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置清理好之後,金銀首飾、上好衣料等一一裝箱,連同整套的紅木家什,全部依照荀家的要求,送到荀氏一個陪嫁宅子。那宅子在朱雀大街西頭,極是繁華熱鬧的地帶,一抬抬的嫁妝抬迴來時,惹的路上行人紛紛圍觀,紛紛議論。


    「荀家姑娘不是嫁到定海侯府了麽?姑娘青年早亡,嫁妝退迴給荀家。」「這是怎麽個意思?看樣子是要斷親。看見沒?連馬桶都沒拉下。」一點念想不給夫家留,想必娘家人是恨極了。


    「說起來這位少奶奶來,也是個可憐的。書香門弟知書達禮的姑娘,年紀輕輕嫁入侯門,不到三年人就沒了!唉,你聽說了沒?這位少奶奶的夫婿,便是江南小築的主人。」行人交頭結耳議論著,不少人搖頭歎息。少女失蹤案雖是匆匆結了,誰不知道江南小築是個藏汙納垢之地?這位少奶奶遇人不淑,嫁了這麽個不知廉恥的丈夫,無怪乎不願苟活人世。


    丁喆處置完亡妻的嫁妝,疲憊的迴到定海侯府。 「這下子荀家舅爺可滿意了吧?多了六個鋪子,兩個莊子,兩所宅子,金銀首飾無數。」申氏看到他迴來,譏諷的說道。死了個妹子,拿迴來這麽多財物,荀光賺大了。


    丁喆想起妻兄那冰冷的眼神,分明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苦笑道:「娘親,舅兄清貴之人,哪裏在意財物了?他心痛幼妹青年早夭,言行或有不當之處。您莫要跟他計較。」荀光豈是愛財之人,他是不願妹妹所有之物,留下一絲半點給丁家,給自己的繼室。


    好言好語勸了申氏半天,見申氏顏色稍霽,丁喆試探著說道:「兒子總要續弦的。那謝家姑娘立誓不肯嫁人,一直在白雲庵……」以前情濃之時倒不覺得謝綺年是良配。如今看她如今一身粗布衣服在白雲庵苦守,轉覺此女並非水性楊花之人,可以禮聘迴府,托付中饋。


    「休想!」申氏霍的站起身,變了臉色,「阿喆,娘便是給你續一個小門小戶的姑娘,也不許那喪德敗行的謝氏進門!」當時稀裏糊塗的,後來什麽都想明白了。阿喆前腳拐她去江南小築不成,後腳江南小築便成了窩藏失蹤少女之所!若說這事與謝綺年無關,誰信?!這般狠辣的女子,娶進門來定會家宅不寧,萬萬不可。


    丁喆俊美的麵孔上現出迷惘之色,「娘親,她等著我,她一直等著我。」從前是使君有婦,她又不能屈節作妾,隻能隱忍著。如今,荀氏已經病故,自己已能續娶,還要再辜負她不成?於心何忍。


    「不可,她太過心狠手辣。」申氏連連搖頭。想到愛子因為惹了謝綺年,便招出一場天大禍事,心有餘悸。因著那一個案子,自己娘家哥哥廢了仕途,整個申家一蹶不振。定海侯被上諭申斥、奪俸,丁喆雖安然無恙出了獄,卻被革了職。丁喆多不容易才年紀輕輕做到正四品武官,這下子可好,從前的努力,全部付之東流。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謝綺年,那個禍水。


    「娘親,我如今是娶繼室。她的家世、身份,盡夠了。」丁喆低聲下氣講著道理,「至於人品、性子,我這大半年來冷眼看著,確是好的。娘親,事發後第二日她便被送到白雲庵關起來了,外麵的事她哪知道?您想想,真的是與她無關。」謝綺年若有那等本事,還用纏著自己?


    丁喆想起江南小築前那輛飛馳而至的馬車,想起車簾掀開那張精致絕倫的男子麵孔,那種成竹在胸的淡定自如,不由得心中一寒。那時車中明明隻坐著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謝玉郎,攔路的幾十名護衛卻一個一個倒下,可見暗中保護謝玉郎的人武功何等高強。謝玉郎,真是不可小覷。


    自己若是另娶他人?丁喆打了個寒噤,急急對申氏說道:「娘親,無論如何,咱們不可做了無義之人!兒子和她曾有百年之約,還發下毒誓,若是兒子負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丁喆深知自己母親迷信鬼神之說,情急之下,隻好祭出絕招。


    「呸呸呸!大吉大利!」申氏啐道:「胡說什麽!不過是娶個填房,娘依了你便是。」橫豎這家是自己當著,那謝氏若好便罷了,若不好,少不得替阿喆好生管教。少年婦人,隻要她不太笨,總能教得出來。


