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之再三,謝綺年終於輕啟朱唇,嫣然一笑,扶著丁喆的手下了馬車。兩人並肩而行,緩緩走到江南小築門口。


    遠處傳來清晰的馬啼聲。丁喆皺皺眉,這裏人跡罕至,會是誰過來了?祖父知道自己胡鬧,來捉人了?或者是父親母親聽到了風聲?


    一輛雙駕雙驅黑漆平頂馬車迅疾而至。護衛擋在路中間,「請問尊客是何來意?」這條路,隻通往江南小築一處。


    暗器一枚枚襲來,擋路的護衛一個一個倒地不起。馬車馳至江南小築門前,倏地停下。丁喆心中警醒,來者是誰?這般霸道。


    車簾掀開,露出一張精致絕倫的男子麵龐,隻見他神色淡然開了口,聲音不疾不徐,坦然自若,「太康謝尋,冒昧造訪。」


    丁喆臉白了。謝家不全是弱不禁風的文人墨客麽,怎麽眼前這位來勢如此淩厲?丁喆出自定海侯府,也算見過些世麵,心中雖是狐疑,麵上猶自鎮定,含笑拱手為禮,「謝侍講惠臨,不勝榮幸之至。」


    「哪裏。」謝四爺並不動身,隻倚在車上閑閑問道:「丁僉事別來無恙?自上月東宮千秋宴後,許久未見。」丁喆任職府軍前衛指揮僉事,正四品武官。府軍前衛負責為皇太子簡選幼軍,以及紫禁城守衛,職責重大。


    丁喆笑容可掬,「好說,好說。」東宮千秋宴照例宴請五府六部堂上官、左右春坊、科道近侍、錦衣衛、隨駕帶刀指揮千戶等人。謝氏兩兄弟一為堂上官,一為翰林近侍,都在預宴人員之列。皇太子一向平易近人,待謝氏兩兄弟也極為溫和有禮。


    謝四爺淺淺一笑,麵色皎然,「昨日聖躬違和,免了早朝。遼王殿下至孝,入侍宮中,衣不解帶已有兩日。丁僉事這帶刀護衛,竟是清閑的很。」


    丁喆臉色一變。定海侯府和魏國公府是姻親,向來唯太子殿下馬首是瞻。遼王久不就藩,頗有聖寵,隱隱有和太子殿下一較長短之意。太子殿下如今正是戰戰兢兢的時候,不敢出一點半點差錯,唯恐被遼王抓住把柄。這是什麽時候,自己豈能為太子殿下抹黑。


    丁喆外貌俊美,內心無賴。原本他並不把謝家放在眼裏,「這些文官根本沒擔當!家裏丟了女兒,連報官都不敢,連聲張都不敢,白吃個啞巴虧罷了。即便是查著什麽蛛絲馬跡,甚至於有本事把人搶迴去,也不過是拿著自家女孩兒撒氣,三尺白綾,或是一杯毒酒,抹掉家族的恥辱。」又能拿自己怎麽樣呢。他們做人做事顧忌太多,前怕狼後怕虎,既不敢報官抓人,又不敢快意恩仇,也隻能「敢怒不敢言」。


    卻不料謝四爺來的如此之快,如此的有氣勢。見麵後半個字不提謝綺年,閑閑坐在車上,說起聖上、太子和遼王。他謝玉郎是不偏不倚的,對太子和遼王都是不遠不近、若即若離,定海侯府可明打明的是太子的人。


    這事若鬧了出來,謝家、丁家誰吃虧誰占便宜倒不要緊,隻怕會被有心人捉住做文章,在聖上麵前詆毀徐氏姻親,詆毀太子殿下。那可是大事了,自己吃不了兜著走。若自己真出了岔子,祖父也好,父親也好,手下不會留情。定海侯府子弟眾多,出類拔萃的子弟比比皆是,不少自己這一個。


    丁喆是個識實務的人,朗聲笑道:「謝侍講教訓的是,職責所在,今夜自當入宮當值。」坐擁紅粉佳人什麽的,就不敢想了。還是老老實實莫惹事端為好。


    謝綺年此時羞憤欲死。他陪了多少小心,說了多少甜言蜜語,自己方不顧名節要跟著他,如今他要入值宮中!四叔來了,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他一般無二也是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我算什麽,我算怎麽一檔子事。


    眼淚如斷線珍珠般滾落,謝綺年哭成了淚人兒,「你,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哽咽的說不下去了。當初你哄騙我時,是怎生說的?言猶在耳,你卻已改了心意。


    你若真的對我有情,不是該對四叔父慷慨陳辭,說明你的一片癡心麽?以你的家世才貌,你若發誓荀氏病亡後既來謝府提親,難不成我爹娘會不許?可你一句話也不說,將我置於何地。


    「綺兒,你先迴去。」丁喆依舊是深情款款的模樣,「等我家中俗務一畢,便會上門提親。」你放心,我是有始有終的男子,不會拋棄你的。


    「迴去?我還迴的去麽?」謝綺年淒然笑笑,「自你挾我出花園之時,便該替我想到,我還迴的去麽?謝家家規森嚴,我若迴了,便是死路一條。」


    美人哭的梨花帶雨,丁喆心中一動。拐帶官家女孩兒,這罪名還是挺嚇人的。可,若是謝綺年死纏著自己不放,那豈不是另外一幅光景?自家女孩兒不爭氣,謝家先就無話可說,哪裏還有麵目指責自己。


    丁喆其實心裏相當不舒服。馬車上那雍容嫻雅的男子,清高的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美好的頗似神仙中人。分明是麵對一件很不體麵很打臉的尷尬之事,他卻意態閑適,神情自若。最惱人的是,他一開口說話,令人有清風拂麵之感。自己也算得上一位美男子,平日在眾人之中也算得上是鶴立雞群,可麵對著他,卻不由自主的「珠玉在側,覺我形穢」,自卑了。


    這讓人情何以堪。


    丁喆向來好勝,如何能甘心服輸。當即溫柔纏綿對謝綺年說道:「公事所係,我必要入宮當值,耽誤不得。綺兒在此等我一等,可使得?」你們謝家的女孩兒我是不敢碰,可她自己死活不肯走,死活要貼上來,謝四爺,你說怎麽辦。


    謝綺年心裏一暖,他心裏還是有自己的。隻要他有良心,萬事都好說。謝綺年深情的看了丁喆一眼,轉過身,拜倒在地,泣不成聲,「隻當從沒有生養過罷!」胡亂拜了幾拜,站起身,抬腳要邁過門檻。


    「你若敢跨進這道門。」謝四爺聲音清冷,「我家今晚便會辦一場喪事。」從此以後,世上再也沒有謝綺年這個人,謝家再也沒能謝綺年這個人。


    謝綺年本是下定了決心的,聞言怔了怔,停下腳步。辦一場喪事?辦謝家二姑娘的喪事?那自己怎麽辦,難道往後一輩子再也不能拋頭露麵,再也不能會親會友?爹娘,小弟,都甭打算再見麵了。


    娘親是不會同意的,可她說了不算。沒準兒,她也會被自己連累!父親已嚷嚷過幾迴要休妻,隻是看在自己和小弟的份兒上,才一再的恕了。若是自己一個行差踏錯,自己死了不說,還要累著娘親一起死。


    父親待娘親一向薄情寡意,可待自己和小弟,還是很慈愛的。自己推了苗家的婚事,他雖搖頭歎氣,卻沒舍得打罵自己。他是真心疼愛自己這嫡女的吧?可若是老太爺、老太太發了話,若是大伯父、四叔父發了話,他能保的住自己麽?未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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