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沙將這件事報給了自家主子。


    宗政禹沉吟片刻,道:“她能應付。”


    端的是對希颺的十分了解!


    “啊?”聞沙心想:準側妃連您都能應付,應付皇上當然沒問題。可問題難道不是——她說話做事的風格太驚爆了,指不定鬧出什麽事來呢!


    可審視了一下,琢磨不透主子的意思,他沒敢說出這話。


    好在,宗政禹沒讓他猜,又道:“讓人去盯著,倘使有什麽不對勁,立即來報本王。”


    “是!”聞沙鬆了一口氣,還好,不用絞盡腦汁去提醒主子。


    出了朔日宮,他詢問來送消息的太監:“希小姐帶著小祿子過去了麽?”


    那太監答道:“帶著的!”


    聞沙便叮囑:“你讓小祿子多注意點,有事趕緊迴來搬救兵!”


    小祿子機靈是機靈,但小皇帝召見肯定不會讓小祿子跟著進去伺候,萬一……


    唉,這位準側妃,怎麽這麽讓人操心呢?


    這王爺也是,怎麽一點兒也不擔心呢?


    希颺絲毫不知道自己令聞沙憂心忡忡,她坐著轎子來到了慶陽宮,落轎後,平治進去通報。


    跟著過來的小祿子上前低聲道:“希小姐,在皇上麵前,盡量少說話便是了。”


    這位以後就是攝政王的側妃了,小祿子心裏是高興的,那就代表著以後攝政王派自己伺候側妃,絕對是沒跑的事。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希颺收到了他的關心,安撫性地笑了笑。


    小祿子:“……”


    怎麽好像更不放心了呢?


    采青和以誠,也都有這種感覺。


    相處時間不長,不妨礙她們對自家主子有了強烈的認知:她不是攪事精,但她不主動招惹麻煩,麻煩總是主動找上她啊!而她對麻煩這些東西,曆來不慣著,完全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那種!


    唉,怕她闖禍啊!


    很快,平治便出來將希颺請了進去。


    一個眼神,將所有人攔在了殿門外。


    即便是要見皇帝,希颺卻是一點兒也不緊張,也沒有什麽膽怯。


    她大大方方地進入殿內,按照正常禮儀,給小皇帝行禮:“臣女拜見皇上,皇上萬歲!”


    一如她對宗政禹所言,規矩要看她願不願意,她願意就懂、不願意就不懂!


    此時她的行禮,絕對是摘不出錯的。


    小皇帝宗政詢長得也好看,年僅十四歲,五官尚未長開,青澀稚氣未脫。但皇帝就是皇帝,宗政禹沒有奪權的心思,對他的教導很用心,哪怕不能執政,宗政詢的皇帝威嚴還是拉滿。


    “起來吧,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禮。”宗政詢說完站起來,朝一旁的對椅這邊走來,道:“希小姐,過來坐。”


    希颺跟在他後麵,悄悄瞥了一眼單手負在身後的小皇帝,心想:有種反差萌!


    乍一看是隻小奶狗,但那帝王威嚴,確切說,應該算小奶狼?


    宗政詢坐下後,見她還站著,催促了一句:“坐呀!”


    他笑了笑,道:“你不用緊張,朕又不會對你如何!”


    希颺挑眉,麵帶笑意地道:“謝皇上!”


    還別說,這小皇帝吧,如果撇開他內心在想什麽、或者是其他的什麽不談,光看外表挺不錯的。


    不笑的時候有帝王威嚴,但笑起來的時候就跟鄰家弟弟似的,一邊的麵頰上,還有一隻小酒窩!


    人畜無害、綿軟純良。


    不過——


    希颺心想:真把他當小奶狗,那自己什麽時候被吃得骨頭渣都不剩的時候,一點兒也不冤枉!


    人可以隱藏自我,但有些東西藏在眼底裏,是掩蓋不住的!


    這小皇帝的溫順外表下,藏著狼性,那是宗政禹都沒有的。


    宗政詢指了指幾上的幾盤點心,道:“不知道你愛吃些什麽,隨便命人送了點兒過來,你看看合不合口味。”


    希颺臉上在笑,心裏卻道:打感情牌呢!


    盡量放下皇帝架子,有種要跟她打好關係的節奏。但凡她真的隻有十六歲,大概也就信了。


    可她在現代畢竟二十六七了,加上原主希陽雖然有點叛逆,卻也不是個蠢笨的人,留下來的大腦多多少少對她也產生作用。


    她若看不出來小皇帝別有用心,那可就白活了兩輩子!


    既然小皇帝要玩感情戲,那她陪著演就是了。


    希颺一臉天真,看上去像一隻懵懂無知、正在曬太陽的小貓咪。


    “謝皇上心意。”她伸出手拿了一個杏仁餅,放在嘴裏咬了一口。


    一點兒戒心都沒有的樣子。


    宗政詢看著她,道:“朕聽說,你在禦藥房給希丞相製藥,廢寢忘食的,真是孝心有加!”


    “應該的。”哪怕沒有小祿子的提醒,希颺也知道:少說少錯!


    瞧,哪有當皇帝的天真無邪的!


    這不把她打聽了個仔仔細細麽?


    想來,那天她在朔日宮裏差點跟宗政禹擦槍走火,小皇帝突然來了,當時是沒拆穿,但後來隻要命人一探聽,便必定能知道:在宗政禹書房裏的人,是她!


