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信自己也清楚如今整個蘭陵蕭氏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為了蕭家和這麽多族人的命運,他還是應下眾多族人之請,毅然決然來下邳見蕭恪。


    此時,蕭信就在會客廳內來迴踱步,桌上的茶水是一點未動,目光時不時有些焦急望向門口的方向,卻始終沒有看到蕭恪的身影。


    他已經問過給自己端來茶水的丫鬟,說是大都督此時正在書房見一個王家子弟,稍後便來會客廳見他,還請他稍安勿躁。


    可蕭信卻是越聽越煩躁,他想到當初叔父蕭璞派堂兄蕭值去勸說王家跟蕭家一起將糧食轉移去豫州,王家不僅沒有聽從,反而將大量的糧食運去旱災嚴重的青州售賣,助蕭恪打壓下了青州的糧價,徹底穩住了青州的局勢。


    因為這件事,蕭家與王家幾乎到了要決裂的地步,認為王家背叛了他們這些世家大族,跟蕭恪勾搭到了一起。


    可是最終的結果卻是,將糧食轉移去豫州的蕭家遭受了莫大的損失,支持蕭恪的王家反而得到了蕭恪的重用,兩相對比之下,越發顯得蕭家的短視。


    如今眼看青徐兩州的官位都快被其他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強瓜分殆盡,連商人出身的楚家都得到了蕭恪的重用,而身為蕭恪本族的蕭家卻始終被排除在青徐兩州的官場之外,蕭信心中怎能不憂心如焚。


    因此,為了蕭家的前途命運,他今天無論如何都得將蕭恪勸迴蕭家,哪怕他這個做叔父的給蕭恪跪下也在所不惜。


    就在蕭信暗暗下定決心之際,蕭恪高大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門外。


    蕭信心中大喜,當即迎上前,躬身拱手就要給蕭恪行禮,卻被蕭恪一把扶住,笑笑道:“七叔父這是做什麽,天下哪有做叔父的向侄兒行禮的道理。”


    一聽蕭恪這一聲“七叔父”,蕭信心中不由大定,因為蕭家將糧食轉移去豫州一事做得隱秘,蕭恪很有可能已經知道了此事,他很擔心蕭恪會因此記恨上蕭家,甚至不認自己這個叔父。


    可如今看蕭恪對自己依舊謙恭有禮,蕭信便猜蕭恪不知道此事,或者並沒有因為此事對蕭家心生不滿,那一切還都有談判的餘地。


    他看著眼前的侄兒,麵相依舊是那般溫文爾雅,目光依舊溫和,與自己之前印象中的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形象並沒有不同。


    但蕭信心中清楚,一個君子是不可能同時壓製得住那些百姓和世家大族,讓那些對世家和豪強心懷不滿的百姓沒有跟著起來作亂,讓那些一再被他打壓的世家和豪強不得不支持他,如此手段,當真是世所罕見。


    想到此處,蕭信心中不由暗暗感慨,蕭恪的本事絕不在他的兄長蕭恆之下,是能將一個能將整個蕭家帶上一個新高度的人。


    可就是麵對這麽一個人,蕭家卻因為自己的短視,將他革除了族籍,趕出了蕭家,還不如王家那些外人看得準,當真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不過一想到自己身負的使命,蕭信還是強打起精神,笑著恭賀道:“恪兒,聽說你的妻妾給你生下了一兒一女,當真是可喜可賀呀。”


    說到此處,蕭信頓了頓,有些感慨道:“你父親這一脈,隻有你們兄弟二人,你兄長這麽多年也一直未曾有個一兒半女,我想大哥在天之靈,也是英靈難安吧。”


    “如今你有了一子一女,總算是為你父親這一脈開枝散葉,大哥的在天之靈,也該安心了吧。”


    聽蕭信提到自己的子女,蕭恪臉上也不由流露出一抹溫情的笑容,笑笑道:“多謝七叔父,談完正事後不妨跟我去後院看看他們,我想他們應該也很想見見他們的七叔祖。”


    “那當然是極好。”蕭信一聽蕭恪待會兒要帶自己去見他的子女,臉上頓時也是眉開眼笑,隨後從懷中摸出兩個紅色的信封,遞給蕭恪,笑笑道,“既然如此,我這個做叔祖的自然也不能吝嗇,這兩個紅包,就當是我給他們的見麵禮,你這個做父親的就替他們收著吧。”


    蕭恪低頭看了一眼蕭信手中的兩個紅包,似笑非笑道:“我想知道,這到底是七叔父給的紅包,還是蕭家給的紅包。”


    蕭信聞言麵色不由微微一紅,神情更是有些尷尬,因為這兩個紅包確實是蕭家托他帶來給蕭恪的,想借給蕭恪道賀的名義,消除他們與蕭恪之前的不快,從而為蕭恪迴歸蕭家掃除障礙。


    他本來想將此事打個馬虎眼蒙混過去,先騙蕭恪收下紅包再說,可沒想到還是被蕭恪一眼識破了,他如何能不尷尬。


    無奈之下,他也隻能坦白道:“恪兒,你也是蕭家子弟,你這一脈如今添丁,蕭家照例也是要給你的兩個孩子一人一個紅包的,這也是蕭家的一份心意,希望你能給七叔父這個麵子,替兩個孩子收下這兩個紅包。”


