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翃最終並沒有在下邳見到蕭恪,因為當他趕到兗州昌邑城附近時,迎麵便撞上了蕭恪率領的五萬徐州軍。


    當他以洛陽使者的身份要求見蕭恪時,對方的士兵並沒有為難他,隻是將他仔細搜過身,確認他身上沒有暗藏任何刀刃後,便領著他去了蕭恪的帥帳。


    蕭恪似乎對顧翃的到來並不意外,反而親自出帥帳迎接他。


    “顧兄,一年不見,甚是想念,別來無恙呀。”


    蕭恪臉上的笑容看起來真誠而自然,沒有一絲矯揉造作。


    顧翃的麵上也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一年不見,大將軍風采更勝往昔。”


    說話間,兩人就來了一個男人間的擁抱,看起來更像是一對多年不見的好友,完全不像是即將開戰的敵人。


    兩人又在帥帳外寒暄了幾句,蕭恪便將顧翃請進了自己的帥帳,很快便有親兵給兩人端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


    顧翃此時完全看不出是有求而來的模樣,端起麵前的茶杯,用杯蓋不緊不慢撥動著上麵漂浮的茶葉,隨後湊到唇邊,輕輕吹了吹上麵的熱氣,而後才淺淺喝了一口,細細品味半刻後,笑著讚道:“好茶,想不到在蕭兄軍中也能喝到如此好茶,蕭兄當真是會享受。”


    如此氣定神閑的模樣,完全看不出是代表洛陽朝廷來談判的,倒像是特意跑來蕭恪軍中蹭茶水來了。


    蕭恪聞言忍不住哈哈一笑:“這不過是尋常茶葉罷了,若是顧兄喜歡,待會兒我可以送給顧兄幾斤帶迴洛陽。”


    他當然知道顧翃為何而來,既然對方不肯說明來意,他也順勢跟他打起了哈哈,反正主動權在他這邊,看誰先沉不住氣。


    果然顧翃表麵上氣定神閑,心中卻是異常緊張,因為他知道他此行背負著顧家的安危,可以說如今顧家的生死存亡,就取決於今日自己能不能說動蕭恪了。


    眼看蕭恪也順著自己的話跟自己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主動問起他的來意,自知論玩心理戰術自己玩不過蕭恪,心中不由歎了一口氣,隨即話鋒一轉道:“蕭兄的好意在下心領了,隻是等在下帶著茶葉返迴洛陽時,隻怕一切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蕭恪當然聽得明白顧翃的言外之意,當即笑了笑道:“顧兄盡管放心,不管洛陽最後落在誰的手中,顧兄的府邸和家眷,我一定下令秋毫無犯,好生保護。”


    顧翃聞言當即麵色一沉:“如此說來,蕭兄已經確定要對洛陽用兵了?”


    蕭恪沒有絲毫避諱的意思,隻是淡淡一笑道:“如今我二十萬大軍蓄勢待發,難道顧兄以為我們是出來遊獵的嗎?”


    顧翃沒想到蕭恪說話會如此直白,心中猛然一沉,久久說不出話。


    不知過了多久,顧翃看著蕭恪,長歎一口氣,隨即語氣誠摯說道:“當初我們兩家朝廷訂立和約,雙方罷兵止戰,各自休養生息,八州百姓不再受戰亂之苦,人人皆安居樂業,無不稱頌大將軍之德。”


    “如今大將軍又何必要破壞這難得的和平,與我們再兵戎相向呢?”


    聽顧翃拿百姓說事,蕭恪心中不由冷笑不止,隨即看了顧翃一眼,語氣有些玩味道:“可我怎麽聽說,在我們兩家停戰期間,令弟顧羽卻率八萬大軍揮師西征,與董逵開起了戰……怎麽?難道雍州和涼州的百姓就該受這戰亂之苦?”


    顧翃一時語塞,隨後隻能幹笑兩聲,有些含糊其辭道:“董逵兄弟橫征暴斂,倒行逆施,雍涼兩州的百姓深受其害,如今我父親派二弟出兵討伐之,不過是替天行道,還雍州和涼州百姓一個朗朗乾坤罷了。”


    蕭恪看著顧翃,眼中滿是嘲弄之色:“所謂橫征暴斂,倒行逆施,不過是你們一家之言罷了,若是以此為由,我也可以說我今日出兵是為了解救司州和並州的百姓於倒懸罷了。”


    顧翃一時被蕭恪駁斥得啞口無言,隨即心一橫,牙一咬,沉聲說道:“若是我們與董逵停戰,不知大將軍是否願意停止發兵洛陽?”


    “顧兄,我想你應該清楚,戰爭從來都不是兒戲。”


    蕭恪看著顧翃,淡淡一笑道:“我之前給過董逵機會,隻要他對朝廷俯首稱臣,我可以說服朝廷保他周全,但是他自己放棄了這個機會,那他的死活自然就與我無關了。”


    “所以說,你們顧家打不打董逵,跟我打不打洛陽,完全是兩碼事,豈能混為一談?”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顧翃便也不再拐彎抹角,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蕭恪,沉聲問道:“董逵不識好歹,那是他咎由自取,但我父親不同,他願意對朝廷稱臣,蕭兄可否就此退兵?”


    饒是蕭恪早有準備,聽了顧翃的話還是不由微微一怔。


    因為他也沒想到,顧舉為了說動自己不攻打洛陽,竟然可以主動開出如此屈辱的條件。


    不過這也從側麵說明了,如今顧家的形勢當真是不容樂觀。


    但他並沒有馬上接受,也沒有一句迴絕,隻是看了顧翃一眼,淡淡反問道:“你父親不是擁立了一個天子嗎?如今又對朝廷俯首稱臣,不怕被天下人恥笑嗎?”


    蕭恪的話正戳中了顧翃心中的痛處,他當然知道,做出這個決定,他的父親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忍受了多大的屈辱。


    但他還是強忍著心中的悲憤,故作坦然迴話道:“龍琦即位兩年,毫無建樹,朝野上下對其都很是不滿,認為他沒有人君之相。”


    “既然如此,還不如索性廢了他,讓有德者居之。”


    這多少有些睜眼說瞎話的意思,畢竟龍琦一直以來隻是個傀儡天子,政令皆出自顧家,他能有建樹就見鬼了。


    不過蕭恪並沒有拆穿顧翃的鬼話,隻是輕輕一笑,再次反問道:“聽你們的顧家的意思,龍暄自然就是這個有德者了,既然顧家願意對朝廷稱臣,是否該將洛陽讓出來,奉天子還於舊都?”


    顧翃麵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們顧家如此卑躬屈膝就是為了保住洛陽,可如今蕭恪一開口就想要走洛陽,那他們顧家卑躬屈膝還有什麽意義。


    (今天卡文了,感覺水了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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