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銀簪子!你說,小姑姑哪來的銀簪子?當初的屋子,可是我和紅軍媽一起收拾的,不要說銀簪子、銀耳環了,錢票等值錢的東西都沒有了。”


    張五叔猛然想起甜甜炕上,旁邊還堆著一大堆同樣的木盒子,不會裏麵裝的都是銀簪子吧?


    “噓!你小點聲,趕緊的,你讓大兒子去建成家,把他們兩口子叫過來,我有事和他們說。”


    “唉,老頭子,你就不奇怪小姑姑的銀簪子哪裏來的嗎?”


    “閉嘴!喜歡,你就留下來,閑話少說。不喜歡,拿來,我還給人家。”


    “喜歡!這麽漂亮的銀簪子,我當然喜歡!哼,我嫁給你四十多年了,你都沒給我買過銀簪子呢!”


    說完,張五嬸喜滋滋的拿出銀簪子,仔細看了看,別在了頭上,才出門找大兒子去了。


    “五叔,五嬸,過年好!我們來給您拜年啦!祝你們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張建成和老伴一進門,對著炕上坐的張五叔五嬸兩人磕頭。


    “哈哈哈,來,建成,炕上坐。吃瓜子吧。”


    張建成起來,看到五嬸頭發上的銀簪子,心裏明白自己的猜測是對的,急忙轉身關住門,低聲問:“五叔,小奶奶送出來的銀簪子,咱能收嗎?族人問起,咋說?”


    張五嬸和紅軍媽悄悄地坐在炕的一邊,拔下頭上的銀簪子,一邊聽著兩男人的對話,一邊看著彼此的銀簪子。


    張五叔看了一眼兩人手頭上的銀簪子,沉默了一下,堅定地說:“銀簪子,是你們小奶奶對咱們的祝福!送出來了,就收下吧。”


    “收下?那個,五叔,小小奶奶才三歲!哦,現在是四歲了。咱真的要收下嗎?我覺得咱占了小奶奶大便宜了。”張建成遲疑的問。


    張五叔眼前又迴想起炕頭一堆的木盒子,堅定地道:“你們小奶奶誠心給的,收下吧。”


    “村民要是問起來,咱們咋說啊?”張建成再次問道。


    “紅軍媽,你們會出去向別人顯擺銀簪子嗎?”張五叔反問。


    “不會!”紅軍媽搖頭。


    五嬸認真地看一眼銀簪子,說:“不會!這根銀簪子好看又壓手,自己悄悄戴戴就算了。說出去,我怕兒媳婦們眼紅,小奶奶難做啊!”


    張五叔理解的笑了笑,看著張建成不語。


    張建成眨眨眼,遲疑的問:“五叔,關鍵是拜年晚上,小奶奶炕上堆了一堆的木盒子啊!要是兒子兒媳問起來,說小奶奶木盒子裏是啥,咋說?”


    “你傻啊!他們問,咱就要迴答嗎?慣的他們!”紅軍媽橫了一眼張建成,傲嬌的說道。


    “就是!他們要是敢問,看我不大耳瓜子招唿他們!”五嬸神氣的接話道。


    “行了,建成,今晚上,是誰陪著你們小奶奶?”張五叔轉移話題。


    “今晚?我給忘了!走,紅軍媽,咱趕緊迴去。等兒孫們拜完年,發完壓歲錢,我送你過去陪著小奶奶吧。”


    張建成拍了一下額頭,不好意思的對五叔道:“五嬸,你們忙,我們先走了。”


    “建成,你等等!叔有事和你商量,今年給你們小奶奶做飯,人員得調整一下。有幾戶人家女人不足,就不讓他們做飯了;做飯不好吃的人家,也算了。孝心,他們自己想辦法盡,你看呢?”


    “嗯,五叔,我也是這麽想的。除了做飯洗衣,他們可以給小奶奶砍柴,擔水,照顧菜園子的。明天,我把戶主叫在一起說一下,做飯就定兩三家人,您看呢?”


    “嗯,你們明天商量吧。去吧。”


    1959年正月初三一早,甜甜起來吃過早飯,紅軍媽一邊忙碌的給甜甜打扮,一邊囑咐起來。


    “小奶奶,一會兒,建成要帶你去給你姥姥、舅舅去拜年,去了你姥姥家,記得照顧好自己,可不要被人欺負了。”


    “嗯。”


    “呐,我給你的小挎包裏裝了幹棗、糖果和餅幹,你餓了就吃一點。”


    “送給你姥姥的點心和酒,讓建成背著。你們的口糧,我也給你們備著了。去了你姥姥家,記得給他們磕頭,遞上禮品。記得,要是沒吃飽,迴來了,我給您做,啊。”


    “記住了。”


    甜甜穿著厚厚的棉衣、棉鞋,圍著大大的圍巾,挎著鼓囊囊的小挎包,包的嚴嚴實實的往前走。


    坑坑窪窪的土路很不好走,甜甜一邊走,一邊小心的看著腳下。穿的太厚實了,甜甜走路一搖一擺、慢騰騰,很像企鵝。


    張建成在後麵看得好笑,緊走幾步,上前抱起甜甜大步往前走。


    甜甜已經被抱的習慣了,嘟著嘴,透過圍巾的縫隙,看著光禿禿的四處。


    走了一個小時,就到了姥姥家的村子馬家村。路上見到的行人很少。張建成解釋說,今年收成不好,大家怕給親戚添麻煩,走動的少。


    馬家村和張家村一樣簡陋,土牆茅草頂,稀疏的長著幾棵大樹。


    馬家村子裏比張家村要安靜一些。聽不到雞鳴狗叫聲,也聽不到孩子們的嬉鬧聲。


    進了敞開的院子,甜甜大聲喊道:“姥姥、舅舅,甜甜來給你們拜年啦!”


    上房門口,張建成放下甜甜,給她拉了一下皺起來的衣角,掀開門。


    甜甜走進姥姥的屋子,靠窗是一鋪大炕,靠牆是兩個原木大櫃子,一張方桌。


    姥姥江石榴看到進屋的甜甜,坐起來,黑瘦的手抬了抬,低聲道:“甜甜來了呀,快過來,上炕,炕上暖和。”


    “喲,是甜甜來了呀,長得真乖!”大舅馬建國笑著走了進來。


    “哼!大過年的,空著手來給姥姥舅舅拜年啊!”大舅媽郭春花上下打量了一下甜甜,不屑得道。


    “你......”馬建國氣狠狠地瞪了一眼媳婦。


    “我說錯了嗎?今年家家戶戶沒糧食吃,你出去看看,誰家走親戚的!”二舅媽趙來娣嗆聲道。


    甜甜沒有理他們,端端正正的對著炕上的江石榴跪下,磕了仨頭,道:“甜甜爸爸媽媽走了,甜甜祝姥姥福壽安康,萬事如意。”


    站起來,又轉身對著後麵的三個舅舅磕頭,給姥姥遞上張建成遞出的一包點心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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