    可他這麽久來不動聲色、絕口不提,可見這小孩的心術,還是蠻厲害的。


    宗政詢又道:“王叔他年紀也不算小了,這些年為了教導朕而嘔心瀝血,都耽誤了他的終身大事,朕一度十分愧疚。如今,他終於考慮到這茬,朕倍感欣慰。”


    說他是說的廢話吧,但希颺覺得,還是有意義的。


    皇帝第一次召見一個臣女,這個臣女還是攝政王的準側妃,怎麽可能隻是拉家常呢?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幾個意思,她也把笑意調成了人畜無害的模式,笑眯眯地道:“攝政王確實是個老男人了,皇上正少年,應該也快要立後選妃了吧?”


    主打一個陪演!


    “……”宗政詢沒想到她會……或者說敢把話題拉扯到自己身上,頓了一瞬,才道:“說的也是。不過,朕的婚事自然有宗親操持,不急。”


    皇後的位置,哪裏是皇帝說的算的?


    別說皇後了,就是四妃,也根本由不得他來定,必定都是各方權衡,經過整個皇室宗親有話事權的人集體商討,最終確定下來。


    等到皇帝龍椅穩固了以後,他才能納一些自己喜歡的妃子。


    希颺想想,當皇帝也挺不容易的。


    尤其是這種,很小就上位的孤兒!


    她笑道:“皇上年僅十四,與臣女的年紀相差也並不大呢。”


    “是啊。”宗政詢何嚐不知,自己這邊的智囊,也有提議選後選希丞相嫡女——便是眼前這位。


    選她,若能把控得住,把希丞相的勢力從攝政王那邊拉到自己這邊來。並且,因為目前希丞相是站宗政禹的,宗政禹也必定不會反對。


    運籌個幾年,也許情況也不一樣了。


    可希家嫡女名聲差,因為春日宴上對宗政禹表白,被急急忙忙定了定北侯的婚事,選她自然便不可能了。


    前幾日,宗政禹與小皇帝協商,讓小皇帝下旨賜婚,也著實讓小皇帝吃驚了一把。


    總覺得宗政禹做事高深莫測。


    他麵對希颺的眉目十分溫和,帶著幾分稚氣,道:“賜婚是定下來了,卻不知王叔是否定了婚期?朕可真為他著急啊,這京中兒郎,二十四五的年歲,誰家不都已有了幾個娃娃?”


    希颺臉上笑嘻嘻,心裏mmp。


    首先,她一個“側妃”!哪裏需要隆重大婚?還定什麽婚期,側室不是直接抬進門就行的麽?


    切!


    她是巴不得越遲越好,宗政禹有沒有娃娃啊,關她什麽事,難道叫她生?


    連結婚她都不想,她還能想生娃呢?


    如果說這話的不是皇帝,她就懟了。可麵對皇帝,她還是收斂了一些,笑道:“家祖父尚在病中,他身子一日不好,做孫女的便一天不能心安。婚期一事,總不是我能做主的,對吧皇上?”


    宗政詢見她應答得體,有那麽點大膽,但答話也是滴水不漏,心裏對她的認知,便多了一層。


    他心道:果然,攝政王叔會選擇這麽個側妃,定然是有理由的!


    以宗政禹的性子,倘使去娶隻花瓶,那就有鬼了!


    “那朕就要恭喜你了。”宗政詢臉上都是和煦的笑意,帶著幾分調侃說道:“畢竟你心裏屬意王叔,此事都已經不是秘密了。”


    希颺十分配合地露出一臉嬌羞,道:“臣女也算命好,謝皇上恩典,全了臣女一片癡心!”


    實際上她心裏隻有:嘔!


    這話說出來,自己都想吐。


    宗政詢一副為他們感到開心的樣子,又與希颺說了一會兒閑話,便放人了。


    在她臨行之際,又說了句:“日後便是一家人了,可多進宮走走。”


    “臣女恭敬不如從命!”


    希颺甩下這話,毫不留戀地出了慶陽宮。


    剛出來,小祿子便低聲道:“攝政王差人來請希小姐過去呢。”


    希颺:“……”


    宗政家的男人,好煩人,叔侄倆都一樣!


    真想直接不管,轉身就走。


    但她也是明白宗政禹為什麽要找自己過去,無非是知道皇帝召見,想知道皇帝跟她說了什麽吧。


    果然,見到人,那玄色金邊衣裳的男人坐在書桌後,問:“皇上跟你說什麽了?”


    希颺自發找了個位置坐下,迴答得漫不經心:“閑話家常。”


    宗政禹看著她,顯然不怎麽相信的樣子。


    她笑了,道:“真的,就是三言兩語一些無關緊要的廢話。”


    話是簡單,隻不過怎麽理解,就看個人了。


    很多人說話,是好像說了,又好像什麽都沒說!


    宗政禹幹脆道:“你把他說的話複述一遍。”


    希颺懶得理他,道:“我說你們叔侄倆的感情是塑料做的嗎?他防著你、你防著他!”


    不明白塑料是什麽的宗政禹:“……”


    頓了頓,他睨了她一眼,知道她不想說,勸說道:“你與本王說一遍,本王才能知道他對你到底存了什麽心思!”


    “哦。”希颺還是沒說,自顧自地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他存了什麽心思。宗政禹,你這皇帝侄子應該是已經開始積攢實力,好在將來某一天,一舉推翻你了!”


    對此,宗政禹絲毫沒有意外,竟是一片心裏有數的樣子。


    希颺心裏拉警報:所以……宗政禹如果不把她安排妥帖的話,他想還政,也要看她答不答應!


    看她的樣子,宗政禹也知道她什麽都不想說,他幹脆不問。


    一如他所言,她能應付、也不會讓自己吃虧!


    他便轉移了話題,道:“他身後的人,應該害怕本王成婚。隻是一個側妃,就能探出一二來了。”


    希颺不由一愣。


    所以,他給側妃之位,是故意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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