    蕭恪輕輕搖了搖頭,淡淡說道:“七叔父難道忘了嗎?我去年就被蕭家革除了族籍,早就已經不是蕭家子弟了。”


    聽蕭恪舊事重提,蕭信麵上越發尷尬,但為了蕭家的前途命運,還是不得不壓下心中的難堪,看著蕭恪,很是誠懇說道:“恪兒,當初蕭家將你革除族籍,是蕭家的不對,如今大家已經認識到了錯誤,一致決定恢複你的族籍,正式邀請你重迴蕭家了。”


    蕭恪淡淡一笑,沒有說話,似乎在等著蕭信繼續說下去。


    見蕭恪沒有說話,蕭信心中不由湧起一絲希望,便沉住氣繼續苦口婆心勸說道:“恪兒,一筆寫不出兩個蕭字,大家同出一脈,沒有什麽嫌隙是不能化解,因此七叔父真心希望你能放下過往的恩恩怨怨,重迴蕭家。”


    “況且,你如今執掌青徐兩州,身邊更是需要一些信得過的族人來輔佐你,也需要蕭家在錢糧上支持你……”


    “蕭家的錢糧不是在豫州都被賊寇搶了嗎?”


    蕭恪突然打斷蕭信,似笑非笑看著自己叔父,語氣很是玩味。


    一時間,蕭信難堪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原來蕭家的那些小動作蕭恪都了如指掌,隻是沒有借此為難蕭家罷了。


    “恪兒,在這件事上,群邱兄弟確實是蕭家做得不對,不該如此防著你,隻要你願意重迴蕭家,今後蕭家的錢糧就是你們兄弟的錢糧,一定不惜任何代價全力去支持你們兄弟二人。”蕭信歎了一口氣,語氣卻越發誠懇,眼神更是充滿期待之色。


    蕭恪沉吟片刻,最終還是點點頭道:“想要我重迴蕭家也不是不可以,隻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恪兒,你說,不管是什麽條件,蕭恪”


    一聽蕭恪終於鬆口,蕭信不由麵露喜色,別說是一個條件,即使是十個百個條件,他相信蕭家都會答應的,畢竟現在蕭恪對於整個蘭陵蕭氏都太重要了,甚至比他那個遠在洛陽的兄長都要重要。


    “七叔父還是不要先將話說得太滿為好。”蕭恪淡淡一笑,隨即笑容盡斂,沉聲說道,“我希望蕭家將手中八成的土地交給我。”


    饒是蕭信心中早有準備,也不由被蕭恪的要求給驚得說不出話來,滿眼不敢相信看著蕭恪。


    他不明白,對於王家這些外姓人,蕭恪隻要他們的錢糧,怎麽到了自家人這裏,要的就是土地了,還一開口就要走八成,那可是上百萬頃的良田呀,蕭家縱然再豪富,也無法承受這麽多土地的損失呀!


    但他心中更好奇,蕭恪並不是一個貪得無厭之人,要這麽多土地有何用。


    蕭恪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解釋道:“如今投奔青徐兩州的流民越來越多,我手中的田地已經快不夠分了,我需要更多的土地來安置這些流民。”


    “除此之外,我下一步打算在徐州推行均田,需要蕭家主動做個表率,好讓均田製可以順利推行下去。”


    蕭信這才知道蕭恪的心思,但盡管如此,他還是搖搖頭道:“恪兒,我個人很支持你的做法,但八成的土地實在是太多了,其他族人絕對不可能同意的。”


    蕭恪似乎早就猜到蕭信會這麽說,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輕輕一搖頭道:“既然如此,那迴歸蕭家之事,七叔父就不要再提了。”


    一聽這話,蕭信心中不由一慌,畢竟無法說服蕭恪迴歸蕭家,他很難迴去給族人一個交代。


    想到此處,他便咬咬牙道:“恪兒,八成的土地實在是太多了,這樣吧,你給叔父一些時間,叔父會想辦法說服其他族人同意將蕭家五成的土地交給你的。”


    盡管知道這已經是自己叔父能夠做出的最大讓步,但蕭恪還是搖了搖頭,沉聲說道:“七叔父,不是侄兒非要為難你,但我和我兄長如今想要做的是謀奪天下的大事,若是我們成功了,蕭家的收益何止這區區幾百萬頃土地,若是我們失敗了,你以為蕭家又能保住幾畝田地呢?”


    蕭信聞言不由身軀一震,怔怔看著蕭恪。


    不知過了多久,蕭信終於重重一點頭道:“好,恪兒,叔父也豁出去,一定會想辦法說服其他族人讓出八成的土地給你。”


    蕭恪也點點頭,笑笑道:“就是叔父說不服他們也沒關係,我相信過不了多久,不僅是蕭家,徐州的其他世家和豪強都會搶著將土地讓出來的。”


    說到這兒,蕭恪頓了頓,看著蕭信,很認真說道:“不管我最終迴不迴蕭家,七叔父你永遠是我的叔父,也是蕭家除了我大哥之外我最信任的人,隻要七叔父願意,我可以給七叔父安排一個合適的官職。”


    蕭信也看著蕭恪,最終什麽也沒說,隻是再次重重點了點頭,可不知為何,眼眶卻莫名有些濕潤。


    他心中更好奇的是,蕭恪到底有什麽手段,可以讓那些視土地為根本的世家和豪強出讓大量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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