    丁喆大喜,一揖到地,「謝謝娘!」他多日來忙於荀氏的喪事,人消瘦不少,形容憔悴,申氏看在眼裏,疼在心裏。他這一喜,眼睛也有光了,臉上也有笑容了,申氏笑罵道:「快快離了我的眼!這沒出息眼皮子淺的!」答應他娶謝氏,就這麽高興啊。


    晚間,申氏命丫頭,「去請了世子爺過來,有事相商。」定海侯府世子丁博聞跟申氏「相敬如冰」,早多少年起已不歇在她房裏。申氏若有事要見丈夫,需命丫頭鄭重相請。


    丁世子倒是很給世子夫人麵子,一請就來了。但是來了之後,臉色不善,氣色不佳,「什麽事?」連坐都不坐,背著手立在屋中,不耐煩的問道。丁世子是習武之人,雖人過中年,還是虎背熊腰,神采奕奕,卻難免失之粗魯。


    申氏微笑道:「我跟你,還能有什麽事,不過是幾個孩兒。」申氏育有嫡子丁嘉、丁喆,嫡女丁潔,丁世子對發妻雖不多麽敬愛,對嫡子嫡女卻是看重的。若是事關兒女,丁世子還是會洗耳恭聽。


    丁世子神色略有緩和,「請講。」他和定海侯府其他男子一樣,廣蓄姬妾,頗多內寵,庶子庶女眾多。可他眾多子女當中,最寵愛、最上心的還是嫡出子女。


    申氏微笑說了丁喆的親事,「阿喆沒了妻室,總要再續上一房。光祿寺主簿謝大人家中有一嫡女,家世、身份都配得上,人品性子也沒的說。我倒是樂意的,不知世子爺的意思如何。」


    丁世子臉色沉了下來。丁喆自小出色上進,處處都好,隻是過不了女色這一關。謝家姑娘的事雖然從沒外傳,可自己哪有不知道的?便是因為此女,惹上謝家,惹出一場禍事。定海侯府名聲受損,更令太子殿下吃了個大虧。


    「這門親事能結。」丁世子簡短的交代,「你卻不能使人上門提親。這件事你莫管了,我自有道理。」謝家實在辣手,你若上門提親,不過是被人老實不客氣的拒了,徒然丟定海侯府的臉麵。


    親事能結,卻不能上門提親?申氏怔了怔。這是什麽意思?是要設法令謝家提親不成。可結親之事,哪有讓女家先開口的?還該是男家提親,方是正理。


    申氏待要再問什麽,丁世子已抬腳走了。申氏追之不及,恨恨道:「又被哪個狐媚子勾了魂去!」他的狐媚子單住侯府一處幽靜雅致的所在,自己管不了,也去不了。


    申氏恨過氣過,拿丁世子也沒什麽辦法,胡亂洗漱了睡下。第二天見了丁喆,實話實說,「你父親說,親事能結,卻不要我管,更不能上謝家提親。」丁喆笑道:「父親說的有理。娘親您想想,荀氏新喪,我還要守一年的孝。咱們太急吼吼了,可是不好。」要提親,怎麽著也要等到明年春天方可。


    父母親大人都同意結親了,丁喆心中喜歡,少不了悄悄去到白雲庵。重金買通庵內粗使尼姑,傳信給謝綺年,「待到明年春天,即上門提親。守孝期滿,便迎你過門。」謝綺年聞訊,略顯蒼白的臉上飛起紅雲,眼睛閃閃發亮。他是有情有義的男子,他沒有負我。


    謝綺年等啊等啊,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定海侯府也沒到謝家提親。不過謝綺年並不著慌,反倒甜甜蜜蜜的:丁喆常常出城看望她。若是不能見麵,也會托小尼姑送個口信。「他大老遠的出城一趟,隻為見我一麵。」謝綺年怔怔想著,臉上飛起嬌羞的紅霞。


    三月初八,太子殿下在保和殿宴請朝鮮使者。宴請很成功,太子殿下溫言褒獎了光祿寺、鴻臚寺、教坊司。光祿寺負責宴席安排,鴻臚寺負責擺放桌椅、斟酒遞水,教坊司負責宴會歌舞表演,都很盡心盡力。


    光祿寺主簿謝尉隻是個從七品小官,時運卻好,「謝卿風度翩翩,儀表不俗。」太子這未來的帝王真是目光如炬,隻在宴會上見了謝尉一麵,便對他很是欣賞。知道他出自太康謝氏後,更是青眼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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