無非就是因為他在當日的談話中太過偏向蕭恪,引起舅父不快,認為自己這個外甥跟他已經不是一條心。


    可他並不後悔自己當日對舅父說的話,因為他知道,蕭恪占盡天時地利人和,不管是論地盤論實力還是論人心,舅父都絕無可能是他的對手。


    舅父對他有養育之恩,他不想將來眼睜睜看著舅父身死族滅,因此明知會引起舅父反感甚至惱怒,還是直言不諱指出來舅父和蕭恪之間的差距,希望舅父可以看清形勢,主動臣服蕭恪,至少還能保住自己和族人的性命。


    而舅父的反應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畢竟像自己舅父這種梟雄之輩,不到窮途末路,是絕不會輕易舍棄自己基業的。


    他從來沒有指望一次就能說服舅父,隻能寄希望於再另找機會。


    可從那天起,杜羨便一直對他這個外甥避而不見,分明是在有意躲著他,根本不給他一點開口的機會,搞得黃蔚心中很是無奈。


    可今日舅父卻破天荒主動派親兵來帶自己去見他,黃蔚自然而然想到與齊軍圍困樊城一事有關。


    聽自己外甥這麽一說,杜羨眼中不由閃過一絲尷尬,但又很快恢複如常,隨即不動聲色笑笑道:“樊城被圍之事自有那些謀士和武將去操心,舅父何必還要麻煩自己的外甥呢?”


    黃蔚聞言不由暗暗心生慚愧,後悔自己不該以小人之心度舅父之腹。


    隨後,杜羨便跟黃蔚寒暄起來,不經意間還提起他那個可憐的妹妹和妹夫,言語間多有感慨。


    聽杜羨提起自己早逝的父母,黃蔚不由想到舅父這十幾年來對自己這個外甥的照顧,眼眶不知不覺間有些發紅了。


    黃蔚的神色變化杜羨都看在眼裏,心中一時微微有些不忍,但一想到如今樊城危在旦夕的局勢,還是強行硬起心腸,故意歎了一口氣,隨即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舅父知道你一直想去洛陽為蕭恪效力,隻是舅父之前放心不下你,不過如今荊州的局勢不容樂觀,你迴去收拾一下行李,明天一早就出發前往洛陽吧。”


    黃蔚聽完當即拜倒在地,泣不成聲道:“我父母早亡,皆賴舅父將我養育成人,我與舅父雖是甥舅,但我早在心中視舅父為父,如今舅父有難,我怎能背棄舅父而去,否則與禽獸何異。”


    看著外甥泣不成聲的模樣,杜羨心中也有些堵得慌,但還是硬起心腸,極力勸阻道:“如今樊城被圍,襄陽也是危在旦夕,你留在城中也沒有什麽用武之地,還不如去洛陽投奔蕭恪,為自己謀一個好前程,也算不辜負你父母對你的期盼。”


    聽舅父這麽說,黃蔚更加不肯離去,麵色決絕道:“我自知自己文不成武不就,不能為舅父出謀劃策,也不能為舅父上陣殺敵,但我黃蔚也是堂堂七尺男兒,願與舅父和襄陽共存亡,以報舅父多年養育之恩。”


    “好,不愧是我杜羨的外甥!”


    杜羨重重拍了拍黃蔚的肩膀,隨即話鋒一轉,意有所指道:“其實你若真想幫舅父,也不是沒有辦法。”


    黃蔚重重一點頭,慷慨道:“請舅父盡管吩咐,隻要外甥能做到,必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杜羨看著黃蔚,目光滿是殷切:“你在蕭恪麾下當了一段時間的參軍了,蕭恪很是賞識你,你在齊軍中也有一些人脈,因此舅父希望你可以利用好這些關係,去樊城投奔程朗或者江寧。”


    “舅父是希望我去齊軍中給舅父當內應吧。”


    黃蔚麵色突然冷了下來,毫不猶豫拆穿了杜羨的心思。


    杜羨麵色也猛然一沉,有些惱羞成怒道:“話不必說得這麽難聽,別忘了舅父如今是你唯一的親人了,你不幫舅父,難道還要向著蕭恪那些外人不成。”


    黃蔚看著自己的舅父,心中不由湧起一陣難言的失望:“舅父,這就是你不如蕭恪的地方,他用人從來都是唯才是舉,從不看遠近親疏。”


    “你給我住口!”


    杜羨見他又將蕭恪給搬了出來,心中更加惱怒,幾乎是咬牙切齒道:“你別忘了,這麽多年是誰將你養大成人的,是我這個舅父,而不是蕭恪!”


    “你當真要為了蕭恪一個外人,置自己的舅父於不顧嗎?”


    黃蔚看著怒發衝冠的杜羨,神色反而越發平靜,沉聲說道:“舅父的養育之恩,外甥未嚐一日敢忘,外甥可以與襄陽城共存亡,以報舅父十幾年來對外甥的恩情,可若是要外甥因此而棄道義於不顧,請恕外甥無法做到。”


    杜羨怔怔看著自己的外甥,這一刻隻覺得他變得異常陌生。


    這還是之前那個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外甥。


    此刻,杜羨的眼神變得異常悲涼:“舅父真的不明白,蕭恪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竟可以讓你這麽死心塌地為他效忠,連養育自己多年的舅父都可以棄之不顧。”


    黃蔚連連搖頭:“蕭恪沒有給我灌過什麽迷魂湯,隻是在他那裏,我知道了什麽叫天命所歸,人心所向,這是舅父和龍璟孫鸞等人遠遠所不及的。”


    “因此,外甥早就看清了大勢,知道天下終究要歸於蕭恪。”


    “正因為如此,外甥才不希望舅父繼續與蕭恪為敵,以免將來落得一個身死族滅的下場……”


    “夠了!”


    聽外甥竟然詛咒自己將來身死族滅,杜羨不由重重一拍書案,麵色鐵青咬牙切齒道:“我杜羨這輩子到底有什麽對不起你的地方,竟讓你如此惡毒去詛咒我。”


    黃蔚再次跪下,泣聲解釋道:“舅父對外甥恩重如山,外甥絕沒有詛咒舅父的意思,隻是天下大勢,如江水東流,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更何況自從白巾之亂後,天下便紛亂不休,百姓苦之久矣,無不希望天下能夠重歸一統,而蕭恪如今做的正是順應天心民意,一統江山。”


    “外甥隻希望舅父可以認清天下大勢,不要再執迷不悟,逆勢而為了。”


    說罷,黃蔚衝著杜羨連連磕頭,磕得額頭都有些發紅發腫了,隻希望舅父能聽進自己的勸。


    杜羨卻背過身子,不看自己的外甥,隻是冷聲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你心向蕭恪,從今往後就當沒我這個舅父吧。”


    黃蔚聞言神色一苦,卻什麽也沒說,隻是又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隨即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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